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脫險了。


    後脖頸子,還掛著個僵屍的斷手,我猛一個踉蹌,就向前跌去。


    “哪裏逃。”


    這鬼將軍也是窮頭陌路,發了狠,根本不顧容麒對他的腹背受敵,大概當他知道我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抱著灰飛煙滅的決心吧。


    此刻竟伸出另外一隻手。


    那隻手,與容麒一樣,露出鋒芒的指甲,我相信,以鬼將軍的百年之身,一隻手想要洞穿我的胸膛,絕對跟洞穿一個紙片子一樣。


    而這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我隻感覺,一股股洶湧般的死亡氣息,與僵屍的煞氣,正在向我如潮水般湧來。


    但就是卻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


    容麒的手,已經一把死死按在了鬼將軍的胳膊上。


    但令我意外的是,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隻手,也與容麒,幾乎同時按住了鬼將軍攻向我的臂膀。


    那隻手。


    是一隻女人的手,非常的白皙纖細,一看就是做管了精細活的,比如說,考古。


    好吧,我萬萬沒想到,衝上來的居然會是李夢甜。


    昏迷的李夢甜。


    或者說,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李夢甜,而是被另一個魂魄,附了身的李夢甜,而這個鬼魂,鬼將軍肯定認識,而且還非常的在意。


    鬼將軍一直都帶著一副鬼麵具。


    但他那雙幽綠色的眼睛,此刻卻一眨不眨的凝望著‘李夢甜’,裏麵飽含著太多我們外人不懂的情緒,與濃濃的思念。


    “雲幽……”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鬼將緩緩的,小心翼翼的問。


    雲幽這兩個字,我之前好像聽鬼將軍,激動的時候提起過,應該就是那個他守了百年的妻子。


    她妻子的魂魄居然上了李夢甜的身?而且還阻止了鬼將軍傷害我。


    他們難道不該是一條心的嗎?


    我疑惑的抬起頭,仔細的觀察了一眼李夢甜的神色,我發現她並沒有跟鬼將軍深情凝視,甚至理都沒有理鬼將軍,竟是看著我,死死的看著我。


    然後瞬間淚流滿麵。


    鬼將軍的妻子,居然看著我哭!我腦子瞬間秀逗了。


    “雲幽。”


    鬼將又神色複雜的喚了一句。


    卻聽‘李夢甜’垂眸淡淡一語:“百年前我就跟你說了,我不是什麽雲幽,我叫紅菱。”


    紅菱,紅,她不會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紅姑娘吧。


    “不,你是雲幽,你隻是在忘川上走的太快,在輪迴中睡的太長,才會忘記你我之間的種種,隻要我幫你重聚魂魄,一切都還可以重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六百年了。”


    鬼將軍忽然激動了起來。


    “放手吧。”


    卻聽‘李夢甜’決然一語。


    然後她幽幽的目光,居然又看向了我,然後緩緩向我伸出了一隻手,我有些警惕的想要後退。


    但‘李夢甜’那隻纖纖玉手,卻是已經快速的拿住了我胸前的一樣東西。


    我隻覺的脖子上的紅繩子一緊,然後就斷了。


    那紅繩子上係著的月牙玉,也落入了‘李夢甜’的手中,隻是當她真的握緊這枚月牙玉的時候,激動的幾乎已經淚流滿麵。


    而我則徹底的看傻了眼,然後我看了容麒一眼。


    容麒也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這個自稱紅菱,可能是紅姑娘的女鬼,認識容麒的傳家寶月牙玉,不僅認識,甚至淵源頗深。


    “你……”


    “容昔,你到底在哪裏?你知道嗎?我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李夢甜’悲嗆的揚起了頭。


    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團悲傷的氣氛裏。


    然後我嘴角狂抽,這信息量也太大了。


    容昔,姓容的,原來那才是紅姑娘肚子裏孩子的親身父親,不僅如此,他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特麽的還跑了!


    我瞬間有種,猜中了開頭,但卻萬萬也沒有猜中結尾的感覺。


    而一番話說完,‘李夢甜’,不,現在基本可以叫她紅菱,或者紅姑娘了,就見紅姑娘淚眼朦朧,用極是複雜的目光,深深的看了鬼將軍一眼。


    這一眼,或許旁人看不到。


    但從我這個角度,卻能清楚的看到,恨意中,似乎還含著幾分柔情。


    而鬼將軍在發現紅姑娘眼底的那幾不可微的柔情後,瞬間身子劇顫,好像有什麽東西難以接受似的,口中不斷的念著一個名字,“雲幽,雲幽……”


    “不要為難他了,我願以散魂的代價,換他一世輪迴,忘了這一切吧。”


    紅姑娘幽幽一歎。


    然後我清楚的看到,李夢甜的身體裏,有一絲絲的光芒在飄散。


    再然後,李夢甜身子一軟,重新昏迷了過去,啪嗒軟倒在地。


    “不……”


    卻是鬼將軍一聲悲嗆的大喝,甚至顧不得容麒對他的鉗製,忽然拔腿向前,撩開了那長長的沙曼,我們也才看到。


    原來紗幔之後,是一塊巨大的雙人玉棺。


    應該是百年來,鬼將軍與他妻子沉眠之地。


    果然,玉棺的另一麵,安眠著一名紅衣女子,雙手交疊於華服之上,雖然看不到正臉,但似乎應該非常的安詳美麗。


    不過這份安詳美麗,卻在紅姑娘自散魂魄的瞬間,仿若時光快進,如花的嬌顏,刹那間變成了一截枯骨。


    “不,雲幽。”


    當鬼將軍趕到那玉棺的瞬間,紅顏已然不在。


    他的雙手,隻能痛苦的撫摸著,那醜陋的枯骨,他依舊帶著麵具,但若摘下麵具,此刻定是一張痛苦悲傷的容顏,“到底是緣盡了嗎?還是我執念太深……”


    鬼將軍喃喃一語。


    他原本猶如常人般,蒼白,卻還算飽滿的肉身,也霎時間開始變的枯槁。


    “不好,他要自散。”


    容麒第一時間衝了過去,單手放在鬼將軍的眉心,立刻便抽出了一滴透著暗金的眉心血,翻滾在他的掌心。


    “其實我也很累……”


    這是鬼將軍說的最後一句話,便也化作了一堆枯骨,仿佛,他早已死去百年。


    而隨著鬼將軍的消失,這雕梁畫棟的宮殿內,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鬼術消失,重新變迴了它原本的樣子,宮燈熄滅,珠簾破敗,到處都積著一層厚厚的塵土。


    光線自然也變成了一片黑暗。


    但是我的左眼現在是夜明眼,就算在黑暗裏,看的也是特別清楚,不過這件事我還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連容麒也不知道。


    所以我悄悄的偷看了一眼容麒。


    但是我沒想到,黑暗中,容麒也在看我。


    他就站在那玉棺旁,隻是看著我的目光,卻不似平時那種淡淡的暖暖的,而是一種極度複雜與糾結,不過幾乎一閃即逝,讓我以為看花了眼。


    容麒剛才在糾結什麽,似乎很難的樣子。


    我這樣奇怪的想了想,就見容麒已經徑直的走到了我的麵前,表情神色依舊還是平時的他。


    他一手執著那滴眉心血。


    一手伸到我的肩膀上,拿下了一截僵屍手。


    尼瑪,我都忘了,剛才被容麒截斷的那個鬼將軍的手臂,還在我脖子上掐著呢,剛才太緊張居然沒有注意,現在一看,背梁登時颼颼的冒寒氣。


    那邊,陳教授他們已經打起了手電。


    “有沒有看到小甜的魂魄?”


    因為我有了夜明眼,所以墓室內的所有東西,都逃不過我的掃視,我立刻在角落的位置,發現了李夢甜的魂魄,呆呆的跪坐在那。


    我正要指給陳教授。


    但話還沒發出來,我的左眼,忽然再次劇烈的抽痛了起來。


    “啊……”


    疼得我下意識捂住了左眼。


    “苗苗你怎麽了?”


    容麒一驚,趕忙扶住了我。


    前兩次,左眼疼,都是一下,幾乎轉瞬就不疼了,但是現在我不知道怎麽迴事,整個左眼連續的抽疼,帶動著整個臉頰都是疼的。


    我隻能出於本能的死死捂住我的左眼。


    疼的齜牙咧嘴。


    “苗苗你到底怎麽了,說話呀?”容麒急了,白皙俊朗的眉宇間,硬生生擰出了一個川字。


    “眼睛……眼睛疼。”


    我半天才費勁的說了出來。


    容麒看著我,冰涼的手,附在我捂著左眼的手背上,盡量用能安撫我的聲音,緩緩小心的道:“拿下裏,給我看看,到底怎麽了?”


    大概我太信任容麒了。


    他這麽一說,我就百分百信他,好在這個時候,疼的沒剛才那麽厲害了。


    我慢慢的抬起頭,用完好的右眼看著他,然後聽話的拿下,我捂著左眼的手。


    當手拿開的一瞬間,我感覺一股溫熱的液體,唰的一下從的左眼眶落了下來,像眼淚,但我知道,我沒有哭,也沒有害怕,就是有點緊張。


    因為我發現,我的左眼失明了。


    什麽都看不見了。


    “容麒。”


    我隻能用完好的右眼,有些無措無助的看著他,然後隨手擦了把我左眼流下的液體,可一擦,我就知道不是眼淚,我放到右眼前一看,居然是血。


    剛才左眼流了血淚!


    怎麽會這樣?


    “苗苗你不要怕,有我在,我們先出去……”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個什麽鬼樣子,但我從容麒擔心,微微有些慌亂的神態上,能猜出,我現在的樣子很糟糕。


    可是我不敢哭。


    我一哭,容麒還得費心安慰我,所以我重重的點了點頭,“我信你,容麒。”


    不管刀山火海,我蘇苗兒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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