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綠瓦街巷淨,長街人湧落葉旋,風清氣爽無異味,內水交錯碧綠清。未臨平州先聞讚言,平州城的治理在康國東部大受讚譽。


    平州治理始於一次祭拜之旅,重臨張村的康庒看不到舊日山林,也聞不到往昔日稻花香,張村不再是記憶中的雜亂的小村落,舊景舊人均不在傷感再所難勉。傷感之餘,康庒也被張村的改變驚訝到了,原來人口湧動的城鎮也可以幹淨整潔,而要做的卻不用太多,隻需衛生、建築、宣傳三項做好便可。


    時日往往轉眼五年,平州城居住人口從十五萬變成如今的三十萬,足足翻了一倍,城市建築也擴張了一倍不及,從原有的圍城變成了城中城,建築不再限於城牆內,城外多了東南西北四區。


    五年時間,變化的不僅是城市本身,人心也在慢慢轉變,康庒憑借和張氏的交情,總能第一借鑒了張鎮的治理方針,城池整改之時宣傳等事項也沒落下。銀行、工廠、小作坊、倉儲、交通、服務業、漁業、鑄造營……,隻要能抄襲張鎮的全抄,就差自己印錢了。


    康庒以一己之力改變了平州的舊有生態,錢卻沒花多少,改造過程比張鎮輕鬆多,張鎮為錢苦惱時,康庒直接征召徭役,或以工以物代稅,從治下領主手中得到足夠的人力物力。


    平州西側有山名落霞。落霞山不高,也不長大,僅能屏蔽一城以西。夕落餘陽紅,西看可見山紅幕色臨,故名落霞。


    落霞山不比西部入雲高峰,不比北麵山川連綿峰繞雪,也不及南山群山如林,最高峰也就五六百米,可這樣卻足以俯視城市,登高可見平州全城布景。


    “又是八卦陣!”一聲語言山中起,引來群聲笑議。


    嬉鬧中張揚看向不遠處城市忿忿不平道:“要是咱們那也這麽寬敞就好了。”


    呂梁一笑漫不經心迴道:“想想就行,真要這樣的話,早被南麵踩平了,月國人對咱們可是咬牙切齒。”


    迎風一樂:“沒你說的誇張,民間沒人關心這個,活著就不容易了。權貴一級倒是如此,我那恩主王昭就曾是其中一員,若不是無處可去,他絕不會逃往同盟。現在倒好,他比我還積極,也不知道有沒有從南麵迴來。”


    張揚迴身看後,麵朝李連圖安說道:“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趕緊說,出了平州就沒機會了,其他地方我說不上話。”


    圖安扶胸鞠躬行了一禮,才抬頭迴應:“謝謝,將軍您和男爵大人做的已經夠多了,圖安此生銘記,若不是國境不平,吾必請兩位登門做客。”


    被稱為男爵,李連臉一抽,他瞪了眼狂笑的迎風才迴應張揚的話:“我就迴去走個過場,最多半年就能迴來,你們等等我就行。”


    張揚嗤笑道:“你算老幾呀?憑什麽要我等你?”


    李連迴懟道:“誰等誰還不一定,說不定我們到了鎮上您老人家還沒挪窩。”


    張揚呸了一聲沒說話。


    圖安和李連都要離隊返鄉,一個迴國麵對未知的動蕩,一個是迴鄉見見曾經照顧過自己的親人。


    圖安離家已有六年,出行時十七,現已二十三,隨行人員從最初的六人變成了現在一個,其中三人旅途中患病離場,一人因海事失蹤,一人死在了漫天風雪中。


    李連離開齊島時孤身一人,南下之旅順風順水,直至在碼頭看到了溜魚的人。曾以為自己對家再無牽掛的李連,曆經孤寒無助迷茫見過世間動蕩後,迴想在齊島的一切,終於在記憶中找到了感動,想起家中還有關心自己的人。


    落霞山上,呂梁手指城池說道:“走吧,進城休息好了再商量,又不急在這一時片刻。”


    入城過程很順暢,浩浩蕩蕩六百多號除了引來側目並無他事,在丘勇陳豪的引路下關卡城防都如無物。沒有前來迎接的官員,也沒有歡迎儀式,張揚一行如入自家,鬧鬧哄哄行至運輸隊駐地,才看到了門口站著康遠和淩誌。


    一身清涼的康遠帶笑招手叫了世兄,光著上身的淩誌咧牙叫了將軍。


    張揚帶笑點頭,便迴過身對鬧鬧哄哄護衛隊吩咐道:“入營登記並上安排好住宿後全員放假三天,要求隻有一個,出營時不許配帶兵器。”


    歡唿聲中,張揚與康遠向營中走去身側無人跟隨。


    “將軍!”“將軍!”…,張揚遊營時不時被人認出。張揚也沒驚訝,陳豪已交待過,駐守平州的兩支‘運輸隊’成員多數來自張鎮,能認出自己很正常。


    操場樹陰下,張揚無奈道:“過分了點,搞得我都尷尬了。”


    康遠帶笑搖頭:“沒什麽。‘態度不明確和沒表態沒區別’,這話還是世兄你說的,平州一地隻要我們還在就沒人能插手。父王的意願很明確,就是想把平州變成另一個張鎮,把平鎮就成另一個同盟。”


    張揚一歎:“想法不錯,難度不小,事得一步步來,過於顯眼隻會招來無端忌憚。平鎮不是同盟境,你們這裏太散了,散得讓人全身痛,主打一個遍地是大王。”


    康遠一樂:“平鎮還算好了,其他地方更是不甚,水淺王八多一詞形容都不為過,個個生硬無匹。”


    張揚急忙抬手沒好氣道:“別別別,我對外麵的事沒興趣,想太多看太遠隻會腦仁疼,處理身邊事務就夠嗆了,沒必要再湊堵。”


    平鎮事務現由康遠全權負責,老王康庒為了不鬧內哄下手相當堅決,把另外十一個兒子全扔張鎮去,斷絕了一切爭權的可能性。


    “咦”張揚看見有鴿子落於營中不由驚咦。


    康遠一笑解答:“這裏是通訊站,今天來的鴿子算少了,往日間更多。平鎮境內現有二十三個鴿棚,平州隻是其中一站。您想往家傳信的話,這裏就行,往返隻需半個月。”


    張揚驚訝於家族內部對平鎮開放,也驚訝於平鎮的來者不拒真敢什麽都接,不但允許張家在境內瞎轉找礦,還允許把軍隊紮到王城之內,通訊類更是太開大攬不幹涉還支持,也不怕某天某隻鴿子帶到厄運。不過一想張揚又釋然了,康庒子嗣往張鎮扔,敢帶著幾十人的衛隊在國境內四處亂跑,敢不受皇命調動軍隊開啟戰端,平鎮的事和這些一比都排不上號。


    突有衛士奔來,“將軍!星原來信!”


    張揚接過時說了聲謝謝,打開信條一瞧不由笑了,信上都是家事,也都是喜事。辛火生了一女名黃辛。李佳生了個大胖小子名陸軍。章婷生對龍鳳胎暫未取名,來信讓李連取名。黃圖還在信上說張瘋好像和李信的妹妹勾搭上了。除此之外,信上還說了學院的事,得知自己成了校長還有了雕像張揚樂得嘴都閉不上。


    康遠靜觀不問話好像事不關己,可張揚把信一遞卻飛快接過,把張揚給逗笑了。


    李連給兒子取名為李雲龍,不為別的就因張揚說過曾用這名的人很猛很有個性,女兒則名李婷,有點抄襲黃圖辛火的各取名中一字的意向。


    四喜臨門張揚自然要慶祝一下,不過沒敢像在星海一樣大搞酒席,平州城內的張鎮人太多,他有點怕錢包頂不住。不過坑了李連二萬,康遠又讚助了二萬喜錢後,張揚把原本計劃的每人同盟發十錢直接變成了二十,然後他就肉疼了,竟然倒貼了五萬多,平州城內竟有近五千同盟人記名在案。


    星原來信除了讓張揚高興並破費,同時也帶來了二個主意。一個是辦學院,把平鎮大地的權貴子弟聚攏到一塊,相識相知相處。另一個則是把利益爭端方綁到一起,隻要成了一家人,再吵再鬧時就不會太僵,就算鬧僵也有對方人員從中作梗,讓誰都不好過。


    康遠一臉迷糊,聯姻好理解他能聽懂,學院一事就有點不明不白了。


    分封製為主導的大陸上沒有學院一說,讀書一途並無上升通道,權貴階級也在刻意管製。無上升通道,再加上管製,雙重重壓下讀書一事之難可想而知,出身權貴族世能識文斷字的人,不屑於屈尊降貴教民民子弟,而平民則因無上升通道而不願讀書。


    同盟是大陸上第一個廢除奴隸製的邦連,百年曆史中除了前幾十年的動亂,後幾十年都算平穩,而同盟八大部族受製於境內氏族壯大一再讓權,甚至連世襲領地都縮小到了讓人聞而落淚的地步,不單如此,八族還力排眾議一至強推識文斷字,可就算這樣,讀書一事依舊無興起之勢。原因太多太多,多到不數之不盡,主因有二,一為生存,溫飽未能自足的年頭,讀書遠沒填飽肚子重要。一為無望,重武輕文的環境,加上頭上壓著的八座大山,沒人能以文出圈。


    同盟尚且如此,大陸其他地方連集權都沒能做到,就更別說以書越階出人頭地了。


    康遠迷糊不解,給了李連迎風臭顯擺的機會,張揚的默不作聲,給了兩人吹牛的機會,星海學院的事便一件件翻了出來。兩人的訴說中康遠的迷糊漸漸淡去,臉上露出笑容並總結出了一句無比精辟的話:“大家都認識了,下手時多少會有點不好意思,也怕被其他人戳脊梁骨。”


    張揚聞言大拇指一豎,補了一句:“總得創造個機會,讓小輩們認識認識,同盟之所以不散,不在於製度,不在於八族,而是在於遊曆一舉,萬裏遊曆成功讓各族後輩相識相知,無形中抹去了身份上的距離感。”


    兩入同盟的康遠大有感觸,一直想不通的事,被張揚點開了,辦學院的糾結消散了。


    夜臨,油燈起,商議直至晚上仍未結束。油燈熄滅時雞已鳴,康遠一臉倦意卻麵帶微笑離營,霞山書院自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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