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還是被你找到了。”


    宋思行撓了撓頭,當著一眾人的麵被這位祈大小姐牢牢抱著,此時他卻有些悔意。


    “不過我說祈大小姐,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樣,我又不會憑空消失……”


    “你還敢說?”祈風煙怒道,“誰讓你這小混蛋躲著我的?不是說好了,要與我一起迴來麽?!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王八蛋!”


    “呃…”宋思行將對方的手從腰間摘下,這便取笑道,“我說祈大小姐,一年不見,您這學問見長啊。又是混蛋又是王八蛋的,我怎的不知道我有這麽多身份?”


    台下登時一陣哄笑。


    “你!你個無賴!”


    祈風煙指著他怒目而視,一時無話。


    “你也知道是一年……”


    “啪嗒”,“啪嗒”。


    她一麵說著,一麵竟跟著掉起眼淚。


    “誒我說祈大小姐,您可不能哭啊…”


    宋思行還道是祈大小姐的什麽新伎倆,遂哭笑不得地勸道:


    “這兒這麽多人看著,你說這要是什麽都賴我,也不太好吧……”


    誰知她竟哭得更兇了。


    “嗚嗚嗚…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又怎麽會…嗚嗚嗚我不管…都是你的錯!”


    沒想到她是真哭,這可讓宋思行心中犯難。


    “好了好了,別哭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總成了吧?”


    祈風煙聽了這一通敷衍,又委屈又惱怒:“本來就都怪……”


    “咳咳……”


    兩人正欲說什麽,卻被主座上傳來的一聲輕咳打斷。


    “啊...宋三拜見寨主。”宋思行頗為板正地向祈無求見禮,心中正思忖自己這“死而複生”,“去而複返”之事該如何解釋,誰知對方卻率先開口。


    “宋三。”那祈無求看向他,沉著臉問道,“你也是來比試的麽?”


    “我……”宋思行方欲作答,卻發覺對方這問題問得極為巧妙。


    若他說是,那此番定然要與之一戰。


    若他說不是,被請下擂台事小,來此折騰一通,令他愛女顏麵無存,才是要與他計較的。


    “寨主明鑒,小人是有要……”


    “——你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麽?”


    哪知祈無求卻將他話音打斷,又問了一遍。


    “是。”


    宋思行被逼無奈,隻得點頭道。


    “宋三是來比試。方才見大小姐危急,情急之下,多有得罪!望寨主寬恕!”


    祈風煙一喜:“宋三,你果然是為了我來......”


    “給我住口!”祈無求斷然喝止女兒,如此說法,倒也算替他的愛女保住顏麵,“煙兒,迴來!”


    祈風煙最懼怕爹爹這副形容,於是隻得磨磨蹭蹭踱迴席間。


    “爹......”


    哪知祈無求不理會她,隻看著兩人,揚起下頜道:


    “好。那麽曾如烈,宋三,你二人便比試一番吧。”


    “寨主大人,這是否有失公允?”那曾如烈自然不肯,“方才在下分明已經將祈小姐擊落擂台,又為何要與這閑雜人等再作比試?”


    祈無求不鹹不淡地一笑:“曾兄弟說笑了,曾兄弟的武功自然是在小女之上。隻是老夫也沒有規定這勝者不必再接受比試。若是有人對結果不服,自可上前挑戰,若贏得了曾兄弟,自然也贏得了小女。既然老夫是為小女擇婿,為何不可擇優而錄呢?”


    台下看客明白了,這是擺明了要給這宋三一個機會。


    “這...好!打就打!”曾如烈不是莽夫,如此明晃晃的偏袒,他自然看得分明。隻不過看這上台的男子羸弱不堪,除卻步法輕盈些,倒是個實打實的小白臉。


    “爾速速擇個兵器來戰!”曾如烈不耐煩地衝著宋思行見禮,顯然,他是將這一切都歸咎於宋思行的到來。


    “兄台此言差矣。兄台手中那兩把鳳頭斧,就夠在下受的了。”宋思行卻搖了搖頭,狡黠道,“在此之前,在下還有些話想說。”


    曾如烈當即喝道:“要打就打,不打就滾!磨磨唧唧作甚?”


    “誒——兄台,既然都是仰慕祈小姐風姿而來,也算同道中人,別這麽大火氣嘛。”宋思行笑道,“兄台方才與祈小姐對陣,已經耗了不少力氣吧?如此,在下若是再與兄台對招,豈不是有占便宜之嫌?”


    “你究竟想說什麽?!”曾如烈緊了緊斧頭,狐疑問道。此言倒也非虛,方才一戰,的確內力有失。隻不過對付這小白臉,應當也是綽綽有餘。


    “都說以和為貴,不如你我就換一種比試。倘若誰先得了祈小姐的那條緞錘,誰便獲勝,如何?”


    曾如烈冷笑一聲:“方才大家都見識過你的輕功如何,這算哪門子公平?”


    “兄台別急嘛...在下還沒說完。”宋思行自懷中掏出一條綢布,“作為補償,在下便將眼睛蒙上,這總算公平了吧?”


    曾如烈略一思量,這小白臉雖說輕功甚好,可惜論單打獨鬥,還是得靠五感與武力。這比試對自己來說,便是隻賺不虧。對方既自斷生路,自個兒便有一萬種弄死他的方法。


    他當即應道:“好。就依你說的。”


    眾人一看這打鬥非同一般,更是卯足了勁頭看這熱鬧。


    宋思行已然將綢布係好,抬起頭來:


    “兄台,請。”


    下一瞬,兩人齊齊向著那台柱掠去。


    “喝——”


    這曾如烈一聲暴喝,便毫不客氣地向宋思行揮斧而去,而宋思行自是憑著風聲側身躲開。再接一個掃堂腿,正巧將曾如烈絆了一腳。隻可惜曾如烈力大如牛,這點威勢還不足以令他停下,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已然前後來到這台柱之上,齊齊定在那台柱之上。


    “哼。”曾如烈輕蔑一笑,衝著宋思行便將斧頭掄來。宋思行身形一翻,手卻還沒鬆開。可這下一斧便是直直朝著他的手臂而來了,宋思行疾速撤掌,在對方搶下那緞帶之前,將這緞帶淩空一踢,那鐵錘帶著緞帶高高飛起,頃刻之間兩人又過招數十,巨斧威力雖大,若是總也劈不中,便徒增遲鈍。這宋思行的身形在斧鋒之間影影綽綽,穿梭如常,一時之間竟讓他躲了個風生水起。


    正逢那鐵錘將要落下,宋思行當即察覺對方氣息一動,便要運功躍起,他自然不遑多讓,也是足尖一點,騰空而起,兩人又於空中過招數十,可宋思行好似那水中泥鰍,隻是妨曾如烈接那鐵錘,卻硬是不願接他一招。想必他也知道這斧頭威猛,自己蒙著眼,又未曾佩刀劍,若是接下,恐怕非死即傷。


    “鐺——”鐵錘落定,滾了幾滾,宋思行聞聲,一腳將其踢至擂台另一側。


    ——原來即便蒙上眼,也不妨礙對方一絲一毫。久而久之,曾如烈更是急躁。他本欲故技重施,去追那鐵錘,轉念一想,卻有了主意。他當即將這斧頭直直朝向宋思行的後脊,在眾人矚目之下,竟一斧子丟了過去。


    斧子打著旋飛來,宋思行自然曉得這曾如烈將鋒芒對準了自己的身子。風聲於背後破空而來,可他要賭,賭自己來得及。


    借著這股破空而來的威力,隻消他捉到那鐵錘,便立刻抽身而避。


    他自信憑自己的輕功,足矣。


    “宋三小心!”


    祈風煙見他竟似恍然未覺,自是在席間大喊。宋思行聞聲,卻將身形一轉,那鳳頭斧貼著他的肩胛擦過,卻也著實令他皮開肉綻。隻是這些都不重要了,電光石火之間,他直直衝著祈風煙的方向飛身掠來。


    祈風煙睜大眼,似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隻聽見場下一片驚唿。眼前一花,卻被她爹牢牢擋在身後。


    “鐺——”地一聲,一柄雕花鳳頭斧自祈無求的腳邊落下。


    祈無求默然將長刀收迴腰間。


    “就憑你這功夫,也想害我煙兒?”


    他雖看著眼前的宋思行,說話卻是對著台上之人所說。


    不過宋思行卻在其間聽出一絲嘲弄,仿佛對方也在衝他而說。


    ——就憑你這功夫,也想娶我煙兒?


    “哈哈哈哈——在下可不敢害祈大小姐。這不是有寨主坐鎮,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令愛受傷,在下這才鬥膽冒犯,出此下策。”那曾如烈大笑一聲,揚起手中鐵錘,“不過寨主請看,是我贏了!”


    “呃......”血氣入喉,宋思行悶哼一聲,陡然跌落跪地。


    隻見他一把將眼前緞帶扯落,衝著那曾如烈啐了一口:“下作!”


    曾如烈站在台上,威風無比。


    “下作?下作又如何?哈哈哈!小白臉!你沒拿到緞錘,也自個兒下了擂台。還不快快認輸?!”


    “宋三?!宋三你怎麽樣了?”祈風煙一時間沒迴過神來,隻急忙將他扶起。


    “怎麽...咳咳...還是那麽蠢?”宋思行一抹嘴邊血跡,撐起身子,“人家斧子都衝著你丟過來了,你怎的躲也不躲?”


    “你...嗚嗚嗚你還說我...你才是蠢貨!笨蛋!白癡!你流了好多血......”祈風煙一麵說著,這眼淚卻又似不要錢一般漣漣而落。


    “來人!快拿傷藥!”她急忙向下人吩咐。


    “別哭了,哭得人心煩...”宋思行無奈道,“我又不是死了......咳咳...”


    方才是斧子追他,他沒躲過,如今卻是他追斧子,卻還沒追上。


    他是不是當真事事難成?


    “兄台好身手!”宋思行換上一副笑臉,衝著台上的曾如烈抱拳,“在下甘拜下風。不過這輸贏嘛,也尚未定論。”


    “哦?”曾如烈興味挑眉,這鐵錘都在他手中了,他倒要看看這小白臉如何抵賴?


    “兄台請看。”宋思行自手中一抖,一緞錘飄然落下,竟與那曾如烈手中的緞錘如出一轍。


    祈風煙一驚,連忙摸了摸袖子,果然空無一物。


    “咦?你是什麽時候...?”


    宋思行無辜聳肩道:“唉...剛才有個人非要抱我,我總覺得什麽東西硌得慌,就順過來玩玩.....誰曉得,這會兒倒是派上用場了呢?”


    倘若這曾如烈與他堂堂正正地較量一番,他倒也不會想著做什麽小人。可惜對方心術不正,那就別怪自己使壞了。


    他是誰?他可是曲州城的混世小魔王,豈容別人算計到他頭上?!


    “這......你耍賴!”曾如烈怒喝道。


    “笑話。在下方才隻說是祈小姐的緞錘,又沒說非得是你手中那一條。”宋思行衝著曾如烈咧嘴一笑,“若說耍賴,這曾兄弟與在下豈不是半斤八兩,彼此彼此?”


    “你...你......!”


    曾如烈一時啞口,登時轉而看向祈無求。


    “寨主,您可要為在下做主啊!”


    眾人俱是搖頭歎息,一片噓聲。


    這曾如烈看著是個有勇有謀的,怎的到了這關頭,反而迷糊了?


    他敢對那祈風煙出手,如今不逃也就算了,竟還妄想做白狼寨的金龜婿?


    “哼。”看著這場鬧劇,祈無求冷哼一聲,衝著左右隨從吩咐一聲,幾名隨從向那曾如烈而去。那曾如烈尚且未做反應,卻被左右架住臂膊。


    “誒?你們做什麽?!”曾如烈一把將對方甩開,奈何眾隨從齊齊湧上,人多勢眾,他卻也隻得被按在地上,“寨主?這是何意?!”


    “這位曾兄弟,你怕是忘了,我白狼寨是靠什麽起家的?”


    祈無求神色淡淡,說出的話卻駭人心魄。


    “與老夫講道理的人,都被丟去喂狼了。曾兄弟所為,老夫實在不甚滿意。所以煩請曾兄弟,也去會一會老夫這狼兒吧。”


    “請吧——”


    他說著請,這曾如烈卻是實打實地被架著帶入後堂。


    “姓祈的,你不知好歹!蛇蠍心腸!若是上天有眼——唔唔唔——”


    手下很快將他的嘴巴堵上。


    興許,這是他在人間說出的最後半句話了。


    “哼!真是死有餘辜!”祈風煙得意地彎起唇角,“爹爹,快宣布獲勝者啊...”她拽著祈無求的袖子,好似比誰都急切。


    “宋三,你贏了。”


    祈無求麵無表情地拂開愛女,看向宋思行,即便對方如今因著失血過多,麵色蒼白。宋思行方想說些什麽,卻被他伸手頓止。


    眾人皆注視著這三人,方才的變故令在場之人俱是噤若寒蟬,生怕這祈寨主一個不高興,又將誰捉去喂狼......


    “諸位賓客,勝者已定,宋三的實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從今往後,他便是我祈無求的女婿,也是白狼寨的後......”


    “寨主且慢!”宋思行連忙喝止。


    “宋三?”祈風煙眨了眨眼,那笑意還掛在她臉上。


    “寨主恕罪!”


    宋思行一拂衣擺,當即跪立於地。


    “哦?宋三,你何罪之有?”祈無求似是並不意外,氣定神閑地看向宋思行。


    “啟稟寨主,宋三方才是向您撒謊了——”


    宋思行咬了咬牙,一字一頓說道。


    “請恕宋三...不能娶祈小姐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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