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我現在給家俬店打電話,讓他們安排送一個床鋪過來。如果他們送過來,要安裝在哪裏,你到時候跟他們說一下。”說著,陳亦珊掏出新手機準備打電話。


    “好的,亦珊姐。”孫梅嘴裏迴應著,她的心還沉浸在擁有手機的興奮勁,思忖著中午出去買一張號碼片裝上去。


    給東風三路那家家具店老板娘打去電話,跟說明了情況。隨後,陳亦珊牽著小叮當的手走出接花麵廠,來到後麵的肩帶廠。


    陳亦珊沒有馬上進去,她按照張宇在左邊門口搭建一個鐵皮房的說法進行觀察。這門口沒人經過,地方夠大,在這裏搭建一個房子作為工人宿舍確實很理想,隻是不知道房東同不同意。


    說幹就幹,陳亦珊鬆開小叮當的小手,掏出手機,撥打了房東楊伯的電話。電話接通後,陳亦珊開口說道:“新年好,楊伯,我是小陳。”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慈祥的聲音說道:“是你啊,小陳,新年好。你有什麽事嗎?”


    陳亦珊迴應說道:“是這樣的,我租了你的老房子辦肩帶廠,我現在缺少男生宿舍,我想在門口搭建一間鐵皮房,想問問你的意見?”


    對方深思了一下,說道:“小陳,你現在在老房子那裏沒?如果你在的話,我過去看看,我們當麵談。”


    陳亦珊心想房東能來看看更好,便說道:“我在這裏,你過來吧。”


    掛了電話,陳亦珊牽著小叮當走進肩帶廠。天井右邊放著很多堆還沒切的帶子,一包包的。每一堆上麵貼著一張紙條,各寫著廠名,款號,顏色,長度,以及用的是什麽環子。


    大廳是穿帶子的區域,裏麵隻有五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在工作,其他人應還沒來。大廳左右廂房,是作為接花麵廠和肩帶廠共同的宿舍。


    天進右廂房是作為訂帶子區域,左廂房是作為切帶區域。這時切帶子房傳來了切帶子的聲音。陳亦珊帶著小叮當走進去一看,裏麵包括張宇在內,有三個人坐在切帶子機前工作。韓大柱和鐵牛都在裏麵,兩人都戴各著一頂灰色羊絨帽子,蹲在一旁整理切好的帶子,歸類放好。


    “大柱。”陳亦珊和小叮當站立在門口喊道。


    韓大柱見是陳亦珊,忙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走到她的麵前,說道:“老板娘,你來了。”


    “出去外麵說話。”陳亦珊牽著小叮當的手,轉身走出來。韓大柱跟在她的身後。來到天井,陳亦珊問他:“大柱,上午就這幾個工人來嗎?”


    韓大柱迴應說道:“有好些人來報告一下就走了。去年也是一樣,剛開工一兩天,很多人都沒心思做事。”


    這時小叮當掙脫了陳亦珊的手說:“亦珊阿姨,我要去我媽媽那裏了。”


    “好,你別亂跑,一定要到你媽身邊哦。”陳亦珊知道小叮當是無聊了,小孩子心性,跟著自己待不住,想過去那邊找小朋友玩了。又怕她跑到外麵去,所以又叮囑一句。


    小叮當跑出去後,陳亦珊對著韓大柱說:“上如果到了上午十點鍾,還沒來報告的人,你就打電話詢問一下情況,要做到最大程度讓他們迴來上班。”


    “明白。”韓大柱咧嘴一笑,輕輕點頭。


    兩人說話間,大門外傳來叫喊道:“小陳。”


    陳亦珊的目光向外投去,隻見大門口處,房東楊伯正停放著一輛破舊自行車。那自行車似已有些年頭,與楊伯一同在歲月裏留下了斑駁的痕跡。陳亦珊趕忙快步走出去,微笑著說道:“楊伯,您來了。”


    楊伯約摸六十五六歲的年紀,鼻梁上穩穩架著一副老花鏡,那鏡片後的眼睛透著溫和。他頭發已然花白,像是被歲月撒上了一層銀霜。身著黑色棉衣外套,搭配著黑西褲,這身裝扮極為普通,卻難掩他那慈眉善目的氣質,宛如一位從舊時光裏走來的智者,周身散發著和藹與安寧。


    楊伯直入主題說道:“小陳,你說在哪裏搭建一間鐵皮房呀?”


    陳亦珊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向楊伯詳細描述,她所指的地方是緊緊挨著切帶子的左廂房那麵牆,計劃在那兒搭建一個房子。


    楊伯聽聞後,走到陳亦珊所指的地方,停住腳,站立在那裏靜靜思考著。如果在這裏建一個鐵皮房,那麽他的老房子以後出入,隻能走右邊了,好在他這裏的門口外人沒有經過。


    他神色凝重,認真思忖了足足有七八分鍾,才緩緩開口,語氣沉穩地說道:“這事可行。”


    陳亦珊開口詢問:“這事,楊伯,是您去叫人來弄,還是我去弄?”


    楊伯迴應道:“還是我去找人來搭建吧,費用我們平攤怎麽樣?”


    本來陳亦珊是打算自掏腰包搭建鐵皮房的,連施工人員都想自己找。可她轉念一想,這房子是楊伯的,自己要在這兒另搭建一個鐵皮房,無論如何都得讓楊伯知道,這是基本的道理。沒成想,楊伯不僅沒反對,還主動把這事攬了過去,甚至提出要平攤一半的費用。對陳亦珊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她自然是滿心歡喜、欣然接受了。


    這事敲定後,楊伯說道:“我一會迴去就找人來看看,下午或者明天就能動工。”


    “謝謝您,楊伯。”陳亦珊給他彎腰鞠了一個躬。


    ““不用客氣。那我走了。”楊伯騎上那輛破舊的自行車,漸漸遠去。


    陳亦珊重新迴到接花麵廠,孫梅告訴她,家俬店的人把鐵床送過來,並安裝好了。陳亦珊進去看了,又對床鋪搖了搖,床架挺牢固的。


    她對孫梅留下一句,“我走了,我下午再送被褥和枕頭過來。”


    從接花麵廠出來後,陳亦珊騎車前往霞姐加工廠。幾分鍾後,她就抵達加工廠樓下。停好車,爬上樓,來到二樓車間。


    這時,黃婷和許東出去招工,廠裏隻有劉洋在忙碌,他在接待前來應聘的工人,讓他們試做,又在迴應著他們的各種提問,比如接邊布一件多少錢,工資壓多少,平時能不能支錢,這裏住宿怎麽樣等等。


    陳亦珊樓上樓下都看了一下,兩條組隻有七八個人在上班,都是一些新來的員工,老員工一個沒在,聽劉洋說,他們來報告後就走了。


    不過,那個穿鋼弓的老男人和他年輕的女友卻在上著班。劉洋解釋說,那個男人是包穿兩個組的鋼弓,平時雖然有他女朋友來幫忙穿一些,但他還是經常穿不過來,年底的時候他就堆了七八千件貨,所以他不得不提前來上班。


    陳亦珊對著那對情侶很感興趣,就是因為兩個人年齡懸殊太大,她搞不懂那個女孩子,怎麽會喜歡一個大她差不多一半歲數的男人。


    所以,去年的時候,陳亦珊就留意過他們。今天看到他們,她又忍不住好奇,駐足對他們一陣觀看。他們現在是在三樓穿鋼弓,一個角落,擺放著一張長方形桌子,兩人麵對麵著。他們都是坐在矮凳子上,身子左邊放著一個紅色塑料框,那男人一手拉過一個白色編織袋,把裏麵的文胸倒進框子中。一般一包文胸是六十件,綁成兩把。


    這時那男人雙腳伸直,伸手抱起筐子中的一把文胸,放在左邊大腿上,然後把綁在中間的繩子解開,接著動作麻溜的穿起鋼弓來,一件文胸要穿兩個鋼弓。穿好後就放到右邊大腿去,就這樣。從左邊拿,右邊放,直到左腿上的一把文胸全部跑到右邊,然後重新綁起來,裝進剛才倒出來的那個袋子中。


    在兩人的身後,有兩大堆這樣鼓鼓囊囊、堆積如山的白色編織袋,一堆是穿好的文胸,一堆是還沒穿的。


    陳亦珊的目光漸漸從他們手上的動作,移到了兩人的長相上。那男人看上去足有四十歲,一頭長發,皮膚白皙,身形高挑消瘦。平心而論,他的長相並不難看,隻是和身旁的女孩子一比,就顯得年紀大了些。


    女孩子二十出頭,皮膚也是白皙細膩,帶著點可愛的嬰兒肥,五官精致耐看,穿衣打扮也很得體。就在陳亦珊細細打量女孩的時候,老男人把放在大腿上的文胸擱在地上,拿起桌上的一包紙巾,朝廁所走去。


    看著男人離開,陳亦珊走了過去,想著和女孩子聊幾句,便開口說道:“嗨,我看你去年也經常來幫你男朋友穿鋼弓,你是做什麽的,你們廠裏經常沒事做嗎?”


    女孩抬頭見到是陳亦珊,顯然她是知道陳亦珊是廠裏的老板娘,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但有些拘謹。“我是做拉牙的,我那個廠經常不夠做,加上我男朋友老是做不贏,所以我就來幫幫忙。”


    “你叫什麽名字,你是惠來的嗎?”聽她說話,陳亦珊感覺她應該是潮汕人。


    女孩搖搖頭說:“我不是惠來的,我是本地人,陳店溪南村的,我叫蔡琪琪。”


    陳亦珊很驚訝,想不到眼前這個女孩子竟然是本地人。突然,陳亦珊有一種衝動,想問問她是怎麽會喜歡上一個大她那麽多歲的男人?


    陳亦珊知道這樣做會很不禮貌,但思忖了一下,她還是想要問出來,於是開口說:“我可以問你一個冒昧的問題嗎?”


    蔡琪琪仿佛能看穿陳亦珊心裏似的,抬頭看了陳亦珊一眼說:“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麽,你奇怪我怎麽會喜歡上我男朋友是不是?不過這事說來話長,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陳亦珊見蔡琪琪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問題而麵露不悅,心想她雖拒絕迴答,或許隻是覺得當下的場合不合適。於是,這次她更大膽、更直接地說道:“其實從去年開始,我就對你和你男朋友的事特別好奇呢。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咱們可以找個合適的時間好好聊聊。溪南愛情公寓是我開的,我就住在 202 號房。你平常有空的時候,也可以來找我玩呀。”


    蔡琪琪聽到“愛情公寓”四個字,麵露驚訝之色,說道:“原來愛情公寓是你開的呀!我每天都會經過那兒呢,我家就在溪南籃球場再往下一點的地方。行,等我有空了就去找你聊聊。其實,我心裏藏了好多話,正想找人說說呢。你要是想知道,到時候我全告訴你。”


    陳亦珊剛想再開口說些什麽,就見蔡琪琪小聲地提醒道:“他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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