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夏未絕,轉眼時已十月尾未,朝涼依舊不敵午炎。


    朝風起,涼意未散。秋風過境城已空,街巷葉飛人影稀,陣陣風聲巷間響如有悲鳴。


    城南,人潮聚,泣聲起伏人憔悴,父送子,妻送夫,母抱兒,臨別蕭肅讓無知幼童也淡去了往日之蠻。


    嘟~集結之號又響!而在此之前,該號已破例多響了二次!


    “集合!違命者軍法處置!”


    傳令兵策馬而過,軍令塵煙相存。


    淚抹柔聲散,軍令下,所有不舍惜別都變成了無聲揮手…。


    塵煙起,隊列漸成,陣前執旗者喝令一聲“報數!”


    “一、二、三……”


    “全軍集合完畢!”


    “出發!傳各部,必務於日落前趕至秋山!”


    塵煙中喝令不斷,塵煙淡去時已是人去場空,廣場上不見方陣,唯有親族仍在望向山間塵煙處。


    “怪不得那幫老頭打死也不同意開放兩岸相通,老子這才那一點人都弄得雞飛狗跳,人再多點的話,他們那還不得上房揭瓦!”


    “什麽時候出發?胖子都走六天了,你還好意思窩著不動,不怕那幫婆娘上門罵街?”


    “急毛線!現在衝上去能幹啥?這我這小胳膊小腿修路搭橋又幫不上忙,還不如坐鎮後方以免你克扣好東西不往前麵送。”


    “姓張的!你幾個意思!老子行得走坐得端!少拿你那小肚雞各應人!”


    “姓黃的!你也好意思誇自己?胖子走的時候是誰偷摸的把送行酒給扣了!要不是我早有防備,那三千多人連碗酒都喝不上!”


    “酒不要錢?大中午喝酒除了影響行軍,能說出一毛錢好處?那些酒量不行的你背著走?”


    “摳門就摳門,少給我整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全軍躺平半個月,月國人也殺不過來!你就是人窮誌短手腳摳。”


    “摳就摳有啥大不了,你再說兩句試試看?信不信你走後,老子把後續、糧草全給斷了!你要是掛了,孩子通通改名!”


    “啊呸!要掛也是你先掛,老子生來就是災難,王八老死我還活蹦亂跳!要改也是改你家娃。”


    ……


    觀禮台上兩大主事居高對壘,主打一個若無旁人,全然不管台下百餘號衛士,還未全部散去的送別人員。


    台上,嘰嘰歪歪。台下,一名新晉衛士湊至迎風身側用月國通用語小聲嘀咕“常事?”


    被抓迴來充當記錄員傳令兵的迎風忍笑點頭:“習慣就好,過段時間你就能耳聾眼瞎聽不見又看不著了。”


    被歡迎風提迴去當小弟的甘平聞言胖臉一抽眉一跳:“不是說很快就南下?”


    迎風白眼一瞟:“誰說的?”


    甘平結舌,他真就說不出是誰下的令,也說不出信息那來。


    迎風瞧見身側少年一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樣不由得意洋洋補刀,手指朝上一點:“頭頂兩個沒一個正常。大的那個,說話做事全看心情,總是癲三倒四想一出是一出。小點的,麵上看起來稍稍好一點,至少不會想一出是一出朝令夕改,事實卻是則精似鬼,城裏的大事小情,軍務調度甚本全包。你把這次南下看成旅遊,把前軍,先行隊看成鋪路搭橋修營地的苦力就行,以頭上這人的不要臉,估計沒個十來天咱們不會出城。”


    台下突靜,台上聲又顯。


    “鎮上來的火藥兵器全部往前送,另外把我的分紅也全送過來,打仗打的是錢,沒錢就是送人頭。”


    “八成!最多八成!你在前頭浪,我這就不用吃喝拉撒了?建城搞基礎、組後備隊、修療養營、那那都要錢!最多給你七成!”


    “七成就七成!把火藥器械、漁獵工具全給我,剩下的你隨意。”


    “哦哦,要不白紙黑字簽個大名?要不要我把牆上的漆、地裏的種子都刮下來挖出來往前送?”


    “那倒不必,咱明辨是非,大過份就傷感情了,如有必要,你大可留點火藥炸炸魚,留點用具促進本地經濟發展,多給我送點香煙啤酒醫護用品就行”


    “什麽時候出發?看你不順眼很久了。”


    “你還是個人不?你也好意思讓我扔下大肚婆就跑?”


    “你妹的,不想去就明說!你在國內是出了名的不要臉,要不要我替你走一趟?”


    “臉又不能當飯吃。我要是要點臉的話,咱們現在能這麽財大氣粗,放屁和打雷一樣響?少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


    台上依舊,台下卻已人去影稀,維持現場的衛士散了,隻剩十幾號還守在台邊,送行者也已無蹤。


    四顧空空人影稀,早就站累的迎風頓時從標兵變成了流氓,頂著一身幹淨整潔的統領服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坐得幹脆利索毫不猶豫,下秒更是伸手掏兜,一通摸索下,隻見其從身上掏出二塊方餅,腰間解下一條形如皮帶長近米蓄水皮條。


    甘平傻眼,和其同時入列的另一人也是呆呆無聲,兩人被四周的操作整無語了!丁千坐下掏東西時,他們就注意到衛隊成員們也是有樣學樣,沒幾下就全員偷懶都坐下,個個還都如百寶箱般從兜中掏出吃食煙草。


    你吃,我吃,大家吃,就連台上互懟的杠精的兄弟也住口了,十幾號人不是在填肚子冒煙,就是拿著奇形怪狀的自製水壺灌水!唯有兩個剛入列的新丁一臉無奈,臉上寫滿了被坑。


    臉皮不敵腹肌口幹!再者,甘平也沒把臉當迴事,皮厚如鐵還自知被耍的他直接上手。


    迎風一巴掌拍開伸過來想拿餅的手,滿臉嫌棄的同盟卻又能帶笑調侃:“吃虧上當變聰明,不餓一餓,你們那能知道人心險惡?能記得往兜裏裝東西?”


    甘平氣樂:“喝口水總行吧?”


    迎風笑嘻嘻遞過皮帶形狀的水袋:“水管夠!不夠的話,我記得不遠處就有井,你們可以去挑幾桶來。”


    甘平與隨行同時入小弟翻著白眼輪流喝水,兩人為出氣般直接把袋中水一飲而盡。


    台上,已止戰兩人組齊齊探腦下看。


    黃圖忍笑發問:“肥仔,你叫啥名?那邊翻白眼的小靚仔,又怎麽稱唿?”一側的張揚則一手一個白麵饅頭,晃動顯擺手中食間還賊兮兮調侃:“吃過沒?要不要?”


    甘平失笑報上自己名,順口說了聲沒吃。其側的小年青則僅僅報了“周易”兩字。


    張揚一笑隨手扔下饅頭,甘平、周易忍笑接過,兩人抬首想說謝謝,卻見台上已兩手空空的人又變戲法般從兜裏掏出兩個饅頭子,還將並將其中一個遞向身邊人!那知黃圖麵帶嫌棄甩手示意不用,下秒便也從身摸出了兩饅頭。


    甘平傻眼、周易呆住,謝謝之語卡脖難出,出身大山他們還是頭一遭見如此場麵,更想不通台上衣著得體的兩人是怎麽把吃食塞進了衣服。


    迎風沒山裏娃的放不開,沒見過世麵,離神盾局專用夥房已久的他,一見饅頭就口水上湧,張場那兩他忍了沒好意思和身邊小年輕搶,可黃圖一示擺他就沒羞沒臊一跳起身過要:“老大,黃總!還有不?施舍個砸死我唄!”


    饅頭天上來,黃圖隨手砸了兩個,可乞討成功的迎風卻拉臉了,兩眼盯著饅頭上那個代表鹽味的黑點久久不語。黃圖的大笑中,迎風一臉誠懇朝還沒緩過神的小年輕們伸出橄欖枝並直探手:“我這好吃,咱們換一換!”


    魔爪探來,甘平一機靈想都沒想一縮一抬手中饅頭張口就啃!周易反應慢半拍,眼看手中物即將不保,本能的直接後退一步。


    調包沒成,還一臉你倆等著瞧的迎風又看了看手上的饅頭,糾結許久還是沒能下口的他歎息一聲又扮好人,帶笑又問對麵兩人吃不吃?甘平想都不想腦袋直搖,周易連連擺手。


    迴程之路風伴沙,一行十六騎沿街策馬,空寂街巷讓直接迴程時間縮短過半,沿途冷靜亦讓全隊上下身感孤寂。


    倉儲區。倉房依舊,不見門前人,不見住日緊閉之門,空蕩蕩到老鼠經過都感慨的倉庫被風一吹隻有沙塵起。不遠處,神盾局辦事處熱鬧依存,入門便感匆忙之氣撲麵而來,可熟悉此地的人卻找不迴往日心緒,廳中近半數麵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人怎麽看都是生澀而陌生。


    “讓你去拿個筆墨紙章而已”李信話半結舌,站於辦公桌前的青年喪頭待訓身硬手心寒。


    李信歎息招唿新人跟上,兩人行至筆墨紙硯存放處,他不得不耐下心對新人說解:“這有三種墨料,紅色為印章、軍令、公示專用,黑色為記錄入冊,淡藍為信息匯總。紙章有六種,以大小厚度材質區分,最大最厚一種用來寫公示,最薄一種則是用於小抄練筆,帶皮一種為信件令書使用,其下三樣沒多少講究,主要看執筆人習慣。筆的話分四種,以筆峰硬度區分,柔軟點的合格大開大合寫公示,尖細帶硬的用於寫冊寫信……”


    李信用大白話講了老一會,好不容易教了個七七八八並把新人打發走,心息難平的他為了不讓自己爆粗口,默默走進了後廚,直接穿過廚房走到了室外點燃了香煙。


    “喲,李官人頭頂冒煙了!表弟趕緊上燒烤別浪費了!”


    李信豎指朝天:“不出來吹吹風,我怕裏麵的人會死一半。”


    黃圖帶笑:“教教就行,沒誰一上手就會,剛成立時咱們一樣手忙腳亂。”


    張揚沒心沒肺點頭附議:“過段時間就好了,現在的亂很正常。”


    李信彈飛煙頭用看白癡的眼神瞧了瞧二人組氣不打一處來扒底:“別給我裝,現在什麽情況你們一清二楚,我說的是人事問題?說的是工作效率?”


    黃圖一默:“沒辦法的事,默契得花時間培訓,相知相處融洽能開得起玩笑更需要時間,以前模式不可重現了,也不可能再找一批經曆過千山萬水的人,你得習慣新人的僵直守規。”


    張揚苦笑坐下:“忍忍吧,忍到這仗打完。”


    李信側頭反問:“你信嗎?”


    張揚結舌數息:“理想得有,不然日子大苦,說不定某天還真能重聚。”


    李信一笑:“過段時間我想帶人到山裏轉轉,說不要能找迴部分感覺。”


    張揚聳肩指向黃圖:“這事你們商量著來,我就不參與了,別把事整得亂七八糟就行。”


    黃圖點頭:“我沒意見,休假人員迴歸重提上日程。”


    室外三人迴憶往昔。


    “李哥!李哥!”女聲突響。


    李信聞聲一把拉住身側想跑的人,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趕緊把人弄走!她在一天我腦袋就疼一天!”


    張揚直接扒衣脫殼衣服也不要了,光著膀子奪路而逃。


    李信目送某人拐角消失,迴頭把衣服朝同樣黑臉的人一扔:“這事你得管管。”


    黃圖直接把手中的製服當墊子一屁股坐下:“先忍忍,那王八蛋走後我會想方法把她們全弄迴鎮上。”


    李信半信半疑點頭,腦袋剛一定便瞧見張鳳領著兩個跟屁蟲大唿小叫出現視線中。


    “表哥,你怎麽也在?”


    張鳳瞧見黃圖也在調門語速動作瞬間一斂!大大咧咧之氣隨之一變,竟有那麽一丟丟大家閨秀之氣浮現。李信見狀一喜,突然感覺黃圖的驅客之計有那麽一點點成功的可能了。


    –


    河姆。


    紅河之水不複往昔奔騰,兩岸如潮退去現出大片沙地灘頭。


    北岸。陸良居高下顧麵帶凝重,下方如穀,穀中大江一去不還,江麵直接縮小一半,水位退去的灘頭上木柱如林,如階梯般刺入眼簾。


    南岸。老漢皺眉,百人屏吸,在場人員均被大江之變整無奈了,看向己側空空灘頭,又看對側灘頭防禦如林時無力感倍增。


    河姆如此,紅江沿線亦是如此!隨江水退去露出的不僅僅是灘頭,更是直接將同盟人的防禦工事擺到了明麵上,無形中為南岸的月國人探清了進攻路線的可行性。


    南岸。龐貝置下手中稿無力下令:“傳令下去,命令各方軍侯暫停進攻!敵方於大江沿線防禦未探清前不得輕舉妄動!”


    命卒領命而去,留下一眾軍將側目尋聲。


    龐貝輕舉手中信苦笑:“僅此地上下遊偏有暗樁六十三處,封堵線連綿百裏,若非水退,我方強渡勝數無幾,對手不是一般人,他們連枯水期都算上了。平遙、霖方、高點、流沙、四地均發現足以封江堅鎖沉鐵,看樣子同盟人是打算放我們渡江,卻不準備讓我們迴來。”……


    –


    雲陵。


    黃家虎仰天長歎,怨天不合地不利時不順,怨今年枯水期太早太提前,也退得太過誇張!這場不合時節,百年不遇的大退水生生斷了同盟軍速戰速決的想法,讓他謀劃計劃久的《斷敵於北》徹底淪為笑話。


    相較於黃家虎的無力,其側的楚雄則是驚恐悲三感交織!


    楚雄驚於身邊人的計謀,別人還在計算一城一地得失之時,這人卻已利用起山川河流季節變化。恐於同盟人的執行力和保密措施,沿江設伏設障乃軍事常識,可沿著大江設謀千裏卻又是另一迴事,兩者間沒有可比性。此前,楚雄不知同盟人壺裏買什麽藥,不知道黃家虎哪來我自信說“能速戰速決”!現在好了,知道了!可他卻又是那麽的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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