富麗堂皇的馬車在學院門口緩緩停下,在一群人的迎接下,變了一頭火紅頭發的皇太子快樂地跳了下來,他的衣衫扣子上穿了一支金箔做成的玫瑰,準備待會兒按皇室的傳統把它別在舞伴的發鬢間。


    “殿下,”他還在按伊蓮娜·卡爾提前告訴他的特征尋找自己今晚的舞伴,卻被另一個人叫住了,轉過身去看,發現是他的準皇嫂,她沒有改變容貌,也沒有戴麵具,“恭祝您晚安。”


    “晚安,晚安。”皇太子在麵具下抿抿嘴,他其實不太喜歡貝蒂·莫德,因為在學院裏她總在人最多的時候湊上來和他問好,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吻她的手背。


    他倒不介意和她打個招唿,但這種時候往往都是難得可以和瑞拉·格林說幾句話的場合,一彎腰一抬眼,那姑娘就又不知道溜去哪裏了。


    也不知道瑞拉·格林今晚會把頭發和眼睛變成什麽顏色、自己能不能第一時間把她認出來,皇太子饒有興趣地想。


    變裝舞會,這麽天才的創意當然不是循規蹈矩、為皇室鞍前馬後了一輩子的羅茨叔叔想出來的,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皇太子的提議,看著周圍走過的人都變成了一眼認不出的模樣,他非常滿意。


    “殿下,不知今晚有沒有榮幸和您跳第一支舞呢?”他冷不丁聽莫德小姐說道,明明沒有邀請,她卻一直走在他身側,語氣有些哀傷,“安德魯還在禁足,也一直無法取到父皇和母後特許出席的恩賞,我今晚就隻能一個人來參加這個舞會了。”


    “你可以不來啊,除了新生以外,其他學生不都是自願出席的嗎?”皇太子不明白,“或者你去邀請其他還沒有舞伴的人,我覺得皇兄他不介意的,畢竟你都不介意他和其他女人跳舞。”


    女人沉默了一下,又笑著說道:“因為聽說陛下今天會來,我想安德魯已經很久沒有麵見父皇了,身為他的未婚妻,總要替他問候幾句。”


    “你不是昨天還到皇宮裏來了嗎?”皇太子一臉茫然,“還有,宮中的女官沒有和你說過嗎?在沒有正式與我皇兄成婚前,你不能夠使用父皇母後來稱唿兩位陛下,不合規矩,下次不要再這麽說了。今晚也別用殿下來稱唿我,我好不容易變了個樣子,你一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誰了。”


    “別跟著我了,有這時間,去問問其他人還缺不缺舞伴吧,我早就答應了卡爾小姐的邀請,不可能和你跳開場舞的。”皇太子已經看到了視線盡頭的一抹香檳色,那是伊蓮娜·卡爾和他提前交換的特征,他輕快地揮揮手,“迴見。”


    夕陽把青年的影子拉得很長,它此刻也不疾不徐地向不遠處的皇宮完成今天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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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絲毫不影響皇宮的熠熠生輝,隻要這裏的主人願意,他們有的是辦法讓皇城永遠沐浴在燦爛的光芒之中。瑪利亞·愛德華茲慶幸他們還沒有這麽做,自從來到皇宮,她就喜歡注視太陽緩緩沒入山穀,等待黑夜取代光明、再平等地淹沒眾生。


    她被允許前往學院參加舞會,皇太後甚至提議讓她與皇太子殿下乘坐一輛馬車,也許是之前發生在宮殿門口的事情最終還是傳到了老人的耳朵裏吧。之後安德魯·普林斯還來了幾次,皇太後沒有再強迫她去應對,之後到底有沒有放鬆那些對他下達的禁令,瑪利亞也沒有關心。


    今年的舞會應該很快就會開始,而她依然穿著宮廷女官的裝束。瑪利亞站起來,她準備去取今晚要在皇太後窗前閱讀的那本故事,女人抬起手,卻還是忍不住低下頭去注視桌上的那張信紙。


    她又轉過身去看早就被打理好的舞裙,配套的珠寶首飾也一一在桌上排開,如果現在進行準備,她也許能勉強趕上開場的第一支舞,但那個沒有收到她迴複的人……會像信上說的那樣等待她嗎?


    女人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然後想起自己做出這個表情並不像其他貴族小姐一樣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很多表情都會讓她本就平庸的臉變得更加奇怪。瑪利亞仿佛幻聽到了遠方鍾樓的滴答聲在催促她做決定,她的唿吸急促起來,她取走了那本故事書,依靠書簽找到了昨天最後閱讀的部分。


    宮中的很多人都誇過她有超過年齡的沉靜,但她到底還年輕,不明白熬走了自己的丈夫、又送走了自己長子的老人為什麽會突然喜歡聽並沒有什麽邏輯的浪漫故事。


    瑪利亞不喜歡這些故事,她覺得它們隻變著花樣講述郎才女貌如何幸福一生。故事裏的女子可以貧窮,可以卑微,甚至可以浪蕩,可以不堪,但她們絕大多數都容色傾城——哪怕一開始不是,最後也會有辦法讓她們“解除醜陋的詛咒,迴歸本來的美貌”。


    瑪利亞想起多年以前,那時候她還是聽故事的人,她與自己的妹妹聽母親講一個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在故事裏有一個渾身長滿鱗片的怪人,在野外遭遇魔獸的公主第一次見到從天而降的他,還以為見到了魔獸的首領,美麗的女孩直接暈了過去。醒來後見到了從異鄉來的王子,王子告訴她,他已經勇敢地殺死了所有的魔獸,和其他所有的故事一樣,公主和王子從此幸福的過了一生。


    那個身上長滿鱗片的男人去了哪裏,故事的結尾卻絲毫沒有提及,他是默默離開了嗎?他會不會被王子也當成魔獸殺掉了?明明,他才是第一個到場試圖解救公主的人啊。


    年少的瑪利亞試圖提問,她的聲音卻淹沒在妹妹們的嗤笑中,她們笑話她,不理解她為什麽在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中關注一個醜陋又惡心的男人——“他萬一真的就是從深海裏爬上岸的魔獸變的呢?媽媽,瑪利亞姐姐不想嫁給福蘭特大人,她想要嫁給長滿鱗片的魔獸!”


    等她再長大一些,開始讀懂母親望向她眼中的哀愁後,她曾於禱告時站在聖神的雕像下詢問主教:“美麗是獲得愛的必需嗎?”


    “愛即是美,愛創造美,愛德華茲小姐。”當時的主教這樣迴答她,“若您僅指容顏的端麗,除了永恆的聖神,世人皆會腐朽老去,世俗的愛恨也會隨之淡化消亡。能在踏上覲見聖神的階梯之前一直熠熠生輝的,唯有被祂承認的高潔靈魂。”


    悠遠的整點鍾聲真切地傳入耳朵,女人下定了決心,她把所有的首飾盒匆匆拂進了抽屜,舞裙也掛迴了衣櫃,然後拿起那封信——還是習慣性地,裝迴原本的信封,然後放到抽屜深處的盒子裏,那裏麵躺著的信封並不多,但上麵都是相同的筆跡。


    今晚並沒有什麽舞會,對於女人來說,這隻是又一個講述故事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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