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喬被治安官叫去做筆錄時,腦袋還是有點懵的,從他被抓到被救出來,一共過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


    “楊小姐,對這裏現在的情況,你有什麽想解釋的嗎?”


    治安官周龍寒著個臉,從封鎖的現場裏快步出來,湊到楊棲身邊就直接問道。


    這整個地下據點裏,就沒留下來一個活口,再怎麽說,也有點過了吧?


    楊棲姿態坦然,臉上掛著完美的營業笑容:


    “周先生,我無意中撞破了邪教組織的地下基地,結果被裏麵的人集體圍攻。”


    “他們想要滅口,我不得已之下才動了手,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武者相關刑法裏,這些反擊行為,都還屬於正當防衛的範疇內的,對吧?”


    周龍看著楊棲那禮貌的笑容,心裏一抽一抽的。


    他們治安局,兩三年沒找到的邪教組織基地。


    結果不僅被一個才大二的小女娃娃給找到了,還被人家給一窩端了,連個饅頭渣都沒剩下。


    周龍的心情很微妙,但事已至此,對方又是楊家的人,還是個極為年輕的分神境,背後又是有燕大校方撐著,他又能怎麽辦?


    “嗯,楊小姐,你和受害人分別做個筆錄就可以走了,這次的事情,想必你們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迴去好好休息……”


    武者的特權,在此種情形下,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因為是武者,又是針對邪教組織的“正當反擊”,所以就算楊棲來這一趟,一口氣幹掉了三十多人,也可以被治安局輕輕地一筆帶過。


    在場的眾人中,無人覺得這樣有什麽問題,做為受害人之一的桑喬,自然也不會覺得有什麽毛病。


    笑死,他上輩子的老本行,可就是幹人頭營生的。


    別說一口氣殺了三十多個人,就算一口氣殺三百個人,隻要跑得掉,他還要豎起大拇指,敬對方一句業務熟練。


    錄完筆錄,走完流程,前來接楊棲的車早已恭候多時,楊棲從車上拿出一袋衣服,塞進桑喬懷裏:


    “快找個地方把衣服換了,可不準帶著血跡上我的車。”


    桑喬木訥地接過衣服,盯著楊棲的臉低聲說道:


    “今天的事,謝謝你。”


    楊棲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浪費時間,桑喬就趕忙去換衣服了。


    車子開動,桑喬擰了擰衣領上的扣子,頭一次在楊棲的車裏,感到了些許的……坐立不安。


    算上上輩子,桑喬滿打滿算,已經活了整整四十九年了。


    這四十九年當中的前三十年裏,他一直都保持著獨立的姿態,從來沒想過要依靠任何人,所得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摸爬滾打一路換來的。


    就算曾經的殺手生涯裏,偶爾也會有那麽幾個短暫的搭檔,不過對她來說,都隻是連朋友都稱不上的同事而已。


    大家彼此之間既不熟悉,也稱不上不信任。


    說是同事,可要是真的大難臨頭,大家無一例外,都會秉持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作派。


    因此,他早就習慣了獨自一人的生活,一個人應對風險和危機。


    畢竟,也沒有人在桑喬還是“她”的情況下,在“她”被丟進雨林時,對“她”伸出過援手。


    血腥而危險的雨林,除了教給了還是女人的桑喬安身立命的本事外,還教給了當時的她一個人生道理:


    不要寄希望於任何人身上,求神求佛都不如求己。


    但是,當桑喬自己破壞陣石,解開了陣法的禁錮,從那個密閉的空間裏掉出來。


    並看到為了找他,幹掉了所有人的楊棲時。


    他的人生中,頭一次產生了一絲難以理解的迷茫。


    在此之前,桑喬對於楊棲把自己當工具人使喚這件事,一直都很有明確的自覺性。


    他們之間,撐死了算得上一句同窗隊友。


    除此之外,就是金主和被雇傭的關係,按理說,和他前世的那些雇主與他的關係,應該沒什麽兩樣才對。


    桑喬對此感到疑惑,縱然楊棲天縱奇才,還沒到十八歲就已經是分神境,確實可以碾壓異靈會大部分的成員。


    可她這麽做……真的有必要嗎?


    這不該是一個雇主對自己雇傭的傭人該有的態度。


    “……”楊棲的食指捏著的書頁已經變得柔軟透明,她狀似漫不經心地翻過這頁,冷不丁地開口道:


    “你那天遇見了什麽人?你可別告訴我,區區幾個建台境和凝神境的廢物,就能把你抓走。”


    桑喬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要說一打多,有凝神境在的確不一定打得過,打不死他也得丟半條命。


    但要說桑喬跑路跑不了,那她是不信的。


    刹念步法可是她精挑細選送到桑喬麵前的,對方如今的熟練度,至少也得是個大成境界。


    楊棲臉上微笑,心裏卻在琢磨,還是說,其實桑喬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強?


    要不然還是把他再撒出去,多和別人打幾架吧?


    一說起這事,桑喬也想起來了,他扭頭對楊棲說道:


    “那天有個分神境在暗中出手,我無能為力,你去異靈會,沒見到?”


    楊棲搖了搖頭:


    “我的精神力探查到的武者,一共三十多個,但那地方並沒有凝神境之上的武者坐鎮。”


    隨後,眯了眯眼睛:


    “看來真正的話事人,現在不在燕城分部啊?”


    桑喬斟酌了一番,開口道:


    “她邀請過我,想要我加入異靈會。”


    並且這幾日不在,大概率不是有任務,就是去找比她級別更高的人說這件事了。


    楊棲臉上掛著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意,她扭過頭,看向桑喬:


    “你答應了嗎?”


    桑喬隻是搖了搖頭,楊棲將腿上的書合上,歎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道:


    “沒答應就算了,要是答應了,還能叫你去幫我偷一些資料,也省的我冰天雪地的往北方跑了……”


    桑喬撓了撓頭:


    “你找到總部位置了?”


    “嗯,找到了呢。”楊棲笑了笑,“不過有點遠,現在也還不是去算賬的時候。”


    桑喬可能不知道,異靈會的聖子意味著什麽,楊棲卻比較清楚。


    所謂的聖子,最後都要“迴到神的身邊”,簡單來說,就是獻祭給“神”。


    “哎呀,雖然現在也很想去,不過,還是等你進入凝神境再說吧。”


    “畢竟,你現在這樣子,就算去了,也是誰都打不過呢。”


    桑喬愣了愣,什麽跟什麽,他什麽時候說要去異靈會總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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