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京城的炎熱感比起邊疆硬是悶上許多,項伯偉拖著沉重的負荷迴到了京裏,帶著那令他煩憂的聖旨,他連休息都沒有便轉向皇宮,親自麵聖,想婉拒這門親事。


    當然他不可能坦誠自己愛上了男人,所以他隻言自己心有所屬,再加上長年駐守邊境無法給禮部尚書之女幸福,而且兩人年齡的差距太大,日後相處恐有距離,因此希望皇上收迴成命。


    這些算起來都是絕佳的拒絕說辭,可是沒想到……事與願違啊!


    在項伯偉向皇上提起這些理由時,他早有心理準備會受到皇上的怒氣波及,隻不過他沒想到這迴發火的不隻皇上,還有禮部尚書。但怎麽說這也還算正常,畢竟要嫁女兒的人是禮部尚書,可是與這件事完全無關的宰相都跟著上前湊熱鬧,那就詭異了。


    隨著朝臣們有的勸、有的罵,也有人為他說話,慢慢地將一件單純的婚事鬧成了國家大事之後,項伯偉才赫然發現朝廷在他不在宮內的這段日子裏,已逐漸分崩離析,形成兩派。


    當初他接了皇命奉旨鎮守東嶺關時,僅是個對朝廷無關痛癢的將軍,沒靠山又沒人撐腰,所以大家自然沒把他放在眼裏,他身邊也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更不會被卷入風波之中。可是在他連退敵兵立下大功升了官位之後,他瞬間成了兩派人馬急欲拉攏的對象,就連他的婚事也是這班朝廷大臣們操弄之下的結果。


    不過比起這些煩人的雜事,更糟的是因為臣子們吵得皇上怒火難降,索性令他關在家中閉門思過,而當身邊的一切都靜了下來,他才從旁人口中探知,原來他的婚事不隻影響到朝廷大臣們的權勢傾頹,還影響到東嶺關將士們的生死去向。


    因為以宰相為首的禮部尚書一幹人等,想拉攏他這個震北將軍以鞏固在朝廷裏的權勢,才建議讓他和禮部尚書的女兒成親,可偏偏他不想娶,這對宰相來說自然少了份助力,於是他暗中施壓,阻撓把軍糧與兵馬送往邊境,讓東嶺關更加無法取得任何來自朝廷的援助。


    不過另一派人馬正與宰相的立場相反;他們讚同項伯偉的作法,更想擊退蠻族,算來項伯偉等於是這一派的勢力,所以倘若再讓東嶺關傳迴捷報,那宰相等人就會在朝廷裏失去優勢。


    為了站穩腳步,宰相決定將項伯偉拉攏過來,否則就打壓項伯偉和東嶺關,讓他們無法再立功。東嶺關對京城的朝廷官員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什麽百姓困苦的問題他們早已視而不見,在這些養尊處優的官員看來,重點隻有震北將軍想不想站在他們這一邊,好幫他們鞏固勢力。


    因此若是項伯偉想要讓邊關將士過些好日子,並得到支持的話,就隻有成親一途。


    「該死!」項伯偉難得動怒地在庭院裏大吼。


    聽過探聽來的情報後,他幾乎要瘋了。


    他隻不過是想為國為民盡一份心力,並保護好他所疼愛的水寒天,為什麽卻要被卷進這種無謂的風波?


    所謂身不由己,指的就是他現在的狀況吧!


    不答應成親,東嶺關十萬大軍即將不保,當邊境被攻下,也就代表那邊的百姓將遭到戰火茶毒,而水寒天所居住的離陽山更將化為一片焦土;可若他點了頭,那無疑是對水寒天做出最大的背叛!


    三百多年前,水寒天已受過一次椎心泣血的傷害,他又怎能再重傷水寒天一次?


    瞪著手裏的長劍,有生以來項伯偉頭一次對自己過度嚴謹的脾性感到憎惡。


    倘若他不是滿腔熱血,隻想著與水寒天廝守,那麽他便能棄宮遁世,與水寒天相伴到老,可是……


    想起曾在他身旁倒下的士兵和將領們,他卻猶豫了。


    畢竟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他有今日的成就、能夠遇上水寒天,甚至是與水寒天相戀,都是腳底下那血汗與淚堆迭起來的成果。


    如果不是麾下士兵們的浴血征戰,聽著他的命令在戰火中化為一具又一具的屍首,他又怎麽可能連連晉升,甚至上山尋訪軍師?


    「寒天!」項伯偉丟開長劍,狠狠地對著一片無雲的朗空發出嘶啞的呐喊:「我丟不下、丟不開啊!寒天!」


    如果可以,他想拋棄這些換來水寒天的一個笑容,隻是……若水寒天知道他做出這般選擇與犧牲,表情隻怕也是如水遇冬霜寒不退吧!


    屈膝一跪,項伯偉甩手撐住了泥地,他跪在地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吐出最後的一絲愛語——


    「我是愛你的,寒天!」


    隻是這話恐怕是無緣傳到水寒天的心坎裏了。


    他早該承認自己深愛水寒天的,那樣至少他不會徒留遺憾,起碼在他們相處的那段日子裏,他還能帶給水寒天一份十足十的愛。


    隻不過……一切為時已晚!


    為了東嶺關的將士與水寒天的安危,項伯偉還是屈服了。


    依著宰相的話娶了禮部尚書之女成為宰相的勢力後,宰相依然沒放項伯偉迴東嶺關,而是指派新守將過去鎮守,卻將項伯偉留在京裏當他們的靠山,讓項伯偉感到有苦難言。


    在這樣的生活裏,唯一的安慰就是自東嶺關傳來的捷報。


    由於成了宰相一派的勢力,他得以運送糧草兵馬到東嶺關,不必再擔心將士們冷著或餓到,再加上水寒天鼎力相助,因此東嶺關幾乎每年都捷報連連,稍微安撫了他異樣的思念之情。


    至於家中的結發妻,雖說是在半強迫的情況下成親,而嶽父禮部尚書更是個徹底的勢力鬼,但意外的是他的女兒卻聰慧賢淑,讓項伯偉無法狠心離棄她或是遷怒於她,反倒讓她安慰了自己失去水寒天的相思之苦,更令他興起好好照顧妻子的念頭,使這樁被迫的姻緣真正成了喜事,也為項伯偉添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時光匆匆春去又冬來,兩派朝臣依舊爭執不休,妻女每日伴著項伯偉,讓他得享天倫之樂。


    原本以為這一輩子他將度過這樣的人生,而自己與水寒天的緣分則終結在那一日的親吻,以及他迴京後的仰天咆哮,但是……


    隻能說是人算不如天算吧!本已死心的項伯偉,卻沒想到多年之後有了一個再與水寒天見麵的機會。


    由於東嶺關自從來了水寒天這個能幹軍師後,不但讓靖武國的兵馬成為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常勝軍,甚至打退蠻族敦敵人投降,也願意簽訂盟約,從此不再侵擾靖武國,所以宰相便將這份功勳歸到項伯偉身上,要他代表靖武國前去簽訂盟約。


    所以,在遠離邊境五年後,項伯偉以風光之姿踏上了令他懷念不已的東嶺關。


    「將軍!」


    即使時序不留情,卻抹不去人們的深刻印象,士兵們依然記得項伯偉,所以在見到打從京裏來的使者後,大夥兒立刻一擁而上,一聲聲的將軍叫得項伯偉心暖也心疼。


    在他被悶在京裏空盼消息的時候,這些士兵們卻在東嶺關為百姓奮戰,沒能與他們並肩作戰算來是他的遺憾之一,所以在看見熟悉的麵孔時,他終於露出了略帶酸澀的笑意。


    若非男兒有淚不輕彈,也許他已經與大家相擁而泣了。


    「將軍!好久不見,看您氣色這樣好,大夥兒就可以放心了!」


    「將軍,為何您不迴東嶺關?我們一直盼著您再迴來帶領我們啊!」


    「聽說您生了女兒是嗎?真是恭喜將軍了!」


    有問候,有疑惑、有祝賀,共通的特色是他聽慣的唿喚,以及午夜夢迴時惦掛的聲調,塵埃充斥在空氣裏讓他憶起當年奮勇殺敵的情境。望著身邊擠滿的人群,他的思緒慢慢地迴到了五年前——


    「水……軍師呢?」


    瞧著四周的士兵將領,卻尋不到夢裏低聲喚他的嬌豔臉孔,項伯偉有些茫然地吐出詢問,隻是聲調竟多了分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心虛。


    就連「水寒天」這三個字,他都快要叫不出口了。


    不是不想,而是覺得自己狡猾,甚至是歉疚,因為在承諾過水寒天的同時,他卻背叛了水寒天,也許水寒天並不樂意見到他也說不定。


    可是他想見見水寒天!


    那副纖細的身軀、似笑非笑的嗓音,以及燦亮的眸光……


    水寒天曾是他的夢,一個被他強壓在心裏,埋藏在血與淚之後的夢!


    他在迫不得已的逼婚下,才發覺自己愛水寒天愛得有多深,隻是當年他無法親口對水寒天訴說,而今——


    他能說嗎?他該說嗎?他又要怎麽告訴水寒天?


    原以為兩人的緣分早已告罄,卻沒料到那隻是一時的分離、一個刻劃在迴憶裏的傷痕,如今他有妻有女,該如何又有何麵目去對水寒天傾訴那個被他珍藏多年的記憶?


    但是……他想念水寒天,那是毋庸置疑的。


    那個讓他日夜數著、惦著的承諾,因為他始終未能實現自己的諾言,反倒讓他烙進了心、覆上了情,埋在以愛為名的洞穴裏,而此刻……


    他該開封嗎?將那份被蒙上一層塵埃的愛意血淋淋的自心口揭開來?


    「將軍?」一個輕柔的唿聲,由不遠處的營帳傳來。


    「水寒天?」項伯偉反射性地迴頭,方才的顧忌則早已被他拋到腦後。


    水寒天的聲調一如以往、一如夢境依然輕柔,像是山林裏的澗溪碰上了玉石,輕輕敲動著他心裏封存的愛意。


    「你們來早了,我本來以為京城的使者會在日落之後才到東嶺關。」


    水寒天笑吟吟的朝他走來,優雅的舉止和清麗的容貌依舊,甚至比項伯偉記憶中的更加美麗,足以吸引他所有的目光。


    「我趕著見你……見你們,所以快馬前來。」項伯偉輕咳了幾聲,想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可微顫的唇辦卻怎麽也不聽他的使喚,硬生生地將他強壓在心底的感情有如掏心掏肺似的吐露出來。


    雖然身旁還站著一大群將領士兵,可項伯偉卻忍不住舉步往水寒天走去。


    無意識地探出了手,項伯偉發現自己的腦袋在水寒天的身影映進眼簾的瞬間,已經是一片空白,現在他隻想親手碰觸那個宛如夢境的溫暖身軀。


    「將軍,真是好久不見了。」水寒天的嘴角勾起柔笑,與手指些微顫抖的項伯偉相較,他自然大方了許多。伸手一勾,他抱住了久違的震北將軍。


    雖然這個擁抱僅是個招唿,但對項伯偉來說,卻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體溫相碰的刹那間,項伯偉以為自己的指尖進出了火花,刺得他手疼、心痛。


    不顧旁邊的士兵們投射過來的納悶眼光,他隻是死命地摟緊那副纖柔身子,彷佛要將水寒天給揉進自己的身軀裏,再也不分開。


    五年!他騙了自己五年啊!騙自己與水寒天緣盡於此,騙自己說再也見不到水寒天,可是……放不下的感情又豈容他忘卻?


    水寒天也沒掙紮,隻是任由項伯偉摟著他,半晌他才拍了拍項伯偉的背,狀似安撫。與其說這畫麵是久別的情人相會,倒不如說是水寒天在哄個大孩子。


    「鎮關將軍忙著替你們張羅接風酒筵的事,所以現在恐怕沒空閑招唿你,震北將軍不如先到我的營帳小敘吧。」


    推開了項伯偉,水寒天吩咐士兵們招待其它與項伯偉一同來到東嶺關的侍從,自己則領了項伯偉往營帳而去。


    項伯偉跟著水寒天踏入熟悉的營帳,裏頭陳設依舊,與他離去時並無太大相異,一樣有桌有床,可卻多了燒著木炭的小火盆與厚實的暖被和毯子。雖然在京城裏,這些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可是與五年前相比,東嶺關將士的生活卻著實舒適許多。


    「幸好我多少有幫到你們一點。」摸著床邊的毯子,項伯偉有些欣慰地輕撫著。想到水寒天便是睡在這床上,他忍不住將五指伸展開來,像是想抓住些逝去的感覺。


    「你給大夥兒的幫助可大了。」水寒天一邊替項伯偉溫酒,一邊代東嶺關將士向他道謝。「因為朝廷裏的鬥爭讓這裏的將士們想做什麽都難,不過有你為他們說話,讓朝廷少些對東嶺關的禁令和限製,要攻要守都能配合戰況做變動,所以救了不少士兵,讓他們不用白死啊!」


    聽見水寒天的迴答,項伯偉感覺心裏像是暖和了點,一想到自己對這些患難與共的將士小兵們依然有著幫助,他失落的心情總算拾迴了一點。


    「你也知道朝廷分派相爭的事?」連這邊境之地都聽聞得到消息,可見那些官差有多麽糟。


    「你告訴我的。」水寒天嫣然一笑,將手掌貼上了項伯偉的心口。


    經過這些年的曆練,項伯偉學會了坦然,所以很自然的,他聽見了項伯偉的心裏話,就如同當年在離陽山上初見的時候一樣。


    「我……你聽得見了?」項伯偉按住水寒天的手背,柔細的觸感依舊,讓他惦念再三,不忍鬆手。


    原以為水寒天會怪他,但他不但沒有任何一句怪罪,反倒溫柔的接納了他,是因為經過了這些年,他的心境變了嗎?


    不!或許自從他與水寒天被強迫拆散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不再隱瞞自己的心情。因為當年的遺憾,他是萬萬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而且聽得很清楚。」水寒天點了頭,並以充滿柔情的眼神看著項伯偉。他從項伯偉的心裏,聽得了他想要的答案。


    與項伯偉在京城裏娶妻生子的事無關,因為那僅是無奈的現實,他從項伯偉的內心,證實了項伯偉對自己的情意。


    五年的眷戀、一千八百多個日子的想念……


    項伯偉沒有騙他,甚至為他守了多年的誓言。


    項伯偉是真心愛他的!


    「寒天!」項伯偉將水寒天拉進了懷裏,狠命地勒住了他的身軀。「對不起,我……那時候我真的拋不下……我無法拋下十萬兵馬和你,以及你所居住的離陽山啊!」


    項伯偉仿佛要一口氣訴盡五年來的相思,斷斷續續地吐露著愛語和當年的心酸,盡管水寒天或許早讀出他的過往記憶,但是有些話不說不快。


    「寒天!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啊!」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一般,項伯偉低聲嘶吼著,略偏低啞的聲調訴盡情意,也打開了他五年來在心裏頭為水寒天所釀的名為思念的美酒。


    「我知道。」水寒天簡單的迴應著項伯偉的情話。或許是三百多年的歲月,讓他麵對這類的狀況早已能夠淡然處之,可他摟著項伯偉的手臂,還是道出了他的欣喜。


    抱著項伯偉的頸子,水寒天把臉埋進情人的肩膀,感受著這份他期盼許久的溫暖。


    「若是我早些相信你就好了,這些年你也不用抱著遺憾過得這樣痛苦。」


    說起來項伯偉不過是個三十出頭的青年,與他百年累積下來的心思自然不同,他能坦然麵對感情、接受人世間的起起伏伏,但項伯偉不然啊!


    他會痛、會心碎,而在遭遇過這些大風大浪之後,才會同自己一樣,知道該如何學著灑脫。


    他明明知道這點,又何必和項伯偉嘔氣,讓項伯偉帶著無法成就戀情的苦悶,無謂的受了五年的煎熬。


    照這麽看來,或許孩子氣的人是他自己啊!


    「不,是我不該隱瞞自己的心意,是我造成了這份遺憾。」項伯偉感覺到肩上的重量與溫度,那像是個甜蜜的負荷,壓得他心滿意足。


    「總而言之,我現在明白了你的心意,你也知道了我的心情,所以過去那些誤會,就讓它過去吧!」水寒天笑著阻止兩人無意義的認錯。


    他伸手撫過項伯偉的臉頰,少了邊關的天寒地凍,待在京城的項伯偉皮膚平滑了些,不過鑲在臉上的黑眸,卻比五年前更加坦然真摯。


    「我愛你,伯偉。」幽幽吐出柔音,雖然晚了幾年,但至少還是來得及彌補。


    既然這場遊戲是由他開始的,他就得負起責任,給項伯偉一個交代,而不是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就撒手離去。


    所以他交出項伯偉期盼了五年的感情,希望能將情人的苦痛終結於此。


    「寒天!」項伯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夠得到水寒天的響應,這份他幾乎不敢再開口奢求的愛意,此刻卻宛如天籟縈迴在他耳邊。


    他知道自己對於家裏的妻小,是有著一份深刻的感情,隻是那樣的親情卻不似他對水寒天的愛戀那般濃烈、令他眷戀不舍。


    當他碰觸到水寒天的那一刻,他知道了他最愛的是水寒天。他願意為水寒天做出任何犧牲,隻希望水寒天開口一笑、隻盼水寒天得到幸福,那才是他心裏真正的冀望!


    「我懂的。」伸手捧起項伯偉的臉頰,水寒天深情的凝望著情人,即使不用言語,他也明白項伯偉對他用情有多深。


    「我相信你,也愛你,是你給了我這份滿足和踏實,讓我取迴對人的信任。」他替項伯偉挑開了散在前額的發絲,然後在上頭烙下一吻。「有你,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不會再找別的情人,我自此隻會戀著你、想著你。」


    「寒天!」項伯偉一度以為自己還身在京城、還在夢中,因為那是他五年前日日夜夜思念的迴答,隻是都未能實現,直到他認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並不是將水寒天拴在身邊,而是給水寒天一生當中足以迴憶的幸福,他才放開了這個希冀,但是……


    他想不到水寒天竟然願意守著他的感情!


    「不……我沒有那個資格讓你惦著我!」項伯偉忍不住矛盾起來,因為他現在有妻有女,若說水寒天就這麽掛念著他的情意,那他該拿什麽去迴報水寒天,又要如何守護水寒天,不再讓他有三百多年前那樣的傷痛?


    他迴報不起啊!這份情意對現在的他來說太沉重。


    可他明白他的心在狂喜,所以他的思緒早已混亂,為著水寒天的允諾、水寒天的感情,他的心情近乎瘋狂,因為他想要水寒天,卻又實踐不了自己最初的諾言。


    水寒天聽著項伯偉的心聲,輕輕拍了下他的臉頰,想讓他稍稍冷靜,好教思緒沉澱下來。


    「若是照你這麽說,我又有什麽資格讓你愛我?」


    對於項伯偉的慌亂,他隻感到好笑。倘若說項伯偉有妻有女,就不該期盼他永生相守,那他連側室都納了,又有什麽條件教項伯偉為他承受五年椎心之痛?


    「與資格這種東西無關,我隻想愛你、守著你,讓你一輩子開心啊!」項伯偉最忘不了的便是水寒天藏在心裏的憂傷,所以他希望讓水寒天笑、讓水寒天開心。望著水寒天幸福的笑臉,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期盼和亟欲努力的目標,所以他想與水寒天一生相伴,填滿水寒天三百多年來的孤單,可現在……


    「若是這幾點,你早就做到了啊。」雖然項伯偉人不在自己身邊,但水寒天知道他的心裏時刻牽掛的都是自己,至於抹去他的愁思……


    人如果真的得到填滿自己內心空虛的愛意就能忘卻痛苦、跨越孤獨,那項伯偉的愛意早將他的憂愁撫平,趕走了原本藏在心裏的傷痛。


    「因為與你相愛,我才能打從心底感到滿足,因此也不需要其它人來陪伴我。」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說辭,他扯出了一抹曖昧的詭笑。「老實告訴你吧,這五年間不是沒有人追求我,不過我全拒絕了!」


    就因為他已經收下了項伯偉的愛意,他的心自然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再容納其它人的感情。


    項伯偉隻是瞪大了雙眼。


    「你……是為我拒絕的?」


    像這樣細微的瑣事,項伯偉自然不可能從每迴的捷報中探知,所以他一直掛念著水寒天,想著軍營裏是否會有人看上他、追求他,甚至與水寒天有進一步的接觸,可現在水寒天卻親口否定了這樣的猜測。


    以發顫的雙手捧住水寒天的臉,項伯偉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似乎在發熱,那是為了水寒天的心意而湧現出來的感動,令他幾乎無法自持。


    「寒天!」項伯偉拋下最後一絲理智,狠狠地湊上唇吻住了水寒天的柔嫩唇瓣。


    五年前他初嚐水寒天的滋味,卻是在醉酒之際,如今……他不願再後悔。


    他要好好記住水寒天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肌膚、每個聲音,甚至是每根發絲所挑動的柔美,更要將屬於他的烙印刻劃在水寒天的身上,讓水寒天永難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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