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官署。


    張裕到達的時候,


    呂範還在處理公務,


    沒有交接之前,他依然勤勤懇懇,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先生。”


    看到呂範,張裕還是心裏一鬆,


    這位長輩,嘴硬心軟,


    給了他不少幫助,


    若真要說什麽缺點,可能就是豪奢了一些,


    來到蜀中執政,衣服都變成蜀錦製作的了。


    “子茂來了。”


    呂範停下手中事務。


    “我也終於可以把這個重擔放下了,


    蜀中的事務以後就留給你頭痛了。”


    “先生這叫什麽話,為吳王效力,


    怎麽可以頭痛?”


    張裕說了句玩笑話,


    呂範附和的笑了兩聲,然後站起身。


    “子茂執掌益州,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我隻是想替公瑾兄,


    完成一些沒有完成的事情。”


    張裕的情緒淡淡的。


    “我這次能來,


    觸及到了吳王的逆鱗了,


    但我其實也不是很後悔。”


    “這正是我想說的。”


    呂範知道事情的關節,輕歎一聲。


    “希望你能解決吧,


    你現在最需要頭痛的就是涼州之患。”


    “我既然來了,


    馬超總要給我幾分薄麵。


    我現在擔心的無非是駐紮在散關的魏延等人,


    可以失地,不能失人。”


    “這倒無妨,


    前幾日書信告知情況,


    除了有部分羌人氐人掀起混亂,


    馬家還是沒有丟了臉麵,


    自己下場。”


    “這就好。”


    張裕點點頭。


    “為了以防萬一,


    我也讓公績領兵提前去往漢中了,


    讓他統領全局,


    隨時接應。”


    “你這次來隻帶了公績?”


    “我還要帶什麽其他人嗎?


    蜀中精兵強將不少,足夠了。”


    “精兵強將?”


    呂範遲疑了會。


    “劉備的舊將,你未必用的順手。


    劉璋的舊將,可用之才不多啊。”


    “以誠待人,人必然以誠待我。”


    呂範沒有繼續追問什麽,話題一轉。


    “為何不見孔明,難道他不來蜀中了?”


    “孔明兄在替我處理別的事務,隨後便到。


    精兵強將雖然夠了,


    但是我還需要處理政務的人才啊。


    畢竟先生要迴去了。”


    “好話說的倒是順口。”


    呂範擺擺手。


    “我去收拾東西了,


    子茂好自為之吧。


    以後是你們的天下了。”


    呂範離開官署,


    留下張裕一人,


    外麵的小吏剛想進來匯報什麽,


    張裕製止了他,示意他先下去。


    他一個人環顧官署,


    最後坐在了主位上,


    嘴中帶幾分戲謔的開口了。


    “這個位置,我能不能坐得?”


    …


    涼州,武威,


    留下幾個兄弟鎮守西域,


    馬超已經迴到了涼州,


    他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


    聽到張裕執掌益州之後,


    就知道很多事情不好糊弄了,


    所以他早早的迴來了,


    因為他知道張裕肯定要來找他。


    馬岱把書信給他的時候,


    他也是感受到了張裕明確的意誌,為此他很是猶豫。


    “張子茂接管了益州,對我來說不是好事吧。”


    這話問的是馬岱,


    馬岱思索了一下。


    “如果兄長下不了決定,


    誰執掌益州都一樣,


    隻不過張子茂肯定不會妥協罷了。”


    “待價而沽都不行嗎。”


    馬超把玩著手裏的玉石。


    “他們看我不爽,有種來找我麻煩啊。”


    “就是因為兄長有恃無恐,


    今日才會要商議此事。”


    馬岱稍微有些埋怨。


    “北方勢大,不可助之,


    聯孫抗曹本無問題,奈何兄長……”


    “夾縫中生存,你卻要我選邊,


    是你想太多了。”


    馬超把玉石扔向馬岱,


    馬岱手忙腳亂的接住,同時也是無奈的開口了。


    “不為今日,也要為以後打算。


    等到我們百年之後,誰知道涼州為誰所有。


    而曹孫二家,卻依然可以長盛不衰。”


    這話有點消極,


    馬超卻沉默了,


    因為他這個老弟說的是實話,


    等到他這一輩死光了,


    子孫輩根本就守不住涼州西域這偌大基業,


    自己現在是快活了,


    以後子孫就要倒黴了。


    “那你要我怎麽做?


    我已經送了一個兒子過去了,


    你是打算讓我再送個女兒嗎?”


    馬超開始說喪氣話,


    馬岱皺眉。


    “兄長必須要選一邊,


    不能蛇鼠兩端。


    至於是曹家還是孫家,兄長自己定奪。


    畢竟現在來看,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那我辛辛苦苦打下西域, 不就等於給他們做嫁衣嗎?


    我不甘心啊。”


    馬超煩躁的抓頭。


    “我還聽說,


    江東那邊準備送我那個兒子迴來探親?


    他母親早就死了,


    探個什麽鬼親。


    純粹是迴來找碴的。”


    “如果要和孫家聯合,小承也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讓他接管涼州,


    馬家以後也可以離開,


    前往富庶的地方居住。”


    “你是不是早有這個心思了,


    我發現你對涼州是一點沒有留戀啊。”


    聽了這話,馬岱搖頭。


    “畢竟是未開化之地,


    可以一時,不可一世。、


    兄長是明白我的,


    我這可不是私心。”


    “就是於因為知道不是私心,


    所以才讓我不舒服。”


    馬超低頭。


    “當初我打的曹操落荒而逃,


    現在卻隻能看曹孫臉色行事。


    太憋屈了。”


    思索了一會,馬超抬起頭。


    “讓武都的氐人們安分點吧,


    別再找麻煩。


    那些和曹操勾結的,就不用提醒了。


    正好讓張裕他們料理,


    也省的我費心了。”


    “兄長這是做出了選擇?”


    “不然呢,得隴望蜀,唇亡齒寒。


    我肯定選張子茂啊。”


    馬超苦笑。


    “他是個好人,跟他談交易,比跟曹操好。”


    “我明白了,


    那我這就書信一封,告知我們的意圖。”


    馬岱點頭。


    “不過他們會不會相信,也是個問題呢。”


    “愛信不信吧。”


    馬超挑眉。


    “孫家需要依仗我們的地方太多了,


    你以為我是服軟,其實是互相合作。


    隻不過這一做出選擇,


    商路這邊我就賺不到錢了啊,


    曹操肯定會刁難我的。”


    “商路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以曹操的魄力,不會做這種下作的事情,


    請兄長放心。


    現在要做的是整頓軍備,以防曹軍進攻。”


    馬岱認真開口。


    “數年未起刀兵,


    曹兵養精蓄銳已久,


    夏侯淵所部也是天下精銳,


    讓我們吃過不少苦頭。


    要小心他們進攻涼州,


    益州武備鬆弛,人心不齊,


    自保有餘,其他方麵是指望不上的。”


    “哼,敢來我就敢打,


    我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個涼王的名號,


    自然是有配得上的實力。”


    馬超冷笑。


    “而且這是我的地盤,誰來都得給我趴著!”


    …


    長安,軍營,


    夏侯淵督促士兵練習,


    而他的一個兒子也陪伴在身邊,


    是他的第五個兒子夏侯榮,今年剛滿十三歲。


    從小便是才子,七歲就能寫文章,


    夏侯淵很喜愛他,於是一直帶著他。


    “將軍。”


    郭淮拿著文書來到麵前。


    “消息已經確定,


    張裕接任漢中太守。”


    “麻煩來了啊。”


    夏侯淵接過文書,掃了幾眼。


    “比起呂範來,


    這可是個激進的,


    孫權竟然會放他過來,真是令人意外。”


    周瑜一死,


    眾人對於孫權的印象都是守成,


    這一點從他用人也能看的出來,


    益州留的是呂範,


    南郡留的是呂蒙,


    接任周瑜的是魯肅,


    濡須口駐紮的是周泰。


    張裕雖然一直平平淡淡的,


    卻一直是周瑜的馬仔,


    北伐堅定支持者。


    他既然能來益州,就肯定是搞事情的,


    這一點不得不防範,


    而且張裕和涼州有舊,


    說不定也會左右馬超的想法。


    “魏王那邊已經告知了嗎?”


    “請放心,信使已經上路了。”


    “伯濟辦事,確實踏實啊。”


    夏侯淵點點頭。


    “我記得你是中郎將(曹丕)推薦的人,對吧。”


    “承蒙厚愛。”


    夏侯淵看著郭淮,發現他沒什麽表情變化,


    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夏侯榮在一旁,小聲開口。


    “父親幹嘛多此一問呢。”


    “軍中不應該牽涉太多。”


    夏侯淵拍拍身上的灰。


    “一切事宜,自有魏王做主,


    我可不想牽扯什麽。


    你子廉(曹洪)叔叔就是在犯蠢。”


    “父親說的是對的,


    我們現在確實應該注意一下動向,


    張裕沒動靜,


    但是涼州會有動作。”


    “榮兒的意思是,


    馬超會堅定的選擇孫家嗎?”


    “是的,因為對於我們來說,


    涼州並不是特別需要的地方。


    而孫權他們則是要借助涼州的騎兵之利,


    不然他們與我們作戰,總是要低上一頭的。”


    夏侯榮思路清晰,侃侃而談,


    一番話聽的夏侯淵連連點頭,


    感歎自己的孩子少年英才。


    “小小年紀,此等見識,


    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父親盛讚,孩兒隻是拾人牙慧。(拾人牙慧出自南北朝,這裏用一下,小說,別糾結。)”


    “嗯?”


    “許昌求學時,拜見過德祖,仲達二位先生,


    他們當時正在論道。”


    “論道?


    那是吵架吧。”


    夏侯淵笑了笑。


    “這兩位,為了追隨之人,也是嘔心瀝血啊。


    讓魏王頭痛去,


    我做我自己的份內事就好。”


    夏侯榮在一旁微笑點頭,


    父親虎步關右,


    一個張裕又能翻什麽天?


    …


    冀州,鄴城,


    銅雀台,


    曹操撐著下巴,手指不斷敲擊桌麵,


    曹丕陪同在旁邊,一言不發,


    司馬懿遠遠的站著,閉目養神。


    之所以來到鄴城,


    不是為了來銅雀台玩樂。


    而是因為代郡的烏桓造反了,


    這讓曹操大為急躁,派遣了自己的兒子曹彰協同田豫,


    作為先鋒進軍,


    而他駐紮鄴城。


    現在好幾天沒有消息傳來,


    讓曹操忍不住擔心起來。


    “魏王,大捷!”


    老程昱高興的大喊著,走上銅雀台,


    以他的身份自然是暢通無阻。


    “哦,如何大捷,仲德速速說來。”


    “驍騎將軍(曹彰)親冒矢石,與烏桓交戰於桑乾,斬敵數千,大破之。


    一路郡縣,望風而定,


    各首領已經書信祈降,北方已定!”


    “好!”


    曹操哈哈大笑。


    “不愧吾兒,北方安定,孤無憂也。


    丕兒應該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都是父親指揮得當,


    以及彰弟不畏艱險。”


    曹丕搖搖頭。


    “是我撫恤不力,才讓烏桓叛亂,


    請父親責罰。”


    “無需如此,罪不在你。


    而且在孤麵前,也不用如此唯唯諾諾。


    孤可沒聽說你是這個樣子的。”


    曹丕沒敢迴話,


    曹操笑了笑。


    “你這樣也不錯,


    起碼比子建穩重。”


    丟下這句話,讓曹丕自己去猜心思,


    走到司馬懿身邊的時候,曹操也看了他一眼。


    “你在這裏是不是浪費了,


    派到關中如何?”


    “自然是遵循魏王的意思。”


    “那孤要你去死呢。”


    “……”


    “孤戲言耳,不要放心上。”


    曹操心情很好的離開了,


    司馬懿原地懷疑人生。


    曹丕走過來,


    這對曆史上的君臣,對視了一眼,有些無奈。


    魏王的心思,真是反複無常。


    曹操和程昱走在路上,


    許褚遠遠的陪在一旁。


    “人逢喜事,似乎精氣神都能好一些呢。”


    “魏王說的是,這樣的大捷,自然該高興。


    數年之內,烏桓都不敢南侵了。”


    程昱點點頭。


    “不過此次大捷,除了公子的勇武,


    田豫的謀略才是致勝關鍵。


    此人可大用,


    烏桓之事可以托付與他。”


    “不然孤為何讓他輔佐,他的功勞自然是少不了。


    同時我也要看考驗一下子文,


    看他會不會為下屬請功。”


    一切盡在掌握,


    曹操也咳嗽了幾聲。


    “都已經四月了,


    還是有些許寒意呢。”


    “這裏是北方,冷也正常的,


    可能是來自南方的風。”


    “南方的風嗎?”


    曹操頓了一下。


    “仲德這番話,


    讓孤心中一震呢。


    南邊安分了很久呢,


    還有西北,


    這些刺不拔掉,孤心難安啊。”


    “ 平常心對待吧,魏王,


    有時候人要服老。”


    曹操理解了程昱的意思,


    倒不是勸自己放下,而是讓自己休息一下,


    他笑著擺擺手。


    “那倒是有人接手啊,


    這些孩子我都不滿意啊。”


    一聲長歎。


    “孤的衝兒啊,他若在世,何須頭痛。”


    程昱沒接話,


    曹操也不再多說,


    抬頭看天,


    做了魏王,


    活的還沒年輕的時候痛快,


    自己的老對手,劉備,


    在江東估計很快活吧,


    劉玄德,有時候還真是羨慕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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