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僧誒唷誒唷地從地上爬起來,驚魂未定。


    曾不悔看著手中餘下的那道定和尚的遺物——那是一個染血的香囊,其中裝著些不知名的草藥。曾不悔略一嗅探,隻覺神清氣爽。他麵色陡變,當即一把將那香囊丟了出去。隻是他又一細想,卻又鐵青著臉將其撿了迴來。


    “施主,這是何物?”


    “想活命的話,少打聽!”曾不悔冷聲說道。


    兩僧怯懦稱是。三人略一商議,遂先行折返。這破廟太過古怪,而這群和尚更是有異,曾不悔下定決心,要找那慧恩和尚問個明白!


    三人還未走近,曾不悔便聽到那廟中傳來女子低語,是秋盈盈。


    “——那我便再與你講一個精衛填海的故事吧?”


    隨即是那道光的聲音。


    “——我不要聽精衛填海!我要聽‘歪嘴佛智取銀月庭’的故事!”


    秋盈盈啞然失笑:“那是什麽呀?我可沒聽過。”


    道光搖頭道:“我不管,我就要聽這個!”


    曾不悔略一思索,卻推開門將二人談話打斷。院中秋盈盈與道光正轉頭看他。


    “外麵天寒,怎麽出來了?”


    秋盈盈柔柔一笑:“幾位師父說,晨起之後須得誦經祈福。妾身覺著有些悶,就出來透透氣,正巧這位小師傅也隨妾身一道。老爺,都辦妥了嗎?”


    曾不悔了然點頭:“盈盈,我要與那老和尚說些事,你在這兒等我,不要進去,也不要走動。”


    秋盈盈旋即道了聲好。末了,卻也悄聲疑道:


    “老爺,是出了什麽事麽?”


    曾不悔強笑道:“沒事。你保護好自己。”他尋思,總不能將方才那可怖的場景說與對方。


    秋盈盈見狀,隻得拉過道光的手說道:


    “小師傅,你知道的真多,這個故事我還沒有聽過,不然你講給我聽?”


    道光孩子心性,自然受用,與她慢慢說道。


    曾不悔安下心,一腳踢開廟門,低喝道:


    “慧恩,你給我出來!”


    ……


    般若紫陽隻覺盜寶團的車馬顛簸一陣,便停在某處,聽動靜,竟隱隱有鐵甲磨礪之聲。


    “前麵是什麽人?”果然,是值守衛兵的嗬斥聲。


    一盜寶者及時上前。


    “迴稟官爺,我等奉闊克蘇使節之命,前來追查叛徒。如今叛徒已經捉到,這便要帶他迴去,好快些趕上使臣隊列。”


    “叛徒?什麽樣的叛徒?我怎麽沒聽…”似乎是某個醉了酒的領隊走了過來,說話顛倒,似是而非。


    隻是這盜寶團的首領顯然有些不耐,竟一刀架在了那領隊的脖子上。


    “我說…闊克蘇的叛徒。沒聽懂麽?還是你想忤逆你們的皇帝?”


    對方自然酒醒了大半,再不敢與這刺頭耍官威,遂揮手放行。


    “唉……”般若紫陽無聲歎息,本指望著這些官兵能攔他們個一時片刻,卻沒料此處隻剩欺軟怕硬的酒囊飯袋。


    忽而一陣馬蹄聲自遠處傳來。


    “且慢!”


    那馬蹄聲由近及遠,分明是追他們而來。如今頂著闊克蘇使臣的名聲行事,這群盜寶團的惡賊反倒不敢與朝廷明著有什麽衝突,此時受阻,隻得暫且止步。


    來人有許多,皆是練家子。為首一人身形纖瘦,發髻高束,麵若冠玉,聲音卻有些陰柔。盜寶團首領明白,此人乃是白日對上的那個女扮男裝的商隊之首,玉老板。


    “諸位好漢,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們本無意阻攔。隻是你們人走可以,還請將那和尚留下!”那玉老板,亦是玉翩翩衝眾盜拱手說道。


    “哼。”盜寶團首領冷笑一聲,“什麽和尚,沒見過。你一介遊商,我們不找你的麻煩,你該感恩戴德。你竟敢攔我們的車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玉老板也不含糊,當即質問道:“沒見過?你敢說你那貨堆裏沒有藏人麽?”


    首領睨了她一眼,盜寶團常年在西州作亂,幹得都是些刀口舔血的營生,自然不會將這一介女流之輩放在眼裏。於是首領隻打馬掉頭,喝令隊列繼續行路。


    玉翩翩沉不住氣,自然招手將眾鏢師喚作前來,那首領不遑多讓,見對方不客氣,自是也亮了兵器,兩邊爭端一觸即發。


    那玉翩翩見對方竟不畏懼,逼不得已,隻得將手中物事一亮,冷聲喝問道:


    “金牌在此!眾將士還不聽令緝拿亂黨?”


    那城門守衛登時酒醒,窸窸窣窣下來一團官兵。


    那金牌在日光下晃了晃,其上正寫著榮華二字。喝得爛醉的領隊被喊下來,賠著笑臉問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見過大人。”他心底卻直犯嘀咕——這小白臉偏偏挑這個時候自報家門,當真晦氣!如今一邊是宮裏的人,一邊是西州的土匪,哪是個肯講道理的?他這連芝麻都不如的小官,又帶著這點蝦兵蟹將,哪邊都得罪不起!


    玉翩翩揚了揚頸子,朗聲道:“有人一把火燒了我們的貨,正藏在他們的車上。這貨可是要運進宮的,如今在你這觀音鎮出了岔子,你們管是不管?!”


    須知觀音鎮因著臨近帝都,卻隻是個因著佛門興盛的小鎮而已。之所以派兵於此,皆是因著上頭命令要搜那葉家亂臣的餘黨。如今攤上這等倒黴事,領隊隻能又向那來使討教。


    “幾位大人,此事可否...”


    沒等他說完,那玉翩翩卻又向那首領問道:


    “你們要帶走的那個臭和尚,放火燒了我們的貨,已是朝廷要犯。爾等膽敢包庇他,就不怕被當作同黨捉拿麽?!”


    首領思忖片刻,他本以為這商隊不過是向宮中進貢的尋常茶商,誰曉得竟是得了金令,奉帝姬之命前來辦事。這金牌若在西州,那便是一塊破銅爛鐵,可是在這永昭,帝都腳下,那便是有如帝姬親臨。


    首領聞言,卻叫手下收了家夥,坐在馬上遙遙拱手道:


    “方才多有得罪,想來這其中有什麽誤會。不過這和尚乃是我們闊克蘇的細作,若論輕重緩急,我想還是這通敵叛國之罪更為要緊。至於這縱火之罪,我等迴去之後,自會與吾王商議定奪!”


    玉翩翩麵色一變,厲聲道:“你的意思是,你闊克蘇的事,比永昭皇室的事還重要了?”


    “玉老板這話可就不對了。做生意麽,自然講究你來我往。倘若誰都要爭個頭籌,這生意也就做不成了。”首領冷冷一笑,“至於什麽更重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是玉老板要這麽以為,那我等也無話可說。”


    玉翩翩見對方軟硬不吃,更加斷定他們同屬一夥,此時有意借使臣之名包庇,是想乘機逃跑。隻是昨日方交過手,雖說兩邊都折了些人手,但這群西州人都是些不怕死的土匪,硬搶不能,她隻得軟下話音,低聲道:


    “使者言重了。想來這其中的確是有誤會。隻是如何誤會,不如將那歪嘴和尚叫來,我們當麵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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