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難道你不知道現在是升學考試嗎?景碩!算我求求你了,你安分一點吧!我需要好好複習功課的!你自己不想上高中,你不要打擾我們,好不好?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你剛才要是安安靜靜把衣服脫了,不就沒有這些事情了嗎?”


    “不要給大家添麻煩好不好!真不清楚,我為什麽要和你做同學!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天呐,這是人能說出來話的嗎?


    樸景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慌忙之中,他從手臂的夾縫中向外看去,他突然發現那些說話的並不是他朝夕相處的同學們了。


    那種場景,他第一次見。


    恍惚之間,他看到說話的一圈同學的腦袋,都變成了一個個的白熾燈泡,發著刺眼的光芒!他們臉上的五官都被這光亮掩蓋掉了,也或許他們壓根就沒有五官。他們爭先恐後地閃著光,比亮!


    他感覺自己可能是被踢得眼冒金星了,閉上眼睛,睜開再好好一瞧,大家才又變迴了原來的樣子。


    樸景碩心中一陣寒冷,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這個樣子。


    他突然感覺這個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他知道金安燦對大家做的事情,當時他也沒有去阻止,因為他不想惹事。現在到頭來這麽一瞧,即便大家什麽都不做,他都覺得什麽事情沒有,心裏不會那麽不平衡。


    但是現在不同了,大家都在幫著曾經欺負過他們的人說話,看那樣子好像是真的是發自真心的話,從他們的肢體動作,他們眼睛中流露出來的厭煩和排斥,到他們說話的語氣,絕對是發自真心的。


    太陽教有這麽大的本事嗎?成為太陽信徒就能變成這樣嗎?


    這讓樸景碩堅實的內心出現了裂痕,連他自己都感覺自己是異類了!他有些破防了,昔日的同窗好友,一起還算玩得來的,現在也在用一種獨特的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他可以忍受他們的沉默,但不能接受他們如此有失公允的尖嘯。


    “你們大家都在說什麽啊?大家到底怎麽了?挨打的人是我!不是他!”


    沒人理他,他們的表情都沒有變化。


    樸景碩第一次覺得大家竟然一直以來都是戴著麵具生活的,一個太陽教,怎麽會讓他這麽多的同學們變成這個樣子!?


    他不理解,隻是覺得太陽教實在是太可怕了,他也第一次深刻地感覺到學校如此穢暗。他心中本來有一小點的光明,也快要熄滅了,現在他的心失去了支撐,一下子掉到了冰窟裏麵。


    他覺得他這些同學們真是恐怖。


    金安燦得意洋洋地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樸景碩,他總算是見到了樸景碩這副模樣,他笑了起來,他高興的笑是非常放肆的,是一種上氣不接下氣的笑。


    班主任聽到教室中有一些不屬於自習時的動靜,於是到門上的窗戶查看,就看到了這一幕,但是他並不打算管,出了事情自有金安燦的家裏人頂著,他的這個老師不會有什麽大責任的,頂多就是一個疏於管教的說法,就算要罰,能罰到什麽地步呢?還是不要得罪金安燦的好。


    他搖搖頭,也怕真出事,於是踮起腳尖,視線擦過門窗的下沿,向著樸景碩的倒下的地方看去。


    嗯,還好,沒有血跡,起碼是沒有出血的,那就沒有事情,同學間的小打小鬧而已,畢竟在這樣的世界中生存,將來還要上社會磨煉,這點小挫折還是要經曆的。


    樸景碩那孩子學習是不錯,如果能經曆這樣的鍛煉,想必以後肯定是一位出色的人物,將來還真的能為人類做出貢獻的。


    老師欣慰的笑了,轉過身來仔細一琢磨,想起來樸景碩不是太陽的信徒,既然不是太陽的信徒,那將來什麽樣都無所謂了!不是太陽的信徒,為人類做貢獻能有什麽出色的成果呢?


    “哼,自求多福吧,樸,景,碩。”


    老師走了。


    樸景碩昔日要好的玩伴在後門窗上看到老師了,他希望老師能管一下,但是臉上還不能表現出多麽的憧憬和渴望。但老師就那麽走了,像是啥都沒看見。他的地位也好不到哪兒去,看到老師都不管,他趁著大家沒說話的這個空檔,插了一句軟嘴,輕言勸慰道:


    “景碩,大家好賴都是同學一場,趕緊給安燦承認個錯誤吧,你想想你剛才都在說什麽啊?”


    樸景碩失落至極,有一種很強烈的被背叛感,這種感覺正在慢慢積累,逐漸變為仇恨。落井下石的,都是不是什麽好人!


    金安燦感覺爽了,就是為了看到樸景碩這個樣子。他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麵仔細觀詳著樸景碩錯愕至極的模樣。


    “景碩啊!你說你現在的樣子多好看!你的樣子終於與之前有所不同了,我很欣慰,但你別以為這件事就這麽完了,畢竟現在還沒有到放學,趕緊收拾收拾吧,看你弄的,地上亂七八糟的,你真是邋遢。”


    樸景碩看著全班同學,他們就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就當沒有他這個人,各自正在自習這功課,趕寫作業的人從來就沒有停下過筆。


    他這才看清了現實的冰山一角,和他父親曾經說過的地麵上的那種無力的掙紮沒什麽不同。


    他慢慢悠悠收拾殘局。


    之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出神。


    他感覺自己仿佛在另一個地方似的,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陌生了起來。他抬頭看著曾經熟悉的教室。曾經的行星發動機海報早早被摘了下來,換上了藝術加工後太陽的海報,他方才覺得早就被敵人包圍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樸景碩僅僅隻是身體僵硬板直地坐在位子上,什麽也沒有幹,隻是盯著鍾表,他現在才發現那鍾表的邊緣是一層金色的紋路,那代表著太陽,裏麵的背景色也是黃色的,他以前隻顧著看時間,而忘記了這件事。


    他仿佛置身於太陽的中心了,這裏有別樣的炙熱,教室裏也有別樣的輻射,這裏光芒讓人無法睜開眼睛,這隻是一個小小的班級而已。


    想到這裏,他真是一刻也不願意多待了,他的心裏感覺到了從未有過害怕,那不是對霸淩的害怕,也不是對武力的害怕,他想不清楚那種害怕到底是什麽,又是為什麽而來的。


    樸景碩的手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可能是剛才被金安燦踢痛了。


    他就這麽坐了一個自習的時間。


    今天自習出奇地安靜,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金安燦靠在櫃子上睡著了,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


    不久之後,金安燦醒了,伸了一個懶腰,伸了伸腿,喝了點水,吃了點零食,聲音大的驚人。他像一個午睡剛醒的老年人一樣,起身晃晃悠悠,來到了樸景碩的課桌旁。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安安靜靜地學習,突然還有點不好意思說話了。


    “喂!賢宏!把窗戶開開!真是悶死了!你們難道都不覺悶嘛!這個時間點都應該是夏天了!我們竟然他媽的還在這下麵跟蟲子一樣生活!媽的……”


    被叫到的人趕忙起身打開了窗戶,外麵的氣溫和教室內的溫度沒有太大區別,但是有風吹過,感覺舒服了很多。


    “這還差不多!沒事就多開開窗戶,總是關著幹什麽?”金安燦轉過頭看著發呆的樸景碩,說:“樸景碩,瞧你那個吊樣子,在想什麽?嗯?難道你在你的想象裏麵痛扁我嗎?景碩,抬起頭看看我啊,嘿!愣什麽神呢?”


    樸景碩緩緩抬起了頭。


    金安燦仔細瞧了瞧樸景碩的眼睛,笑了,捏了捏樸景碩的臉,說:“啊,你他媽的,你這個臭小子的眼神總算變了!怎麽了?難不成在你的想象裏麵已經打敗我了嗎?啊?你想一百次,想一千次又能怎麽樣呢?現實裏呢?你打敗我了嗎?你剛才還狼狽地躺在地上被我踢呢!”


    樸景碩忍不住,輕輕地笑了一下。


    “笑?喂!你在笑什麽啊?啊?有什麽好笑的?在你的想象裏打敗了我,所以很開心,是嗎?啊?哈哈哈……”


    樸景碩不說話,他想收起笑容,但是一下子很難收住,嘴角還是上翹的。


    “我靠……你瘋了嗎?啊?你在傻笑什麽啊?裝瘋嘛?你別以為你裝瘋,我就不收拾你了!我命令你不準笑!”


    啪!


    金安燦這個巴掌,打得重了一些,他的手有點疼了。


    樸景碩不笑了,低下了頭。


    “你低下頭幹什麽?我讓你告訴我,你為什麽笑?我猜的對嗎?這一年多你還挺能忍的,難道你每天都在你的想象裏打敗了我媽?每想一次就打我是個巴掌嗎?說句話,好嗎?算我求求你這個普通人了。”


    樸景碩用低低的聲音說:“你高貴的巴掌打在我這個低下的普通人身上,你不覺得有什麽嗎?”


    “嗯?你這個野小子在說什麽啊?我打你,我當然是看得起你!我們是同學!你想什麽呢?你應該心存感激才對!所以,你剛才在他媽的笑什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你完蛋了。”


    樸景碩說:“我難道現在才完蛋嗎?金安燦,我其實是想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麽會是太陽信徒啊?因為蠢嗎?”


    金安燦很反感有人問他這樣的話,他氣急抬起了手,但是沒有打下去,“你在懷疑我嗎?你有什麽資格懷疑我?你這麽蠢,能理解高尚的東西嗎?”


    “哈!你剛才說,我在想象中擊敗了你,我是這麽想過,我承認不止一次,我想著把你從窗戶上扔下去!


    “但是你在想象中呢?地球真的能迴到太陽的懷抱嗎?太陽真的會在你們的祈禱之下變迴原來的模樣嗎?還是說,在你的想象中,太陽已經變迴了原來的模樣,那麽現實呢?你要怎麽做?現在地球已經加速了,你還在做什麽美夢呢?也是白日夢嗎?新聞沒看嗎?聯合政府將來不會有減速地球的打算了,你,或者你們,到底在瞎想些什麽呢?你們不是也躲進地下城當中了嗎?而且你們還是在安全的地下城當中活在你們自己的想象裏!”


    嘿呦!樸景碩今天很不對勁。金安燦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樸景碩那已經轉變了的眼神,良久之後才反應過來。


    啪!啪!


    他給了樸景碩左右兩個巴掌,問:“這個呢?嗯?這個也在我的想象裏麵嗎?你這個臭逼小子今天是不是吃錯什麽藥了?嗯?這是你不信仰太陽的原因嗎?認為太陽不可以改變,是嗎?”


    樸景碩沒有捂著有些燒疼的臉,盯著金安燦有些慌神的眼睛,問:“難道能改變嗎?能改變的話,我們為什麽還要加速?你比聯合政府裏麵的人還厲害?”


    金安燦堅定地說:“景碩啊,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曾經減速過啊,那就是我們成功的開始!現在的加速隻是為了保險離開了火星的引力範圍,你放心吧,地球很快就會再次減速的,下次的減速就不會像上一次一樣了,下次的減速會是全麵的!”


    金安燦轉身對著全班的同學說:“我覺得聯合政府不會不識好歹的,下次的減速,我們就會順利迴到以前,我也就不用和你們上同一所學校了,但是放心,我還是會照顧你們的!老子每天就能到處去玩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哪像是現在啊……”


    樸景碩很無語,大家聽了之後,還都是一副很振奮的表情,聽得津津有味,好像那件事情真的能發生似的。


    他搞不清楚,這兩年來,他們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在一年之前的家長會上,好多的家長加入了太陽教以謀取利益,但現在大家都是太陽的信徒,那利益又在哪裏呢?


    樸景碩將這件事情看的很清楚,地球壓根不會再迴去了,至於太陽到底會怎麽樣,他毫不關心,更不在乎,隻要他和母親能夠好好的,按照父親最後說的那樣好好活著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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