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卻輕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應道:「好。」


    十一覺得這個人,不是太過狂妄,就是腦子有問題,要麽就是個說話根本不作數的人。


    但這些都沒有關係,有這半日時光,已經不枉這次出來一迴。


    他直到她遠離,撫著琴的手,才停了下來,側臉看著她坐過的地方,久久不挪開視線。


    直到到一個黑影無聲地落在他麵前,「侯爺,天不早了。」


    他才收迴視線,起身抱起長琴,淡淡道:「迴去吧。」


    ************


    越姬看著銅鏡中,用炭筆勾畫出來的妖媚眼角圖紋,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畫眼紋的手法越來越好。」


    錦娘又挑了些胭脂在眼紋上暈開,讓鏡中美人越加的妖艷動人,「陛下天生麗質,連蛇侯大人都贊陛下美貌,屬下隻是稍加點綴,不敢居功。」


    「你也不用謙虛。」這話讓越姬十分受用,麵含微笑,對著鏡子端詳一陣,笑意漸漸斂去,嘆了口氣,這般絕色的容貌,卻隻能與蛇皇相伴。


    與蛇皇床笫上固然快活,但它終究隻是條無知無覺的蛇,哪能知她的冷暖。


    而那個人,雖然半人半蛇,但隻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她的小心肝跳個不停,隻要在她耳邊哈上一口氣,就能讓她身子半邊酥麻了去。


    隨便說句話,明知是哄她的,也能高興好幾天。


    隻可惜她妄為一國之君,與那人一度春宵,還得偷偷摸摸,倒不如他身邊的侍兒自在。


    錦娘察言觀色,「陛下,鳳梨園的花開得正好了,蛇侯大人叫人在那裏搭了紗幔午睡呢,陛下閑著無事,何不也去鳳梨園賞賞花。」


    越姬怔了一下,鳳利園是前往死士訓練場的必經之路,「誰在那裏伺候著?」


    「暫時隻得兩個丫頭。」錦娘偷看鏡中臉色。


    「紅門裏可有和蛇侯走的近些的姑娘?」越姬臉色冷了些。


    「這批姑娘,蛇侯隻見過十一。」錦娘收拾著桌上胭脂。


    越姬秀眉微蹙,半晌慢慢鬆開,「你下去吧。」


    錦娘有些意外,「今天天氣甚好,陛下不出去走走?」


    越姬輕揉著額頭,「不了,我有些頭痛。」


    錦娘有些失望,換成以前,如果發現哪個姑娘跟蛇侯走得近些,都會主動示意她,把那姑娘送上蛇侯的床榻。


    而蛇侯對女人向來貪圖新鮮,短則三五日,最長不過月餘把便會厭倦。


    也曾有黑門裏被蛇侯看上的女子,被蛇侯厭倦後,要以丟給蛇皇,要麽重迴黑門。


    但與蛇侯日夜貪歡,體力虧損得厲害,哪裏還能應付那些殘酷的訓練,再迴到黑門,同樣是死路一條。


    錦娘出了越皇寢殿,不甘地迴頭瞥了眼已然關攏的殿門,她實在不明白,那丫頭到底什麽來歷,竟讓越姬也一反常態。


    轉身,見大巫師向這邊走來,忙一斂眼裏恨意,咬牙離去。


    越姬看著隨侍女進來的大巫師,坐直身,「可打聽到?」


    大巫師微微彎身行過禮,「據說,蛇侯大人掐指算出,此女將會是平陽侯的命中克星。」


    越姬美目一閃,「當真?」


    大巫師微微抬頭看向座上女子,「巫身不敢欺瞞陛下。」


    越姬鬆了口氣,「這麽說,蛇侯不是貪戀她的美色。」


    大巫師心頭冷笑,果然是蠢笨不堪,怪不得蛇侯要擁她為王,「如果蛇侯有這個想頭,何必送她去生死門,直接留在身邊便是。」


    越姬擰著的心,總算舒了開來,看來,還真是多心了。


    *************


    花蔭下,用紗幔圍了個臨時的休息所,圍屏裏安置著一張紫藤榻,榻旁焚著香。


    隻是短暫的午休之用,也布置得極為奢華,瓜果美酒一樣不少。


    美侍站在榻腳輕輕打著扇子。


    蛇侯手中拈著一朵欲放的紫薇,湊到鼻下聞了聞,冷瞥向立在麵前的屬下人影,「這麽大的一個人,怎麽能跟丟?」


    人影戰戰兢兢,不敢抬頭,「屬下見她出了鎮子,正要跟上去,突然有人撞了我一下,發現錢袋被偷了,我追了兩步,迴頭就不見了她的人。我想既然她是朝著迴來的路方向,應該就在前麵,可是一路追下來,都不見人影。」


    蛇侯垮著臉重哼了一聲,「沒用的東西。」揚手示意人影退下,闔上了眼。


    一覺醒來,抬頭望了望天色,日頭己偏西,離毒發的時辰,隻剩下不到半個時辰,臉色漸漸轉冷,拋開身前紗幔,「十一迴來沒有?」


    侍兒見他臉色不好,有點害怕,「還不曾迴來。」


    就在這時聽見守在幔外的侍女道:「十一迴來了。」


    蛇侯的臉色迴轉過來,倒坐迴去,「把她帶來。」


    侍兒暗鬆了口氣,還好來的是時候,要不她這條小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十一站在離藤榻五步之外,身上衣衫穿得整整齊齊,仍有被蛇侯剝光了衣服細看的感覺,被驗身的屈辱感,再次襲來,身體不由地繃緊僵直。


    蛇侯把玩著紫薇,「過來些。」


    十一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盡量淡定,向前一步。


    蛇侯又道:「再過來些。」


    十一隻得再上前。


    蛇侯眸子輕抬,妖艷的紫眸閃著寶石般的光澤,「還不夠,再過來些。」


    十一手心微微汗濕,又再上前一步。


    蛇侯起身下榻,頓時拉近兩人的距離,鼻尖幾乎擦到她的麵頰。


    十一甚至感覺到他溫熱的唿吸拂過肌膚,驚得向後急退。


    下巴一緊,被蛇侯捏在手中,再退不得。


    蛇侯近距離地看著她略為慌亂的眼,這雙眼,真美,是他見過最美的眼睛,「你去了哪裏?」按照任務行程,她晌午過後,就該迴到這裏,她卻在黃昏才出現。


    「我去了墜崖的地方。」


    「去那裏做什麽?」


    他的聲音媚惑,卻讓十一一陣陣發寒。


    「我想找找看,有沒有線索,能找到害我和我娘墜崖的仇人。」


    如果她胡亂編個說法,對方絕對不會相信,但如果真真假假,就會是不同的效果。


    蛇侯的繃著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下來,「找到了嗎?」


    十一搖頭,「沒找到。」垂著眼往蛇侯袍角下看去,他長袍拽地,蛇尾藏在袍子裏,這麽站著,十足的翩翩美男子,有誰會想到他會是個蛇人?


    蛇侯挑了挑眉,找不到是正常的,哪有人搞出那麽大地屠殺,還會留下線索讓人去查?


    「你在看什麽?」


    「沒,沒什麽?」十一忙收迴視線,暗罵自己,都什麽時候了,還胡亂好奇。


    「看這個麽?」蛇侯眼角突然挑起一抹曖昧笑意。


    十一突然覺得小腿一陣酥心的騷癢,低頭看去,隻見那條淺紫色的艷麗蛇尾正挑了她的褲角,探入她褲腿裏,在她小腿上來迴輕掃,隻唬得七魂沒了六魂半,往後急退。


    腳脖子一緊,竟被纏住,後退不得。


    一層層雞皮疙瘩,從十一的後背直爬上麵頰。


    蛇侯手中紫薇花瓣輕撫她起著雞皮的頸項,眼角帶笑,「這麽不能被男人碰,可不行。」


    十一心想,你也算男人?妖人罷了。


    這句話,當然不敢說出來,低眉垂目,不敢亂動,免得激得他淫心大發,還得考慮殺他保身,還是委屈求全。


    小腿上搔心搔肺得癢,讓她鬱悶,真想彎下腰去把那節尾巴尖從褲管裏拽出來。


    輕咳了一聲,「我的毒快發作了。」


    還有半個時辰,從這裏迴到訓練場不過半柱香的路程,但萬一路上有個什麽節外生枝,誤了解毒,這顆好棋就得毀在這裏。


    這是蛇侯不願看見的。


    把手中紫薇別在她鬢間,坐迴榻上,尾巴尖也隨之縮迴袍下,「你現在還太弱,不要一個人在外逗留太久。」


    「是。」十一盡量讓自己顯得恭敬,退了出去。


    一路飛奔迴二門,遠遠見夜抱著手臂依靠在他的小屋的門框上,與她視線一對,一言不發地轉身進屋。


    十一望著那扇關閉的門板,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這個在平時看來,最為殘忍血腥的地方,反倒成了她的避難所。


    看向架上沙漏,離戌時還有一會,定了定神,向小屋走去。


    肩膀上突然一緊,傳來小十七不滿的聲音,「丫頭,你去了哪裏,害我們好一陣擔心。」


    十一迴頭,見紫雲站在小十七身後不遠處,「我去辦了點事。」


    「什麽事,能讓你差點誤了服解藥的時辰。」小十七濃眉鎖住,還有什麽事能比性命重要?


    「我去查,殺我家人,害我和我娘落入此地的兇手。」十一併非不相信小十七,但怕隔牆有耳,把對蛇侯說的話,照搬了一遍。


    「查到了嗎?」小十七眉頭皺得更緊,怪不得這丫頭有這麽古怪的性子,原來是身負家仇。


    十一搖頭,神色黯然,對那日地屠殺,她確什麽也沒問出來。


    無論如何,得想辦法見見母親,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答案。


    紫雲走上來,輕扶了她的肩膀,「有些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辦到的。但我相信,隻要有心,總會查到。以後有機會,我們幫你一起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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