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示意下,左右的人手遠去,李衛走上前來,麵無表情的看著楊忠。


    一股凜冽的氣勢正在從他身上迸發而出,壓著對方。


    楊忠並沒有因此變得慌張,反而愈發的鎮定,看著李衛微笑著重複剛剛的話語:


    “李將軍,陛下召見。”


    短短七個字,透露出非常大的信息量。


    李衛有些猶豫了,他對於皇帝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初。


    他思索片刻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說道:


    “既然陛下相召,那就去吧,隻不過可能要讓陛下失望了,我是幫不上什麽忙的。”


    “李將軍一去便知。”


    楊忠遵照陳宇的指示沒有多言,隻是催促道。


    李衛搖搖頭,他不會讓自己的雙手沾上大夏子民的鮮血。


    這位想要有所作為的皇帝陛下注定是不可能從他手中得到任何幫助的。


    他願意赴約,不過是因為對方的身份罷了。


    安排好軍中事務,又叮囑了副將幾句,李衛才隨同楊忠離開兵營。


    夜色下,一路奔波,穿過高大的城門,又越過寂靜無聲的街道,終於來到皇城腳下。


    看著這裏,李衛不免有些感慨,他也好久沒來這地方了啊。


    他跟在楊忠身後不免有些感慨,四處張望這處集結了大夏精華所在的宮城。


    旋即他看到了幾名禦林軍,不由眼神一凝,這儀態,這身材,還有那一絲經過戰火洗禮的血氣,比之他當年在並州的百戰之士也不遑多讓。


    “禁軍統領元從,元世榮的侄子,看這架勢,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將才啊!”


    “難怪元世榮敢放心的讓我呆在易京,有這等實力的人看著,我又能掀起什麽波瀾呢。”


    他在內心深處暗暗評價道,不免對於成年的皇帝感到一絲同情。


    不是你太差,而是對手太強!


    不過走著走著他有些奇怪,楊忠竟然沒有帶著他去金鑾殿,而是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李衛滿是疑問,他感覺宮中的氣氛有些詭異,又想起剛剛楊忠先是說彭城王相邀,又說陛下召見。


    這兩個人怎麽會混在一起呢?


    而且不是去宮宴嗎,難不成現在的宮宴都已經放到其他地方了?


    沒有留給他思考的時間,楊忠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對著李衛道:


    “陛下在裏麵了,李將軍請吧!”


    李衛一頭霧水的走進去,順便還瞟了幾下守護在一旁的白毦兵,這是什麽甲胄,他竟從未見過。


    難不成是元氏私兵?


    他曾聽聞元氏有一支精心培養的軍隊,戰鬥力驚人,武者的比例極高,是元氏攻城略地的頭號幫手。


    “李卿來啦。”


    這一聲唿喚打斷他的思緒,一個容貌清秀,眸光熠熠的年輕人便映入他的眼簾。


    這容顏比之他當年印象有三分相似,李衛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


    陳宇連忙扶起他,用一種欣喜的語氣說道:“不必多禮,快快起來吧。”


    感受著陳宇的一舉一動,李衛不免有些感動,這位皇帝雖然長於宮中,但是禮數周到,儼然不是坊間流傳那般隻會和內侍嬉戲胡鬧。


    還有人說這皇帝懦弱,這麽大方磊落,哪裏有半點膽小不堪的樣子。


    恐怕那些傳言都是元氏塑造出來汙蔑皇帝,好給自己占得道德製高點。


    李衛想了很多,也理解皇帝想要拉攏自己的心思。


    畢竟作為一個正常的皇帝自然不會容忍權力落在別人手中,更何況這位看起來也是胸有溝壑之輩。


    自己作為北大營的統領,是唯一一個手握兵權卻沒有投靠元氏之人,任誰想要對抗元氏都要拉攏自己。


    可惜,這麽簡單的道理不是隻有他們這些自詡為聰明人才知道的。


    元氏敢公然把自己立出來,那就是做了萬全之策,甚至今日他來這裏都是在禁衛的嚴密監視之下。


    他想不通難不成皇帝想要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來一場誓死衝鋒,展示皇家的尊嚴嗎?


    陳宇不知道他聯想了這麽多,甚至連自己的結局都給定好了。


    原本他還不放心李衛,但是看到對方恭敬地行禮之後,他便明白,李衛心裏還有朝廷。


    之前陳宇下判斷他是個忠於公而諱於私的人。


    如今更加確定了這一點,他笑著寒暄道:“距離上次見到李卿已經過了好久,沒想到你還是當年那個樣子。”


    李衛對著陳宇也笑了笑,說道:“陛下謬讚了,臣已是垂垂老矣之軀,比不得陛下,年輕力壯,如朝陽一般冉冉升起。”


    “這話說的,依我看,李卿的身子骨硬朗的很,就算再為國征戰數十年也綽綽有餘。”


    “再說,如今國土不安,朕還需要李卿這樣剛正不阿的肱骨之臣輔佐啊!”


    李衛已經感受到了皇帝陛下態度,也明白自己受到的重視,他毫不懷疑隻要答應下來,立刻就能封王拜相。


    可惜這都不是他的追求,他沉吟片刻,思索著,最後決定和皇帝攤牌,他真不習慣說謎語話:


    “陛下,微臣平生所願便是蕩除胡虜保衛家園,這話不止與您說,也是與齊王說過。”


    雖然不忍心,他還是要拆穿皇帝對他的一些幻想,又稽首道:


    “北營將士為國作戰尚可,要是想要做另外的用途,即便是微臣,恐怕也是官兵離心的結果。”


    陳宇詫異的看了對方一眼,沒想到這個李衛這麽實誠,這話也敢當著皇帝說?


    楊忠對著他微微搖頭,他已了然李衛還不知道宮中發生的一切。


    他不由哂笑,這位老將軍也是傻人有傻福,就憑這種政治智商,元世榮養著他,也算是做了個表率。


    “話不能這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不成這北大營朕還動不得了?”


    李衛再次被陳宇扶起,卻聽其這樣子說話,心中苦笑,也不知道陳宇是裝傻還是真傻。


    他的話都說這麽明白了,還緊咬不放,隻得無奈的說道:


    “陛下有鴻鵠之誌,奈何臣實在是不忍徒增傷亡,但請陛下放心,微臣必定不會將今日所言傳於外人。”


    “也罷,既然如此,楊忠宣旨吧!”


    “宣旨?”


    李衛迷迷糊糊的,轉頭便看見楊忠拿著一份聖旨走來,將他的北大營統領之職剝奪。


    聽完這份聖旨,他神色古怪萬分,皇帝莫非以為就這樣便可以奪取兵權?


    要知道元家可不是沒有在北大營摻沙子的,不少校尉都是他們的人。


    在他看來陳宇的這份舉動更像是無可奈何之後的發泄或者說胡鬧。


    他對自己剛進來以貌取人盲目判斷,感到後悔。


    “這……”


    李衛看著已經被交到手中的聖旨,哭笑不得。


    算了,就這樣結束自己尷尬的處境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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