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我們再向那個方向走二百裏,就能久違地見到太陽了。”


    楊棲從臨時的浴室裏出來時,發尾還滴著水珠,此時桑喬剛衝完澡,才穿好褲衩子,見楊棲出來了,他趕緊把褲子套上,一邊係腰帶一邊道:


    “雖然月光區域的溫度恆定,但到了極晝區我們恐怕要麵臨嚴峻的炎熱和幹旱,你和判官記得提前穿好防護服,千萬不要被曬傷。”


    他頓了頓,繼續道:


    “而且我們很大可能要開始步行……水也要節約著用,防止突發情況。”


    楊棲無所謂地點點頭,手指一掐,她發絲上的水汽就被她凝到了指尖,頭發瞬間幹爽了不少。


    她隨手一甩,那些凝結在她指尖的水汽就全落進了地裏,桑喬此時剛套上上衣,頭發還濕漉漉的,楊棲便伸手幫他弄幹:


    “你的頭發怎麽這麽能蓄水?”


    “……”


    桑喬沉默,沒轍,他頭發多又是卷發,隨便洗洗就成了這樣。


    等桑喬收拾好了,許沐也從臨時浴室裏出來了,桑喬便開始埋鍋造飯,弄了四菜一湯出來。


    “嗚嗚,感覺自己在異星當了一個月的野人,好久沒吃上熱乎飯了。”


    許沐捧著大白饅頭,“嗷嗚”咬了一大口,感動地差點落下淚來:


    “我已經吃夠了壓縮幹糧和維生素片,那真的都不是人吃的東西。”


    楊棲優雅地用筷子夾起一小塊紅燒牛腩,歎氣道:


    “那你這幾天多吃點,等我們啟程時,可能要吃很長一段時間的壓縮幹糧和軍用罐頭了。”


    桑喬則埋頭喝著紫菜蛋花湯,紫菜真是衛海防線最有價值的特產,儲存它隻需要注意防潮即可,就能獲得享受氨基酸的機會。


    許沐聽完後愣了一下,隨後悲憤地歎了口氣,夾起一大塊雞蛋塞在饅頭裏,又“嗷嗚”地咬了一大口,嘴裏鼓鼓囊囊的,像極了秋季儲備過冬食物的鬆鼠。


    “也不必那麽悲觀。”


    桑喬咽下嘴裏的湯,不鹹不淡地開口道:


    “說不定能吃上熱石板烤肉,如果你不介意那些石板已經被風吹日曬了不知道幾千年的話。”


    “不過更多的可能還是用熱石板加熱過的軍用豆子罐頭哦?雖然我個人認為,星國人吃這東西真的很沒有品味,但還是能勉強填一填肚子的。”


    楊棲在一旁補刀道,實際上桑喬這話預設的前提是他們沒有安全可靠的落腳地。


    因為除了明確的山脈之外,這顆星球上沒有成片的森林或者丘陵之類,沒有這些地貌,就意味著他們沒有能夠遮擋視線、掩蓋行蹤的天然屏障,這種情況下再大大咧咧地煮飯,也隻會招來禍事罷了。


    許沐默默地咬著大饅頭,決定一會兒還是多吃幾個,想到今後她隻能與難吃的粗糧為伍,她就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麽不老老實實地坐辦公室,非要跑到外星吃這種苦。


    當然,她也很清楚,從她加入第六司開始,這一切就由不得她了,但人總是會對自己尚未獲得的事物抱有一些幻想。


    一頓飯結束,桑喬又忙著去搭建臨時的庇護所,畢竟他們要在這休息個三五天再啟程,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輪流開著自動駕駛,然後睡在並不舒服的車後座上。


    “說起來,我一直有一個問題,軍方將鬼城渲染得那樣恐怖,為什麽我們出來時並不艱難?”


    休息時間時,桑喬熄滅了火堆,鋪好了床鋪,準備睡覺前忽然問道,這個問題在他心裏盤旋了很久,因為許多武者都折在鬼城迴不來,而他們仨卻能全員存活?


    怎麽想怎麽都很古怪


    “你居然對這種事感興趣?我以為你還是更期待久違地和我一起睡覺呢?”


    楊棲坐在折疊床上,仔細地梳理著自己的長發,看桑喬老臉一紅,她才笑著開口:


    “其實也很簡單,你知道為什麽我們出發了那麽多人,明明有那麽多戰友,卻在鬼城連一個活人都沒遇到嗎?”


    楊棲也沒賣關子,她放下梳子,小心翼翼地將梳下來的頭發收集起來,繼續道:


    “因為每個小隊進入鬼城時,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樣。”


    她拍了拍枕頭,示意桑喬上來,桑喬老老實實地過去在她身旁躺下,楊棲便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他的懷裏,舒適地長歎了一聲才繼續道:


    “這麽說吧,我讀過我父親的日記,他進入鬼城後看到的景象,和我們看到的也完全不一樣。”


    “嗯……相信你也發現了,我們進入的區域裏,總有一種文明的錯位感,像是亞寧國的街道上出現了古華國人的婚禮現場,華國的大殿裏出現了弗蘭德安伯爵國的國王。”


    桑喬點點頭:“這確實有點奇怪,難道這是一種根據認知才會模擬出來的幻境?”


    “嗬嗬,那倒不是呢。”


    楊棲想起許沐看到的那個倒懸在天空中的鐵皮箱,根據她的推論,那應該是個交通工具,而許沐連海城的地鐵都沒坐過,怎麽可能想象得出來那樣的東西呢?


    “假設鬼城是一個方盒子,我們所在的位置,看到的東西,很有可能是隻方盒子的某一個麵上投影出來的東西而已。”


    桑喬消化了一下這句話,不免想到了海市蜃樓,繼續疑問道:


    “所以這意味著……?”


    “意味著我們看到的不過是許多個鏡子交疊出來的東西,因為每個鏡子投射下來的影子都不一樣。”


    “不過話題說得有些跑題了,簡單來說,雖然因為某種不明原因造成了的鬼城的現狀,但有一些東西卻是共通的。”


    楊棲的指尖描畫著桑喬的脖子,繼續淡淡地解釋道:


    “一切發展出智慧的有機生命,都有自己的靈魂與精神,一旦它們帶著某種情緒死亡,他們的精神和執念便依舊會停留在世間,這就是華國傳統意義上所說的陰氣。”


    “而擅長詛咒的鬼係武者,卻是對陰氣感知最為敏銳的群體,也正是因為這樣,許沐才能找得到陰氣最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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