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外的戰鬥何等激烈,桑喬並不清楚,他拎著許沐,一個突刺穿過腔道,落入了一片黏糊糊、濕漉漉、柔軟得像固體沼澤地一樣的地方。


    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條寬闊的“河流”,這條河隻能說形式像河,內容物卻與河完全不一樣,因為河流裏流淌的根本不是河水,而是一種五彩斑斕的液體,質地看起來更像水銀,顏色上來講,比化工廠排出的汙水看起來還要不詳。


    “用你的鬼火燒一下試試。”


    桑喬把許沐提溜起來,絲毫沒有自己將自己的隊友當成隨身掛件的自覺,好在許沐也不介意,她揮舞了一下長劍,鬼火便“刷”一下蔓延到了整個河道。


    森森的鬼火蔓延得極快,桑喬觀察著河道的狀態,一低頭卻發現地上也閃爍起鬼火的藍光,不過隔著軟綿綿的地麵,頗有種霧裏看花的美感。


    桑喬抬起頭,觀察著四周,發覺四壁上也有不少這樣的光亮,不過那些光亮也都像極了綜合交錯的電線,有的地方薄弱,有的地方密集,桑喬便揣測,對這隻綠星珊瑚而言,這應當是類似血管的東西。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揮刀劈向光亮最集中的地方,大股水銀似的彩色液體裹挾著鬼火奔湧而下,桑喬閃身防止自己被這些液體濺到,隨後提刀跳進缺口裏,邊向藍光最盛的方向靠近,邊砍開阻擋他的肉壁。


    在他砍開第十個肉壁時,巨型珊瑚似乎是終於察覺到了體內小蟲子們的動作,怒不可支地再次發出尖叫,跟在桑喬身後的許沐熟練地堵住了耳朵,而進入桑喬耳朵裏的並非尖嘯,而是他能夠聽得懂的言語:


    “可惡的螻蟻!卑微的糞土!竟敢破壞神明的軀體——!!!”


    “不過是區區風裏希的眷屬,怎敢,怎配!”


    桑喬:“?”


    等等,他聽到了什麽?風裏希的眷屬,誰?他嗎?


    “沒錯,就是你,綠星的螻蟻。”


    似乎是為了讓他停止破壞軀體,也似乎是想引誘些什麽,尖嘯聲變得緩和了許多:


    “你身上有風裏希的魂靈碎片的痕跡,若非如此,你以為區區綠星人,怎會能聽懂神隻的語言?”


    “……”


    桑喬揉了揉太陽穴,感覺人到無語至極是真的想笑,他打信仰風裏希的異靈會打了快十年,現在告訴他,他是風裏希眷屬?


    神經病,誰會相信啊!


    “你說是我就是?我還說你隻是個附身在巨獸上的遊魂,泡在這深不見底的海洋裏裝神弄鬼……”


    桑喬在心中如此想道,然而這次並沒有尖嘯聲傳來,於是桑喬又將心裏的話說了一遍,一旁的許沐才聽見尖嘯聲再次傳來。


    “嗬,愚蠢的人類。”尖嘯聲中帶著些怒意,這位“半神”也很委屈,他聽見了信徒的召喚,以為自己能夠複蘇,沒想到降臨到這顆星球上時,身體產生了令人作嘔的變化不說,還被突然出現的螻蟻打斷了儀式。


    那場儀式被打斷,但神降並未被打斷,導致的最大問題就是“神降”雖然成功,但這位自詡神隻的生物卻對自己的身體開始不甚了解,因此它吸收了方圓兩萬公裏的所有生靈的生命力,來維持如今形態的穩定。


    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條同它一樣巨大的綠星生物突然出現,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那條綠星生物和自詡神隻的珊瑚大打出手,結果自然隻有兩敗俱傷。


    現在,傷勢讓它的實力被削弱到原本的一半都不到,外麵還存在著一隻能給他重創的人類,它煩不勝煩,但好在它吸入的身體裏的小蟲子當中,有一位身上存在著它的老鄉風裏希的魂靈碎片,這意味著隻要它吞噬了這隻小蟲子,它的力量就會恢複一成。


    盡管隻有一成,但這一成也足夠它捏死眼前試圖弑神的臭蟲了,它興奮極了,它在沉睡前就和趾高氣揚的風裏希不對付,能吃掉她的魂靈碎片來增強自己,讓它有種能夠踩在她頭上的成就感。


    可惜的是,這隻近在眼前,卻使盡渾身解數阻止被它消化掉的小蟲子太過狡猾,而且很明顯,他根本不相信祂們的存在,更不會被“神靈”之名嚇得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於是,它難得地耐下心來,對桑喬進行諄諄勸誘:


    “人類啊,看來你並不知道你早已成為神靈的眷屬,就像你也不清楚,為什麽眾人身上都有與陸地的遙遠聯係,而你身上的聯係卻若隱若現一樣……”


    桑喬無法判斷這聲音究竟來自哪裏,不過這下他確定了,這位所謂的神隻並不能夠穿透他的思想,看穿他的內心,於是他冷冷地看著正在流淌五彩液體的血管,握緊了手中的刀:


    “我聽不懂你的謎語人發言,你休想用抽象的修辭幹擾我的思想。”


    “嗬,有趣,你隻相信存在於眼前的現實世界,殊不知你的世界對我等神隻來說一文不值。”


    “瞧瞧吧,就連你身旁那個雌性的人類與綠星的聯係都比你強烈,可你呢?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為什麽無法和你綠星上的半身聯係……哦,哦,原來如此,嗬嗬………”


    那尖銳的聲音大笑道:


    “你和你的半身都與我一樣,不屬於這個世界,你才無法與她聯係,因為你們並不是同一個人,甚至不是同一個靈魂!”


    桑喬眼神動了動,質疑道:


    “空口白牙誰都會編造,你又如何證明你所說的事為真?”


    “證明?神隻不需要向螻蟻證明!你隻需要知道,我的信徒從未停止過祈禱,可並非每次祈禱都能降臨我這樣的真神……”


    “總會有一些像你這樣的異界來客,趁著他們閉上眼睛,念念有詞,穿過時空的縫隙,來到這人間,再尋找一具軀體,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我們都是這樣的來客,隻不過我比你更加強大,更加令人敬仰……你若是想見證神的奇跡,我同樣可以展示給你看。”


    “來……向前來,隻要你走近我,我會為你揭開世界真相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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