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已至半月仍不見雪,往年都是風來雪來一夜銀裝,如今的怪異反常,把所有人都搞蒙了。


    風急、氣冷、日高懸,耳邊風唿唿響,天卻晴空萬裏陽光照。陽光下,二號樓頂層,十數人靜立,為首一人雙手插兜舉目凝望,麵巾下其雙眼閃爍,像在憋壞想餿主意。


    許久後,為首者轉身,麵朝同樣裹得嚴嚴實實的人群,聲帶堅決說道,:“三天!我賭三天內下雪!這迴隨便你們下注!”


    人群沒被破釜沉舟的語氣驚道,反應笑聲起,靠近的人可能感覺帶麵巾說話不方便,下拉麵巾露出臉龐,他微微一笑反問道:“你確定?輸了可別哭哦!”


    為首之人拉下麵巾,對著人群咬牙切齒道:“老子說話算話!不就錢嘛,我多得是。”


    人群中最大號一個,本就一頂三的體格,現在再加上厚重的棉服,看上去活脫脫像熊一般壯碩,他是最顯眼的,就算麵遮還無聲,也會被人一眼看出。


    前麵張揚、黃圖在口炮,後麵的人也在議論紛紛,別管懂不懂天氣,都時不時抬頭看看天,然後瞎編發表下個人灼見,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何時下雪下。


    這樣的場麵,已不是首次,而是第五次了,這幫閑人在看開下注,張揚則坐莊發錢。之所以說發錢,是因為張揚連輸了四場,成功給營中人員發了十幾萬,隻要是個人都從中小賺了一筆。


    第一場,屬於玩鬧,全營上下近五百人才湊出八千多和張揚對賭。事後發錢時,張揚一臉不在意說毛毛雨,還當著圍觀人群大發厥詞,說他們沒膽。


    第二場,受到反應平平,除了贏錢的人連本帶利一起壓,剩下的人就沒幾個吃張揚的激將法,別看場麵浩蕩幾百人,可下注的沒幾個,


    整場下來也就兩萬出頭。


    第三場,就不一樣了。張揚連續兩次出錯,就如同神像倒塌,立於別人心中無所不知的形象灰飛煙滅,就連遠在十裏外的呂梁都特意跑來湊熱鬧了,營中人員自不多說,少則百數,多則上千,同仇敵愾下竟搞出了九萬多。事後,張揚一臉苦基本是照著人員名單發錢,全營上下就差行動不便的童馨沒湊熱鬧!發至許飛、方豪、向榮等人時,張揚全身都痛,像是肥水流入外人田。


    第四場略有收注、隻有三萬多,連贏了三場個個都在打鼓,甚至有人說張揚在釣魚,想唬他們下注。然後這場的魁首,毫無意外掉到了童溫馨身上,這大肚婆竟悄眯眯讓人幫下了一千。


    前四場已落幕,營地上下也沸騰了,有樂嗬嗬數錢,有垂頭喪氣認為錯過機會,有得意洋洋到處吹牛。他們以為沒機會了,沒成想張揚竟還不服輸,還想再來一次。


    樓頂人群很快散去,消息很快傳開,七嘴八舌中,‘三天’一詞反複出現,有人感覺時間太長,前幾次都是一天或二天。有人則無所謂,因為他們已經贏錢了,再贏大賺!輸了就當還迴去!


    樓下,長隊如龍,大家很給麵子都來下注了。


    樓上,張揚一臉忐忑,星原的天氣變幻莫測,他已經在想自己這迴得輸多少了!十萬?五萬?還是十幾萬?


    猛風漸緩,絨絮飄,突來的雪花結束了鬧劇。樓外驚唿不斷,已下注的人歡天喜地領迴賭注,這雪要是天黑再下他們就虧大了,而樓中張揚滿臉黑線,指天臭罵,罵它不給麵子,連迴本的機會都不給。


    羊城,將軍府,雪花飄飄落下,二樓平台上九人駐足觀看,這場雪所有人都等下很久。


    許君收迴手掌搖頭道:“看來真如張揚所說,氣溫的確升高了,冬遲,雪微都印證了他的說法。”


    向南一笑:“這是好事,若如張將軍所言,隻需十數年星原就能變成萬裏糧倉,不再需要以遊牧魚獵為生。”


    許君無奈道:“這話說得好像真要放羊一樣,想放羊得有人才行,耕種也一樣,這事短期內沒法解決。”


    向南帶笑淡淡說道:“要不向國內再討些人?我那還能移出五萬上下,再多就不行了。”


    許君頭一搖表示無能為力,這幾年他已經試過數次,每次都是已讀不迴,效果不是沒有,就是差強人意。如今以羊城為界的北麵,人口不足五十萬,府城遺民占比超過三分之一,剩下的才是蒼狼人。


    許君停頓片刻,說道:“人口一事,要是能搶就搶,搶不來的話,戰事過後,我會迴國一趟表表忠心,多少多少能要來點人。”


    向南一歎:“到時再說,如果合適,我會隨你一道,國內總送來些流民亂子,的確有點過分了。”


    蠻開輕咳一下打斷兩人交談,無奈道:“兩位大人,我們不聾不瞎,能否避避嫌?貴邦內務還是私下聊好點。”


    許君一樂,笑道:“說不說都一樣,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你們都已心知肚明,場麵話就別整了,誰也不信。”


    向南出聲附議:“要不沙漠難走,估計你們能把人派過去,邊緣地帶沒少迴報,說有身份不明之人瞎轉四處打聽,要不是星原就幾方勢力,那些人早死了。”


    方斌臉厚驚訝道:“還有這事?”也不管身邊人的半笑不笑,繼續說道:“我方氏向來光明磊落,這種事幹不出來,應該是四族在偷偷打聽。兩位旗主放心,四族代表到了羊城,我自會出言提醒警示,讓他們手腳放幹淨的,力求做到‘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說,不利於友誼的事不做’。”


    平台上歡聲笑語,同盟一方見時日不早便提議吃火鍋,方斌、許君帶笑應承。


    五天前,各方代表便已聚齊,數天密會,大體章程已定,利益最大的陳國蒼狼將作行動主力,同盟負責後援支持,若無意外不何參與攻城戰。會上,陳國方皇子劉濤、鎮北侯方斌點頭同意,蒼狼方兩大旗主默認。


    劉濤為保駐軍服從命令,決議一出便朝風鈴關去了,留下想找他撐腰的武寧一臉淩亂。


    與會各方為了利益,紛紛在會上提議拉外援,嘴上說征求意見,其實都早已行動,收獲未定前,各方想到了都是分擔成本。


    決定攻略府城後,方斌就給四族傳了信,許君向南則拉國內各方勢力介入,蠻開等人則傳信長老院打算拉康國打配合,個個都把算盤打得嘩嘩作響。


    興氏、周氏,葉氏、固氏四族被方斌莫名其妙的傳信打動了,雖然信上都隻有一句,“老子這有筆大生意,大成則封侯,小成則數十年無亂,感興趣的話來點人撐場,越多越好,來年雪融終,過期不候。”四族密議後決定試試,每族出了三千餘,湊了一萬五千人前來幫場子。


    蒼狼一方由於路途遙遠,本國尚無迴應,具體情況未知,可散於星原的大小勢力,卻給許君湊了兩萬戰力。


    康國方麵還未迴應,具體情況參會人員無從得知,究竟是同盟長老院未傳達?還是康國人不覺興趣?誰也說不清楚。


    隻要利益上不衝突,都能共處,人自不必多言,席間,各方代表酒中笑肉中歡,討人煩的張揚則是話題中的話題,幾乎人人聲討,幾乎人人出糗主要想坑他一把。


    席散卻無人出樓,雙方代表給了同盟人足夠信任,所有人都住在樓中,唯一出樓的是一封信。


    夜已過了太半,天際黑暗如無物,突有蹄聲伴火現,映照出空中飄落雪花。


    不久後,星海營地燈火通明,十騎到來打破了寧靜,所有人都被驚醒了!他們從未見到過如此情況,都以為出了大事,瞎猜自是沒結果,人群漸漸向張揚的住處聚去。


    被叫醒的張揚已沒了驚愕,握信的手卻一直抖,配上臉上糾結無奈,怎麽看都像發生了大事。


    人越聚越多,張揚讓人帶信使下去休息,才無力對著人群過道:“散了,散了,是城中那王八蛋故意整我,信上什麽事都沒說,就問我睡了沒!”


    人群不動。信的打算湊熱鬧,不信的打算探個究竟,黃圖樂嗬嗬看向張揚,對信上內容相當感興趣,於是起哄道:“表哥,有事就說!大家都是自己人,要死的話誰也活不成,沒必要小肚雞腸偷著掩著!”


    陸虎跟著鬧:“黃圖說得對!老大,別說謊了,您不是常說真誠待人,別人才會還以真誠嘛!眼下,信使星夜而來,你卻說沒事很難服眾。要你的話,你敢信?”


    瞄見其他人也要起哄,張揚趕緊抬手示意安靜。人群靜下,張揚也不說話,直接把信甩給了黃圖。


    信上第一句:‘晚上好呀!我們怕你尿床,苦思許久後一至決定派人叫醒你!相較於尿床丟人,你應該能理解吾等善意。’


    僅這一句,就讓黃圖臉直抽,可下句就讓他無奈了,他也被算計了。


    ‘黃圖呀!別沒事找事!有時間好奇心會出事的。不過借你福,今晚我和呂超能贏蒼狼人一筆!什麽時候來城裏?我們請客,想吃啥都行!想上青樓的話也行,城中明上沒有,暗中還是有的,我們絕對不往處說!’


    黃圖的表情變幻引起了一眾好奇心,胖子稍稍側頭偷看,張瘋、張癲也擠出人堆往前來。


    黃圖手一縮,臉不紅心不跳說了和張揚差不多的話:“散了,散了,的確沒事!的確是城中那幫人閑著沒事幹!”


    好奇心可不是三言兩語能打發,陸虎稍稍對張癲眨了兩下眼,確定張癲看清,便一把抱住了黃圖,張癲大笑前衝一把搶過信件。


    “晚上好呀!我們怕你尿床,苦思許久後一至決定派人叫醒你!”張癲隻念了一段便急緊收聲,一眾注視下他黑著臉往下看,然後手一揮也如張揚黃圖般說沒事,散了!散了!


    陸虎拿過信一看也傻眼了,信上有一段笑他太胖,還苦口良心勸他減肥……。


    蠻開等人的惡搞成功把他們搞尷尬了,眾目睽睽之下,把信公開會被笑,不公開嘛,以後事更多,絕對會被問到發瘋。


    陸虎隨手把信塞給剛湊過來的李連,頭也不迴直接就走,不打算留下被人公開嘲笑。


    李連好奇看信,沒幾下,也如胖子般把信一甩頭也不迴離場,信上內容他可不敢念,容易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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