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如火懸空,天地如窯,靜坐汗亦不止。


    岷江南岸大營,萬帳連續,人聲卻寂,帳內無人,行人寥寥。


    營外,江邊人頭湧,水中歡聲嬉,岸邊樹陰下人聲沸,沿江十數裏沙地成了休閑勝地。營中除了值守人員,剩下的人都跑來江邊吹風泡水了。


    療養區一段最熱鬧,各區無事閑人紮堆,他們不是來探病,而是另有目的,有人想找個夫人,有人則是來過眼癮湊熱鬧,區中的二千八百位護士便是他們聚來的原因。


    如今療養區兵強馬壯,兩區人數已超六千,其中傷員人數不足二千,占比不到1\/3,剩下的四千多全是醫護人員。


    江邊樹下,丁千、石景舉望遠觀春色,水中嬉戲姑娘們曲線畢露,濕透的衣杉半掩誘人酮體,讓遠觀的光棍們遐想連連。


    萬花叢中一點綠,突有數男混進嬉水人群,羨慕嫉妒恨一下湧上心頭,丁千氣罵,石景神傷。


    舉望的兩人本就顯眼,突然的舉動更是吸來注意,樹下人堆中,有一青春洋溢精滿臉痘痘少年好事問道:“衛長,你們罵啥?能不能把望遠鏡借我過過眼癮?”


    丁千滿臉不忿道:“有幾個王八蛋混進去了,還臭不要臉往姑娘們身上潑水扔泥。”


    石景神傷無言,幹脆利落的把望遠鏡遞向少年。少年滿臉興奮接過,看了便幾眼傷感道:“我真該學醫去了。”


    少年聲落,樹中群聲悲嚎,十中有九感同身受,別人左香右王,他們卻隻能和粗蠻漢子紮堆。


    丁千長歎一聲,有氣無力把望遠鏡遞給一側躍躍欲試,卻又不敢開口討要的精瘦少年。少年道謝接過,丁千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精瘦少年瞄了幾眼,便對同樣舉鏡的兄長說道:“三哥,她們都是張鎮來的,迴去後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滿臉痘痘的少年堅定點頭:“說不定咱們還能混進醫科院,要時別說討一個,討幾個婆娘都不成問題。”


    樹陰下的人聞聲哄笑,紛紛出言調侃,舉鏡兩兄弟卻臉皮無比,非但沒尷尬,還出聲迴懟,懟樹下的人有賊心沒賊膽。


    丁千忍笑問道:“你們哪來的?剛到營中不久?”


    長痘少年迴答道:“我們來自狼部牛家堡,我叫葉休,我弟叫葉什,昨天下午到的營地,現在還沒發配任務。”


    丁千點頭後,出於好心提前道:“營中除了後備軍,運輸隊也在招人,你們還小最好別往軍中紮。”


    葉休一笑而過,葉什點頭道了聲謝謝。


    望遠鏡於人群中流轉,葉氏兄弟則坐迴樹下,坐到了丁千石景身旁。


    丁千抓著衣服擦汗,別在衣服上的紋章脫落地,葉什拾起時看到章中的似盾非盾的圖案,沒出是那個兵團的標識,不解問道:“衛長,這紋章我沒過也沒聽說過,新兵團?”


    丁千接過重別於衣服上,解釋道:“不算兵團,更像參謀部,人多也不多幾千人而已,名字就不對你們說了。”


    葉什不知道參謀是什麽意思,卻也沒多問。


    葉休卻眼一亮,他從報紙上看到過參謀兩字,知道大概意義,於是對族弟說道:“參謀就是聰明人的意思,專門出謀劃策那種,和長老院那幫老頭差不多。”


    葉什恍然大悟道:“原來和就像張揚將軍一樣哈。”


    丁千一臉複雜。石景尷尬一笑,隨即好奇問道:“你們認識張將軍?他好像沒去過狼部呀。”


    葉休搖頭:“沒見過,也不認識,都是從報紙和長輩口中聽來的,集訓時教官沒少和我們吹牛,說張將軍這好那好,又做了什麽利國利民的大事。”


    葉什見丁千石景兩人一臉好笑,低聲問道:“衛長,你們認識張將軍?”


    石景搖頭:“不算認識,見過幾遍而已,他人就在營中。”


    丁千忍笑道:“我是認識就是不太熟,沒能聊幾句,倒是和他身邊的胖子聊得來。”


    胖子一詞出,舉望偷窺的兩人中有一人聞言轉向,他剛才好像掃見了卻沒注意,轉向一看便迴頭說道:“衛長,你們說的胖子就在江邊。上遊,三百米左右,身旁有兩人,一人三十上下臉上有疤,一人大胡子全是肌肉。三人左觀右看賊眉鼠眼,應該是在找人。”


    丁千一聽失笑,卻聽出了兩人大本身份,不出意外的話,與陸虎同行的應該是王昭和衛東。兩人都是剛到大營沒幾天,王昭三天前自南而歸休整,衛東二天前護送醫護人員和醫品物資南下。


    葉氏兄弟起身搶鏡看向江邊三人。丁千一笑一歎對身邊人說道:“估計是來找咱們的。”


    石景苦臉起身:“好不容易放個假,真不讓人消停。”


    行於半坡,丁千迴頭瞪眼,厚著臉皮跟來的兩兄弟眼珠亂轉不歎聲,石景一笑搖頭。


    二夥一湊近,丁千出於整趣味,站直手抵胸目視王昭叫了‘將軍’,石景一頓一悟也來了一下。兩人突如其來的舉動把葉氏兄弟整到了,兄弟倆把手上的鞋一扔,飛快把披肩上的衣服穿上,王昭一笑好笑時兄弟倆麵帶尷尬行了禮。


    丁千的舉動如油鍋放水,周圍聽到看到的人紛紛整束衣物上前行禮,陸虎衛東麵臉上嚴肅心中狂笑,王昭哭笑不得對行禮人員一一點頭迴應。


    溜出人堆外的兄弟倆興奮淡去,都是滿臉疑惑,感覺不對勁又說不上來為什麽。葉什問道:“他是張揚張將軍?”葉休搖頭:“衛長沒把名號,應該不是張將軍,可能是別人。”


    丁千這麽一鬧,一行人自然是待不下,隻得灰溜溜往療養區外走。


    王眧一臉無奈道:“好玩?”


    丁千苦臉:“好玩是好玩,就是鬧得有點大。”


    陸虎眉毛直顫調侃:“說明你人氣好,丁千就叫了一聲,人就聚過來了。”


    王昭氣笑:“還不是你惹的禍,整個同盟找不到幾個像你這樣的,丁千不過是玩笑,你卻像個背景板,同盟那個不知道張揚身邊有個胖子?”


    陸虎聳肩:“別賴我,是你們硬拉我出來帶路的,要怪就自己。”


    王昭嘴動卻無聲,陸虎見之牙痛,衛東丁千石景三人狂笑不止,這樣的舉動他們都見過,因為張揚經常這樣懟人。嘴動卻無聲的好處就是對手明知你在罵他,他卻不知道你罵啥…。


    人流漸稀,王昭便對石景說道:“我打算半月後迴前線,需要信得過的人,人員的薪酬和撫恤是現在的兩倍,有沒有興趣一起?”


    石景糾結數息還沒能下定決心,帶著猶豫答道:“我得征求老大同意。”


    石景和死營成員是自由了,可又無人能真正的自由,不管是行動還是生活上,他們都離不開張揚,離不開張家,一旦離開,他們將一無所有。


    王昭理解石景等人的處境,頭一點解釋道:“我需要二百人同行,先前隨行的一批已迴國休整,南下的風險得大,我信不過別人就隻能找你們了,有你同行的話最好,實在不行,那就幫我選點人。”


    石景點頭沒應聲,他很糾結,即想去南麵,又怕去南麵,‘死營’十幾年的生涯已刻入骨髓,生死自由四字,對死營中的任何成員都一樣,無感向往又害怕。


    陸虎拍了石景一下,帶笑說道:“想幹嘛就在幹嘛,你們不可能一直呆在我們身邊,鎮上也容不下那麽多人了。張揚什麽德行你們也知道,他不會攔,隻會出謀劃策給你們討生活。”


    石景眼一酸,強笑道:“我知道,營裏的兄弟也知道,可都不知道該幹嘛好,聽了十幾年命令,自由對我們已經無用。我能做的,他們能做的就隻剩護張家周全了。”


    陸虎感同身受道:“我也有上了賊船感覺,姓張的沒一個正經的,可這樣還是讓人深信不疑。”


    衛東一笑點頭:“至少他們說話算話,到鎮上這麽多年,沒見過他們一次失信。”


    王昭見氣氛不對便調侃道:“比慘?你們有我慘?有我可憐?老子一上岸就被搶了一遭,然後就被踢到張鎮了,集訓時還差點被餓死了…”


    身前四人互吐苦水,丁千一側聽得津津有味,一邊聽一旁感慨,感慨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簡單無華,竟連插話都做不到。


    一行五人過倉儲區而不入,直接奔江邊去,沒多久便看到江邊立著一排遮陽傘,傘下坐著一排人。


    王昭把自己想迴前線,並想讓死營成員隨行的事一說,張揚滿臉黑線問了一句:“你是想死還是不想活了?”


    王昭默然,可這樣越讓張揚火大。張揚手指石景反問道:“他和死營的人還不夠慘?還是你感覺自己還不夠慘?想要慘上再加點慘?活著有什麽不好的?”


    王昭咬牙不吭聲,江側十幾人亦是如此,黃家虎欲言又止,迎風看向舊主糾結難掩,楚平不解皺眉……。


    張揚走下釣位,站至王眧身前,並直直看向他說道:“你想死,我不反對!你想複仇,我也不反對!但別拉上別人,至少別上朋友!複仇的方式多不勝數,傻子才會直接前上去拚刀子,你可以用文化,用暗殺,用經濟,用挑撥離間,可以勢壓人,可以用你能想到的一切!你得要知道武力不是首選!”


    張揚話落便朝營地一指,王昭麵黑不語,徑直轉身朝營地走去。


    迎風帶著懇求看向重新坐下的張揚,見張揚點頭便起身追了過去。


    黃家虎一歎說道:“打仗難免死人,沒必要生這麽大的事。”


    張揚長出幾口氣平複心緒才應道:“他應該等,他應該忍,他應該和大軍配合,而不是擅作主張起兵奪城。”


    黃家虎無言以對,他知道張揚憤怒的原因。大軍南下前,張氏出錢出人出物資協助王昭南下搞滲透勸降,結果,派出的三百人,有四十九人永遠閉上了眼睛,十三人落下終身殘疾,輕傷一百二十七人,傷亡率遠超半數,說好的滲透工作,竟被搞成了偷襲武力奪城,若不是青雲楚氏及時出手相救,王昭和張家派的人早就全軍覆沒了。


    新事引舊火,王昭想再次招人南下的話如火星般引燃怒火,張揚壓在心頭的不滿一下就爆了!半年多來,他沒聽到關於事件的道歉,近來三天,也沒看到王昭有任何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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