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如火高懸,天藍無雲如鏡,風溫熱浪如潮,江風難撫秋炎。


    高溫下,水氣飛騰,遠看山搖,近看氣如有形晃動。


    江邊,千帳立於淺水灘,萬人帳下氣如牛。


    手出陰影探熱,瞬息熱感至,手歸,人怨,氣歎,難掩煩躁。


    近四十度的高溫,讓江南大營如入停擺,朝可聞聲,夜可聞聲,白日卻萬事息,疲軟無力的人們無意工作,也無力訓練,營中高層也不意出人命,隻得下令避開日間勞作。


    倉庫區江段,水清無濁,不似下遊得承受上遊萬人踩踏引起汙紅。


    為首一帳,帳下,六人半身入水坐,手於水中握竿,雙目緊盯二十米外隨波起伏漂動的浮漂。


    ‘神仙難釣午時魚’一言未不準確,魚依舊能釣到,就是種類沒早晚窗口多罷了。明知午間魚難釣,可就算如此,也擋不住閑人們打發時間和小賭的心。


    水下悶聲響,帳下之人看到漂在江邊打草窩晃動搖擺不由眼發光,握笑的手不自覺加力。


    六人凝神靜待, 靜待窩中巨草吃鉤時,腳步聲來,六人聞言眉皺不耐現,還未來得及出聲讓來人輕手輕腳,一聲驚天動地的叫喊聲便已響起:“老大!對麵來了信使!”


    “啊…六人如瘋如狂帶著滿身水花衝上岸,對著來報的迎風就是一頓追,好在迎風聽到怒嚎時就感覺不妙,見人一出帳便調頭就跑,這才逃過皮肉之苦。


    人走釣位在,都是一身肌肉疙瘩的蠻氏兄弟趁機接手,笑嘻嘻把多餘的魚竿收了起來,隻留兩支誘餌離草窩近的。


    身為兄長的蠻橫看著多出的四套漁具竿心癢難耐,小聲嘀咕道:“現在沒人,要不咱拿兩套?”


    蠻行眼一亮,卻又飛快搖頭,咒怨道:“那王八蛋小心眼,咱都求了四天也沒給,還是別不告而拿好點,丟不起人,那家夥沒臉沒皮的,鬼知道他會幹嘛。”


    蠻橫無言默認,雙手捧水欲喝瞄了下漂浮,由於水浪反光看不真切,感覺漂浮在平移,又感覺不是,拿不定主意的他用手戳向弟弟問道:“漂浮是不是在動?”


    還在想怎麽從張揚手上搞漁具的蠻行聞言看向江邊,細看二息才確定漂在移,卻沒出聲提醒兄長,而是直接搶竿刺魚。水花翻滾時,蠻行狂笑,蠻橫狂罵。


    不知道竿被借,窩被蹭,魚也被釣的六人,上身赤裸,下身短褲拖鞋,頂著火紅太陽一跑小跑衝進了倉庫。


    張揚扒缸狂欲一瓢,並朝身上澆了一瓢,心滿意足才轉頭看向身穿藍色製服,製服都有兩個白色‘快遞’的傳命員。


    拿著草扇一直風降溫的三個傳命兵,這才起身行禮,張揚點頭後,年長一人才從挎包中抽出竹筒遞了過來。


    張揚的確封條封泥都無損,點頭對傳命兵笑道:“齊飛,怎麽又是你,是對麵沒人了?還是巒城被你家承包了?怎麽來來去去都是姓齊的。”


    齊飛三十出頭,這次任務本不該他出,接下隻為帶兩個剛入行的族弟混個臉熟。


    張揚言罷,齊飛掏出確定單一遞,才笑道:“不瞞將軍,巒城的傳命工作的確被齊氏包了,還包就幾十年了,這次過來是為了介紹兩個族弟給您認識認識,以後他們也跑大營。”


    “瘦點,額頭上有疤的叫齊風。瘦得沒幾兩肉還留中分的叫齊進。”


    齊風,齊進聞言向帶笑的眾人點頭。


    齊飛帶笑向兄弟倆介紹倉內眾人的姓名職務和區分方式:“張副將,一直寸頭,下巴左側有黑痔,腳肚有咬痕,咬痕有二指寬的青斑。”


    張揚一聽苦笑,隻得無奈抬下巴露腳肚,讓齊風齊進兄弟看了一下。


    齊飛指向陸虎笑道:“他就這樣,要是還能認錯的話,你們眼睛要不要都一樣,如果找不到將軍的話,把信交給他就行,他叫什麽你們知道吧?”


    眾人失笑,陸虎黑臉,齊風齊進兄弟忍笑報上陸虎兩字。


    笑收,齊飛麵向黃圖點頭。黃圖無奈隻得自我介紹道:“我叫黃圖,張揚的表弟,暫時是這裏的副手,也是這裏長得最帥的,時間緊急找不到的話,大營的信都可交給我轉送。”


    張揚斜眼搖頭嘀咕道:“臉皮真厚,明明沒我帥。”


    笑聲中齊飛又給族弟介紹了臉上帶疤的王昭,精瘦手掌手背都有刀疤的迎風,一本正經頭發最長耳機下有斑的李連。齊飛介紹丁千時笑道:“這個得好記,他叫丁千,將軍的衛隊長,咱家的親戚,祖輩聯過姻,你們叫他表哥就行。”


    齊風齊進聞言嘻笑叫表哥,丁千一臉無奈迴應。玩鬧過後,齊風齊進兄弟隨新認的表兄去熟悉大營了。


    張揚折開竹筒一倒,掉出了四個紙棍,隨手拿起一個一折一看,剛看幾句就便臉黑了,又是長老院來信罵人。罵他成天沒個樣,堂堂一個將軍竟偷懶耍滑天天釣魚不務正事。若不信尾蓋著一頓章,張揚都想手一搓把信扔了。


    尾未十一字被八個紅章故意蓋得看不清,張揚瞄不清,氣笑一聲直接把被給黃圖第人幫忙查看。


    張揚看完第二封時,黃圖陸虎王昭李連還在猜字迷,四人這才確定十一字中的首字為‘大’字,及分布於中‘鎮、歸、’兩字,齊飛忍笑湊近幫忙,看了一會幫忙確定了‘張’字,及尾未的‘了’字。


    張揚一聽眼一亮,大笑道:“大營一帶歸咱們了!”


    黃圖一聽一邊嘀咕一邊點手指:‘大營一帶百裏歸張鎮了’一算才十字感覺不對,又開始往下編‘大營和周邊百裏地界歸張鎮了’結果越編越算越感覺不對勁。


    陸虎皺眉又展眉,展眉又皺眉一個勁扳手指,點點算算嘀咕。


    王昭想一下笑一下,對長老院的惡搞無語又好笑,那幫老頭給張揚的信總是這德行,明明能直說非要繞來繞去折騰人,不為別的,就為惡心和調侃一下閑著沒事就和他們對杠的張揚。


    李連撓頭許久硬湊出了一句:“大營及周邊百裏歸張鎮了。”


    有點不敢確定的張揚扳著手指算了起來,點了一是十一字,卻有點不自信又算了一遍,這才拍桌下定論。


    黃圖糾結萬分提醒:“要不迴信確定一下,出錯的話會被人笑死的。”


    黃圖這話不說還好,張揚一聽小心思就上來了,賊兮兮說道:“就這麽定了,錯就錯怕啥,真要錯了他們也沒臉跳出來罵街,有錯在先的是他們。”


    黃圖一臉笑點頭,陸虎胖臉一展,李連眉毛一挑嘴角上揚,齊飛失笑無言,王昭苦臉無奈道:“就不能正經點?鬧來鬧去好玩?”


    張揚忿忿不平答道:“是他們沒事找事,恁什麽不讓我還擊?來自才這幾月,他們就發了十二封信專門調侃我!士可忍我不能忍!”


    ‘我吥!你也好意思說!長老院來一封,你就迴懟一封!明明就是玩上頭了!’王昭暗中吐槽,嘴上無言。


    張揚把第二封遞出:“長老院同意了我們的外籍兵團計劃,戰俘營中的萬人會成為第一兵團,後續還有萬人會來,並以此組建第二兵團。組建事宜和人員結構由我們自行負責,他們的要求是一年成軍,並開赴前線。”


    黃圖接信一看吐槽道:“一年?飛都沒那麽快!不收心不立根便派出去隻會添亂,搞不好還會反咬一口。”


    蹲在門口發哨守水缸的迎風迴頭說道:“一年應該夠了,看守營中的人多是為了混飯吃沒什麽歸屬覺。對他們而言出城百裏便是異邦,根本不知道皇位坐著的是誰,他們隻認識給飯吃的人,隻要條件夠好,短期內讓他們拚命估計不行,可混吃等死維持地方秩序的話問題不大。”


    張揚鼓掌起哄道:“迎風大爺,您要不當個將軍玩玩?現在有個名額,隻要您點頭,參將之銜小弟我必會親手將製服紋章奉上。”


    迎風守頭看門沒敢吱聲,暗中吐槽:‘去前線?傻子才去,老子現在不缺錢又自在,沒理由呀!’


    王昭收笑問道:“要不從鎮上叫點人過來?他們清閑太久了,活動活動也好。個人感覺,是時候提醒一下了,我怕他們忘了曾經的身份,忘了感恩。”


    鴻州人在張鎮的數目早已過千,總數已有一千三百人,多年來,王昭在張鎮和新城的協助下想方設法收擾舊部和舊部遺孤。收效最大的一次,數年前的搗亂之旅,南下的王昭不但成功挑起了領主紛爭,還和舊部聯係上了,一年內便有六百多鴻州人出現於新城,向巡邏隊報上了王昭的名號。


    現置身於張鎮的一千三百鴻州人,青壯占比超半數,原因現實而殘酷,年老年幼者無法熬過數千裏的風吹日曬疾病。


    張揚猶豫半響終占頭:“不用全來,來三百就夠了,人員怎麽安排你和迎風商量。”


    王昭點頭。


    張揚一不做二不休,頭一轉對著倉庫的另一頭叫了一聲:“李信!關爵!你們過來一下。”


    待兩人走近,張揚便吩咐道:“從鎮上調點人過來,新軍組建在即我需要信得過的人,人數多少你們自行決定,多少無所謂,自願為主。”


    李信點頭應聲後,便考慮如何在信上說明意思,鎮上的紅山人本就不多。


    關爵卻帶笑問道:“能不能來一半?我們入鎮晚了點賺錢的營生占不到,得找別的路才行,大窮的話我怕他們會惹事生非。”


    張揚眼皮一跳罵道:“誰讓你手下全是一幫暴力分子。”


    關爵聳肩:“沒辦法,武力極不夠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都是一路貨色,留他們在鎮上賣力討飯吃,不如給機會讓他們拚一下,沒錢沒名頭的話他們討不到婆娘,也無法在鎮上立足。”


    張揚一想也是這理便點頭:“隨你了,願意來的人請他們把手頭的事交接好,出了事端我就找你麻煩。”


    關爵點頭,一拉李信便跑去寫信了。


    見王昭看來,張揚無奈撫頭:“你也一樣,人數不限,願意來的就來吧,前提是生死自負。”


    王昭無所謂聳肩,叫上門頭的迎風便跑去找李信關爵湊頭寫信了。


    李連一瞄一歎,一幫外國人中就自己孤家寡人一個,沒人可調沒人可用,把張鎮翻過來也湊不出二十個齊國人,關鍵還沒人聽自己的。


    一直旁聽的齊飛羨慕道:“要是年齡幾年的話我會厚臉討份差事。”


    張揚失笑:“你就算了,出事的話,你家那堆娃會很慘。”


    家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的齊飛失落搖頭。


    一旁看信的黃圖突然說話:“齊哥,您有時間的話,就幫忙找點腿腳利索身手手的,軍中需要傳命兵,風險是大了點,薪酬卻也不錯。”


    齊飛想到同行過江投奔誌願營的十幾個同族,不由點頭同意,二話不說便告辭而去。


    陸虎想起一事,便跑去倉庫一角翻箱倒櫃,找了好久沒找見東西,才對李連問道:“我記得以前讓人繡的四麵旗放這裏,怎麽不見了?”


    李連聞言起身小跑過去,搬箱間說道:“放著礙地方又沒用,我便讓人放到最下麵了。”


    四麵旗幟一展,壓抑的氣息撲麵而來,一麵黑底又個慘白骨頭頂著白色空洞的骷髏頭。一麵黑邊中暗,隱於黑色披風下的死神不見身形,隻露灰白牙齒,手拄黑色鐮刀。一麵黑底暗光,五指隱現,二點紅光,似有魔物圖中來。一麵暗黑,墮天使背人展翅,對著天空的亮光哮咆,頭上的兩根羊角,一根黑如墨,一根在光線照到有白煙升起。


    黃圖得意洋洋,四副旗幟都是由他先手繪而出,再交給鎮上的刺繡能手製作,上百人耗時數月時間才製作,旗上圖案繡染結合古堅而詭異。


    陸虎手持下巴麵向牆上四麵旗左瞄右看拿不主意,不知該選哪二副為好,他對四麵旗的壓迫感都很滿意,也為此糾結。


    張揚沒在看旗幟,而是陷入了迴憶,迴憶了那個陌生卻有點想念的世界,迴憶那些光怪陸離。


    三人神態各異,剩下的人卻是另一番景象,倉中多數人沒見過如此壓抑的圖案,不由口幹舌燥竊竊語。


    李連雖見過二次還是無法習慣,看了兩眼便移開目光。


    迎風卻覺得合心意看了好看,作為小說《小王八蛋》的書迷,他能從旗上看到那個虛構魔幻的世界。


    王昭收起心中漣漪,長出一口氣後,指著骷髏頭說道:“這幅我定下了,第一外國籍兵團的軍旗就它了。”


    張揚聞言驚醒,同意了王昭的指定,並指定墮天使一旗為第二外籍兵團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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