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微涼,江中火光搖。


    碼頭值守人員棄竿起身,口中怨聲起,難得的清閑被打斷,誰都會有點火氣。


    火油入盤,碼頭上的星星火光突亮,一下便蓋過周遭燈火,江中浮搖船舟見此調整方向,不再順流而下。


    江中火光漸近,碼頭上人影漸稀,十人組成的值守隊,有八人隱入黑暗手持弩箭戒備,僅餘兩人在碼頭上為身份不明,人員不定的船支做引導。


    一舟孤影現,碼頭上的兩人暗暗鬆氣,黑漆漆的夜江麵突來的燈火著實讓他們緊張了一下,因為誰也看不清黑暗中有多少船多少人,是敵是友。如今船影現,帶著口音的人聲響起,守衛忐忑的心不由放下。


    小船在引導下靠岸,船上四人顯然不是第一次來江南大營,不用保持距離站在十數米外一前一後的守衛發言,便高舉雙手逐一下船,以此示意身上並無他物。


    規矩依舊,守衛中的一員上前將四人搜了一遍,並將放於船上的兵器利刃全部收走,才尋問起來人的身份,並討要身份證明。


    問明來意,守衛便對黑喊喊了一句:“去倉庫把胖子叫來,就說碼頭來了四人。二人自稱他堂弟,一個叫陸羽,一個叫陸巡,兩人自稱族弟。”


    黑暗中無應聲,卻有火光突現,火下人影斜長朝江壩上的營區跑去。


    許久後,江壩火光再現,三影同行,人未近,罵聲先至,和陸虎睡一屋被吵醒還被拉來的黃圖一路散播福氣,一口一個王八蛋,一口一個死胖子。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可碼頭上卻氛圍詭異,一個胖子圍著兩個小年輕上瞄下看,離鄉近十載的胖子沒能從兩人身上看到熟悉感,又是摸頭又是撫麵一迷糊,在他印象中族弟又小還長得歪瓜裂棗,和這兩個英氣小夥有點不搭調。


    “我爸叫舍?我三娘叫啥?我有幾個兄弟姐妹?我離家時騎的馬是什麽顏色?”


    “大伯叫陸遊,三娘姓蘋名花,你有十七個兄弟姐妹,你在男丁中排第四,你離家時騎牛沒馬。”


    “我老頭叫陸流,我娘叫蘋芳,我家有六個,你的小名叫圓滾滾。”


    圓滾滾?一旁忍笑的黃圖雙眼一亮,像發現了新大陸。


    陸虎生怕兩個堂弟繼續扒糗事,一把上前架著兩人,瞪眼還口出威脅。


    入營路上,陸虎終於搞明白幾個弟弟為什麽大晚上在江上漂了。本該入夜前就到的四人,一個不小心往支流裏鑽,出來時天已暗,隻得費力紮營,結果小蟲叮大蟲嚎,被虎嘯嚇得一激靈的四人果斷棄營江上漂,漂了幾個鍾才看到岸邊有燈火。


    天明,陸虎帶著新到的四個小弟得意洋洋巡營,逛完營地逛倉庫,陸虎擠眉弄眼誇誇其談。負責守倉庫的李連看著胖子帶臉笑,不爽心中來,感覺自己混得有點慘,自己有名頭又好幾個,又是齊國貴族,又是同盟統領,又是集團股東,又有錢有勢,卻不知怎麽搞的一個聽話的小弟都沒有。李連以前還有陸虎做伴,現在好了,就剩他一個光標司令了,就他沒小弟能使喚了。


    陸虎給弟弟們安排差事,大手一擺,沒有任何工作服役經驗的四人直接成了神盾局倉管,李連白眼一翻有氣無力在人員名冊上添上四人姓名。


    “老大,這四個是我弟弟,這個叫陸飛,這個叫陸巡,這個叫陸運,這個叫陸行,以後多多關照哈。”


    滿臉困意的張揚一看四個精神小夥,再看圓滾滾的胖子,對有點小緊張的四人調侃道:“少吃點,要是個個都像你們兄長一樣我可養不起。”


    陸虎聳肩大氣道:“想吃就吃,咱們現在有錢,我和大兄都胖成球都能找到婆娘,你們長得這麽靚仔放心便是。”


    張揚搖頭一問,得知四人被安排進局裏眉一皺,陸虎瞄見想說話,張揚搖頭示意,示意人走再說。


    四人被帶離後,張揚有點為難道:“能不能給他們換別的,直接插進來有點不好交待,現在盯著我們的人太多。”


    陸虎胖臉一眉:“就四個而已,應該不成問題,新軍組建我們現在的人手抽走近半,多他們幾個也能幫點忙。”


    張揚一歎默認不再多言,外籍兵團的組建的確從他名下抽走四百人,用於戰俘的訓練和管束,鎮上人員趕到前,人手緊張是必然。


    南下時神盾局浩浩蕩蕩一千三百人,結果一分一攤一派,沒剩多少了,要不是黃圖帶了百人過來,衛東又有二百人,加上倉儲區的人出於張鎮,張揚還真無人可用。


    從柳城至江南大營有三百裏距離,沿線三城都設有神盾局辦點,每個辦公點四十人。前線三州有十二個神盾局駐點,負責收整戰事信息,每點二十人,江南大營重點協防的倫河則是人手加倍。陸良南下時又帶走了二百人,新軍又分去了四百,分來派去後,張揚身邊基本成了空殼。


    大營北麵二十裏新營擴建,兩個木架一擺,上麵擺根長竹的大門旁骷髏旗逆風飄揚。


    擴建中的營地灰土飛揚,三千在麵江的山穀中刨坑平地挪石頭熱鬧非凡。


    灰煙中,黃圖王昭木木無言,他們都被新兵們的幹勁搞無語了,本以為要監管才能造起來的營地,卻在一看純屬瞎操心,剛編人軍係的戰俘們住了大半年帳篷,為了有個能掩風不不漏雨的地方,幹起活來比誰都積極。


    黃圖一掃山穀失笑道:“看樣子把營房搭起來用不了一個月,這才四天時間,營地地基就差不多了。”


    王昭莫名搖頭:“不知該笑還是該哭,眼下之景出乎意料,人心難測呀。你家表兄就是個妖孽,認真起來真能把人玩死。”


    黃圖麵一苦認同道:“別看他整天沒正行,歪心思鬼主義卻多不勝數,惹誰都行最好別惹他,不然被賣了還得帶笑幫他數錢。我和他相處十幾年,總以為他玩不出花了,可他總能時不時來上一下。”


    王昭一樂:“好在他還是個人。”


    黃圖失笑不止,大拇指一豎同意道:“的確,至少他還是個人,不然咱們早就跑了。”


    嘟~號聲自山穀內側響起,兩人聞聲收笑向小山背麵走去,穀間忙碌猛然停下,工作中的人紛紛放下手頭工作找掩體並舉起了木板充當盾牌。


    長號收,短號急保起,三息一聲,連續九聲後一靜,穀中數千人氣息急促中,大地突然一顫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隨即響起。


    聲消地平塵煙起,穀中依舊寂靜一片,親身見過二次爆的人並歡騰,反而唿吸漸急,他們都知道拋飛物即將到來。


    一息,二息,三息,山中仍靜。


    細石天上飛,好死不死砸在王昭舉著的盾牌上,盡管早有準備,可還是把他嚇了一跳。王昭的怨罵音中,黃圖一笑放下盾牌並站了起來。


    嘟~代表安全的號聲響起,山穀中群聲起,都在確認身邊人員是否有事,嘈雜中有不少人靜立無聲,神色複雜看向遠處升起的滾滾濃煙。


    爆炸未並試驗,而是用於開山破石,加上這次,四天中山穀中響起了三次爆炸聲。第一次是為了炸開橫在山穀出入口上的巨石。第二次是為了抹去安生隱患,把山穀一側斷崖直接轟了。第三次是為了開路,山穀內側有條隻能過人的數米石道,爆破是為了擴寬。


    硝煙散盡,爆破隊出現在曾經小道前,混在小隊中的迎風看著亂石碎屑興奮難言,爆炸成功把攔路的石頭全炸碎了,小隊成員僅在入口能看到了背麵的山穀,視野一下開闊不少。


    迎風向前穿過亂石,站於新穀前臉上的滿意,麵前山穀如盤,中有小溪流水,隻要把努力一般便能開出百畝良田。


    藍開湊近一睢一看,臉上的不屑難掩,這麽小的山穀不入法眼,熟知大營周邊的他能報出二三十個比這好的地方。


    迎風搞破壞上癮,不理會身邊人的表情,興衝衝說道:“藍大爺,咱們明天上哪炸石頭?”


    藍開迴嗆:“迎老板收收心,該炸的咱都炸了,再炸也沒用,有地沒人炸了也白炸,往後幾個月估計是沒活可幹了。”


    迎風嘀咕道:“要不讓老大也組個民團開荒?”


    藍開氣笑:“鎮上才多少人?你能變出十萬八萬?”


    –


    北涼前線。


    亭州城橫立山間攔住南下之路,同盟中路軍隻望城興歎,攻城的代價太大,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願意讓手下士卒衝上去。


    距城二十裏,山間百寨立,同盟軍旗飄揚於中。


    山前空地上十門榴彈炮箭向亭州,看似準備充分,隻待炮響城塌,大軍借機一擁而上便可成功拿下立在半坡上沒有護城河的城池。


    可事不如人意,進攻的方法有了,主攻的方向有了,偏偏大炮出了問題,誰也想不到射程太遠竟成了難題。


    陣地一側,陸良無力坐地,其側黃單南望歎息。


    陸良提議:“要不直接推上去?”


    黃單苦笑:“推上不是不行,關鍵是角度不夠,離城數裏不是坑窪就是山穀,遠了被山攔,近了得防上遊放水。”


    陸良不死心道:“要不繞北門?那邊地勢不錯,可以直接壓至城牆千米處。”


    黃單無奈:“這話對我說就行,就別和別人講了,中路軍到現在也才九萬人,對麵卻有差不多三十萬,能拚拚出三萬人前推到這裏已經不錯了,冒險的事不做為好。”


    陸良心有不甘卻隻能收聲默認。亭州北門地勢不錯,卻也是月國大軍的集結地,已知便有三萬人,一旦繞道進攻不利,正前方人趁勢出城奪寨斷後路的話,大軍覆沒的可能性極大。


    陸良想了十幾種辦法,每一種都有可行性,卻又種種受限,原因都出在兵力不足,中路軍為了維係占領區秩序,不得不把兵員分散。


    兵力不足的不止中路軍,左右兩軍也麵臨同樣的情況,龐大的占領區將各軍戰力嚴重分散,隻得止步不前。對於這點,各軍主將清楚,長老院清楚,對麵固守的領主聯軍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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