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伴風夜臨,染白綠野雄城。


    清晨,霞山某木屋內,二床,兩人。一床被如墳凸起不見人影,被中人酣睡而不自知,一床如繭在臥,繭中人側睡僅露出半個腦袋。


    屋外聲響,繭中人眼皮微動,下秒便張開了眼睛,被散人出方便其是呂梁。


    細聽屋外聲響,呂梁對著隔壁那坨被子說道:“下雪了。”


    被動墳陷,張揚探出腦袋,一臉迷糊:“下雪就下雪又不是沒見過,在星原沒看夠?”


    呂梁斜眼一臉嫌棄道:“你不是說過要進城參加遊行慶幸?”


    張揚哈欠一把頭縮迴一半隻露眼睛,無精打采道:“明天才開始,天這麽冷,我也不一去。”


    雪迎節,平州特有節日,無固定日期,以雪為期,以每年的第一場雪為開啟,雪後的第二天第三天為慶祝期,屆時城中會萬人空巷,不論男女老少,不論身份高低都出走出家門參加踏雪活動。


    張揚架不住呂梁不厭其煩的呱唧呱唧,不情不願出了被窩,又不情不願的出了門,騎馬往城中去的途中嘴巴不停埋汰。一行十六人,淨聽張揚絮絮叨叨了,不過耳邊的埋汰聲沒能影響他們期待的心情,這幫除呂梁外都是光棍的漢子一路嘴花花,張揚說他的,他們聊他們的。


    平州外城無牆自然也無關卡檢查站,張揚一行也沒走街巷道路,而是把坐騎交給碼頭衛士,便走水路抄起了近道。運河兩側柳垂青綠需微白,匆忙不在行人緩步,不時笑語歡聲,河中也無往日船舟湧,一場突來的雪,讓匆忙的城市放慢了節奏。


    鶯聲笑語華妝現,河畔多了不少結伴出遊少女,她們褪去了往日的簡素,換上了豔麗衣容,如雪中紅花點綴城市。


    有女就有男,少女就如暗夜燈火,引來了懵懂少年,他們三五成群亂轉,卻是有賊心卻沒賊膽,隻敢遠遠注視著,極有少有敢上前搭訕。


    少年扶欄探雪,突有二船過,船上之人起哄道:“小子!對岸身穿花色裙擺的姑娘一直在偷看你!”


    少年聞聲抬頭,看向對岸,還真個姑娘向他看來,兩人四目一對,姑娘低頭一閃,少年一呆。這時船上群聲起,都在慫恿少年趕緊過去和姑娘聊聊。


    那少年也膽大朝對岸喊了聲等等,然後飛快朝不遠外的橋跑去,那勢頭是真打算過河聊上幾句。


    起完哄的張揚見此卻撇嘴道:“那小子沒前途,要我的話直接跳河遊過去,至少能加分不少。”


    眾笑中呂梁好笑道:“嘴上頭頭是道,你還不是光棍一個?二十幾歲的人了,放平州都有幾個娃了,你卻還不開竅。 ”


    張揚的不開竅被人無數次調侃,早就刀槍不入還能反彈了,他眼一瞪用輕謬的語氣迴懟道:“皇帝不急太監急,你有本事幫我生兩個?沒本事就別亂起哄,老子不是不行,是發育慢了點,不像你,你十幾歲時就是個禽獸了。”


    呂梁沒立馬還口而是盯著張揚看了一遍,突然搖頭歎息道:“不行就不行嘛,都是熟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事說開大家都能寬心,沒必要拖累別人。”


    長幼排序在同盟是個無聲傳統,千家百族都在照慣例,以長幼順序安排婚姻嫁娶,少至弟先娶妻的例子,都是先把家中老大安排好。張揚的不開竅無形中影響了不少人,在他身邊的人,不管是弟弟表弟,還是陸虎等人多少都受了連累,若不是身處星原的張揚,先斬後奏讓黃圖等人和女票住到了一起,他們極有可能到現在還陪張揚單著。而張鎮張家人壓製的婚事,也是在得知張揚被賜婚後,才搬了出來。


    運河上,張揚呂梁互懟,船上其他人也沒閑著,走一路起哄一路,把沿河遊玩的少男少女都侃了一遍,隻留餘波和無數笑聲。


    張揚路過河中島時,被康遠派的人請了上去。


    火爐旁,康遠丘勇靜坐,一旁還有二張凳子,張揚一看無語,竟連凳子都準備好了,就是算準了自己和呂梁會登島。


    張揚板凳一拉,屁股一坐,伸手燒火間沒好氣說道:“有事就說有屁就放,我還有事要和商洛等人商量,沒時間耽誤。”


    丘勇大驚失色道:“商統領什麽時候迴城了?我記得他昨天才帶隊出城,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迴來了。”


    張揚一臉迷茫失措,好像有點吃驚,短暫錯愕後便張口罵商洛,罵他不講信用,臨時出城也不提前打招唿,告知會麵取消…


    康遠等表演結束才一臉凝重說道:“北麵來信了,信上說慶國境內有數支身份不明軍隊在調動,探子多番探梢沒能搞清軍隊出自何處,而伏於慶國朝堂的暗線則是一臉茫然,全然不知國內有任何軍事調動。”


    張揚眼皮一翻,一臉平靜道:“說正事,少整彎彎繞繞。”


    康遠一樂,說還不是你起的頭?然後才認真說事。關於慶國軍事調的信息可信無疑,不明的是軍隊來自何處,人員數量,目的何在,這些都無法證實。


    康遠笑道:“方才我和丘領主討論許久,叫你們上來是為了多幾個腦袋多幾個看法。我們想到的最壞可能,是慶國暗中臣服,府城軍借道,狼狽為奸的兩國打算一舉拿下忻城,逼迫斷了退路的連、蕭兩國屈服。”


    張揚被康遠異想天開的想法驚到了,自己是說過凡事往壞處想,可沒說往大了想,康遠的想法的確大到讓人毛骨悚然,成不成是一迴事,卻足夠嚇人了。府城現有疆域距忻城不下二千裏,這麽遠的距離,調兵是一迴事,能不能保密又是一迴事,能不能攻下又是一迴事,涉及的方方麵麵太多太多。


    張揚差點站著起為康遠鼓掌了,豎指一讚後,他也開擴腦筋反問道:“有沒有可能是府城借道忻城,打算打沿海三國一個措手不及?要是這樣的話,不出十年,陸上五國必將全部成為府城附庸,唯有孤懸海外的齊國能自保。”


    呂梁忍不住翻白眼,氣道:“你們能不能靠譜點?國家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皇帝是名義上統治者,卻不是實控者,慶國境內大大小小諸侯會服從?連國會坐視不管?沿海三國是睜眼瞎?還是說康國邊軍全是擺設?”


    張揚斜眼一瞄:“把話說死還怎麽聊天?”


    康遠附聲:“閑著無聊總得找點打發時間。”


    丘勇直笑:“想想又不犯法,統領太認真了。”


    三人合力調侃呂梁一通,見其左耳進右耳出,也沒了興趣漸漸收聲。丘勇帶笑看向張揚問道:“探索隊真在我那小領地上發現了礦藏?能不能透露下是什麽?能不能發大財?”


    張揚見康遠沒說話便如實相告:“十年內沒有發財的可能,礦是有,不過不是金銀礦,而是個銅礦,貴地的交通不便,加上開釆難度,注定了短期不可能有收益。這還是單算個人,沒算上上繳的分額,及周邊領主的幹擾。”


    丘勇沒多大野心,反口就問了個張揚沒法迴答的問題,他笑著問道:“小作坊的話有沒有可能營利?領地上閑人不少,總得找點事做才行。”


    康遠接過話頭,笑答:“隻是不私鑄錢幣,開釆一事我沒意見,稅額也視情況來定,若真要動工,我會派人協助。”


    兩人的話都到這份上,張揚也不好在裝傻,隻得搖頭道:“我會和駐守人員交代,能幫多少是多少,如何開釆和提煉他們會協助,成不成我不管。”


    身為男爵的丘勇點頭道謝,康遠亦是如此。沒多久,火爐旁就多了個麻將桌,議事成了打麻將。


    頂樓,丁千石景臨高看風景,兩人閑聊四顧對兩側行人指指點點,看到漂亮姑娘還雙眼發光點評一番。


    丁千亂瞄間瞧見一個有點麵熟的人,不由出聲道:“石景,你看下左側碼頭,看一下那個穿灰衣的,那人我好像見過,卻又想不起什麽時候。


    石景聞言看去,很快便從碼頭四個人中確定人選,因為他也覺得眼熟,好像自己也見過。


    丁千皺眉,石景皺眉,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盯梢的!”


    丁千飛快下樓借來望遠鏡,重登頂樓觀望並說道:“圓臉、短須、鼻塵,側臉有道傷疤,疤似線淺而短半指左右,長發齊手,右手有明顯刀傷,三十上下。”


    石景記錄完,便下樓把隨行的護衛都叫了上來,並在盡量不被對岸查覺的情況下,輪換觀察了一遍。


    一樓。康遠淡淡說道:“應該是有人盯上你了,最近城中多了不少陌生人。”


    張揚無所謂聳肩:“早習慣了,從南到北,再從北到南,走到哪都被人跟著,沒什麽好擔心,隻要不越線,就當不存在就行。”


    康遠大感佩服於是笑道:“早知道這樣的話,我也派人跟著了,省得一天到晚找不到你。”


    “什麽!”張揚跳腳了,一下站起!滿臉不解道:“你沒派過人?那自入城就一直跟蹤我的人是誰?”


    還坐著的三人都坐不住了,都感覺有點不妙,康遠當即吩咐道:“丘勇,你問下唐將軍,問他有無派人暗中保護。若無,便讓他盯緊近幾個月入城的人,若發現不對勁就直接動手,不何必查證!一切要從快處理。”


    丘勇快步離去,目送其離開後,康遠迴過頭對張揚說道:“迴城可能會好點,城外太荒難免有疏忽的地方。”


    張揚卻搖頭:“城外空曠人少,隻要有人敢靠近,好處理,也好埋,不像城中人多雜亂,易容把事情鬧大。”


    丁千等人一下樓,便在呂梁的帶領下著散了出去,許久後,十幾人雙手空空歸來,呂梁頭微搖示意沒抓到人。


    丘勇去而複返,身邊還多個大胡子的唐浩。確認唐浩也沒派人跟蹤後,張揚匆匆離城,還城中駐守的死營成員聞風而動,推掉運輸任務,化整為零於夜間分散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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