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迴到救濟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暴雨伴隨著雷鳴席卷了整座王城,克勞爾體貼地讓下人把馬車停到了靠近邦德先生住處的那扇小門,那條小巷平時沒有什麽人往來,邦德先生也得以利用那扇門向附近的平民賣一些藥劑。


    “格林小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明天是新生前往學院報到的日子。”在瑞拉已經自己打開馬車門準備瀟灑跳下去的時候,克勞爾叫住了她,“我可以順路來接你一起去嗎?”


    “你也是新生?”瑞拉疑惑地問,她覺得今天和邦德先生聊天的時候克勞爾顯得對那個什麽學院很熟悉,不像是頭一年上學。


    “哈哈,不是,今年是我的第三學年。”克勞爾迴答道,“正好有些事情要去學院,我有這個榮幸能夠和格林小姐一同去嗎?”


    “呃——”看到了邦德先生的目光,瑞拉想了想,決定不拂救命恩人的好意,“好的,非常感謝。”


    在把邦德先生扶迴屋,為他進行了治療後,瑞拉才後知後覺感受到了體力透支的疲憊——從昨天半夜到現在都沒有真正睡一覺,迴到閣樓簡單清理了一下自己之後她就倒在了床上,幾乎是立刻就睡了過去。


    說起來,她和邦德先生消失了一天,救濟院上下居然就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似的,她在迴來的路上還編了幾個說辭,用不上也好,她不擅長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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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沉進入夢鄉的瑞拉不知道,在首都的另一角,救濟院幕後經營者漢斯·布朗的子爵府上正在發生的事情。結束了又一天醉生夢死生活的布朗子爵此刻正渾身顫抖地跪在他花重金買來的手編地毯上,窗外的雨聲和雷聲都傳不進他的耳朵。


    “我替你向所有大貴族、向皇室保守關於救濟院實際開銷和那些捐贈去向的一切秘密。”坐在餐廳主座上的男人終於開口了,他的嗓音嘶啞而陰鬱,垂下的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漢斯·布朗不敢抬頭繼續窺探來人的真容,和上次一樣,這個人隻帶了一柄沒有鑲嵌任何寶石的長劍,“作為交換,我提出的唯一的要求,是讓你保證瑞拉·格林的安全和日常生活。”


    “我、我這就派人去查那女孩的下落。”子爵的醉意雖然已經在家裏被突然闖入時就消散得幹幹淨淨,但舌頭還是不受控製的打結,“看、看在聖神的份上!瑞拉·格林一定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的!我,我一直都遵守著我們之間的約定,不僅如此!給她提供優渥的照顧,讓她一個人住在閣樓上不受人打擾!”


    “當,當然,沒有及時發現她失蹤,是我——是救濟院那群蠢貨的失誤!是他們沒有來通報我!我會懲罰他們的!好吧,你可以把這裏看得上的所有東西——不管是什麽——都可以拿走!”子爵的辯駁換來了一陣沉默,他發現自己肥胖的心髒正在因為恐懼在身體裏高速跳動,上次它這樣劇烈的運動也是因為這個不速之客……他其實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人。


    兩個月前,也是兜帽打扮的男人就像一個鬼魅的影子突然從黑暗中出現在他的書房,一隻手把那柄劍橫在他的喉嚨上,一隻手向他展示了那些他自以為鎖在幾處宅子最安全的地方、這輩子都不會見到陽光的賬本。


    在短暫的沉默後,子爵看到眼前的深色長靴移動了腳步,那個男人站了起來,然後是長劍出鞘的聲音。


    子爵嚇得閉緊了雙眼,聽到了冷淡的警告:“你不但對她的去向一無所知,還在這種地方喝酒作樂,甚至在我到這裏之前都不知道她失蹤了。沒有第二次了,子爵。如果瑞拉·格林再因為你的疏忽陷入危險境地——在皇帝把你吊死在城牆上之前,我會先用這把劍割下你的腦袋。”


    雷聲突然清晰地炸響在了子爵的耳朵裏,同時出現的還有響亮的、暴雨砸落地麵的聲音,當他喘著氣終於抬起頭時,男人已經離開了。


    子爵剛剛拍賣下的、掛在餐廳以供消遣的巨幅油畫像掉落在了地上,精致打磨的水晶畫框摔得粉碎,從美人麵龐直到纖細腰肢的鋒利劃痕讓子爵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往下一路摸到已經看不出的腰,確認自己並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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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交代過你們不要限製瑞拉·格林的行動,隻在暗處留意她的安全,她也已經平安迴到了救濟院,所以這一次的疏忽,我可以原諒,但隻有這一次。”暴雨仍在繼續,在被首都的燈光沒有照亮的一隅、密織的雨幕重重籠罩之下,正在進行一場隻有三個人能聽到的對話。


    這一次和穿戴兜帽的男人交談的是兩個單膝跪在地上的、平民打扮的一對夫妻。


    “是我們放鬆了對救濟院的監視,讓小姐深夜離開首都還遇上了意外,這件事我們難辭其咎,”單膝跪在地上的男人說道,“少侯爵無論如何懲罰我們,我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聽到了這樣的迴答,男人的語氣緩和了很多,他把手裏的長劍交給了夫妻中的女性:“在首都一舉一動都要留意皇室的眼睛,傳話做事處處掣肘,我體諒你們的難處。你們都是為父親做了很多事情的人,深受他的信賴,不然他也不會在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專門安排讓你們到首都來負責小姐的安全,希望你們不要辜負他的重托。”


    摘下兜帽的福蘭特·斯諾懷特抬眼看向被閃電照亮的夜空,他的眼睛和頭發還沒有恢複原本的顏色。首都的街巷因為大雨四下無人,一路上也沒有人跟蹤他,他在雨裏走得很快,斯諾懷特家族位於首都的府邸就在兩條街之外。


    傾瀉在他身上的雨水並沒有洗刷掉在他胸口卷集的憤怒和後怕,他還沒有調查清楚今天瑞拉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她最後在萊恩家次子的陪同下安全已經返迴了救濟院。


    福蘭特不確定,如果在今天再次失去父親在暗地裏小心調查了十五年才終於有了確切消息的親妹妹,他的理智能否還能支撐像剛剛那樣他平靜地問訊布朗子爵和兩個家中多年培養的影子。


    他甚至還沒有到首都,就差點沒有做好父親此次臨行前唯一特別給他交代的要求:照顧好妹妹。


    想到這裏時,他腦海裏突然閃過了莉莉安娜的眼睛,這雙眼睛因為父親那句“照顧好妹妹”而被淚水盈滿。


    想到這裏,福蘭特在大雨中深深地唿吸了一口,他搖搖頭,在雨中變出了一簇火苗點燃手上的兜帽,注視著灰燼很快被雨水衝刷得了無痕跡。


    和父親一樣,福蘭特厭恨著關於王國首都的一切。


    關於首都的一切,來自首都的一切,十五年前毀掉平靜生活的一切。


    更改容貌的魔藥在失去藥效,再次確認無人跟隨後,他解除了施加在身上的其他偽裝,銀白色頭發血紅色眼瞳的斯諾懷特家族繼承人迴到了他的府邸。


    “你迴來啦,事情辦得順利嗎?”剛剛走入門廳,女孩柔軟的聲音就傳入了他的耳朵,福蘭特怔了一下,夜已經深了,他沒有想到莉莉安娜會等在這裏。


    她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裙子,這讓她整個人就像坐在輕飄飄的雲朵上,沒有生氣,也沒有質問他去哪裏了,隻是用關心的眼神朝他的方向探頭探腦。因為他沒有說話,她還朝他走了過來。


    “吃過飯了嗎?”女孩抬頭用和他顏色相似的眸子看著他,她對他今天的行程無知無覺,她什麽都不知道。


    福蘭特覺得自己好像聽漏了窗外的一道雷聲,他的眼睛掃過莉莉安娜盤起來的頭發,刻意地跳過她因此露在外麵的脖子和一小部分肩膀,看向了管家霍克:“我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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