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臨,雨未至,四野皆空,寒風肆。


    荒野孤城間,身處羊城之人,無論身份高低都是囚徒,無人能在寒冬中離開此地。


    千裏冰封,閑無事,城中數萬人想盡一切辦法打發時間,溜人大賽一終,其他賽事隨即緊鑼密鼓開啟。


    這日,天高雲遠難得無雪,首屆環城滑雪大賽開啟,參賽選手從南門出發,途經東北西三門繞城一圈迴到出發點。


    滑雪大賽參與方眾多。國家層麵有蒼狼、陳國、同盟三方。小層麵則為軍中各部,各族,張揚死臉懶湊了個數把張鎮也算了進去,這頭一開不得了,隨死營而來的八部子弟也開始湊熱鬧,開始四處湊人員,想盡方法從軍中從死營中找人。


    首日,三方賽。同盟一方仗著人多勢,熟悉地型小勝一場,就是分賭注時人也有點多,上百同盟號人分蒼狼、陳國兩方應付式的四萬賭注。


    其後賽事戰況激烈,也不知道是同盟各族間的親疏展露無遺,紛紛拉幫結派,銅黃兩部抱團,辛彭兩部結派,鷹荒兩部紮堆,蠻狼兩部湊分子。陣勢一出原本還想湊熱鬧的方撼,狼庚老老實實站到了一邊,這事不好參與,偷著樂的同時也加大了賭注。


    為了能打發時間,各組賽,每場隻淘汰一隊。


    初賽當天自成一派的張鎮,慘遭圍攻和背叛,直接被淘汰出局。比賽時各部很默契的把張鎮人員擋在外圍,作為張鎮主力的黃圖,呂梁更是消極怠工,氣得張癲迎風李連等人臭罵不已,賽後還直接跳槽。


    你做初一,我做初二,氣急敗壞的張揚開始了自己的操作,操控賽事一項,他可是得天獨厚經驗十足。一夜間,各種流言充斥羊城,有說黃部暗中與鷹部勾聯,打算比賽時一起坑銅部,有說這辛部的主事人和蠻部的主事人是連襟,更離譜的是,竟說呂超暗中下令讓第二近衛軍的各部成員放水。


    流言放置他地可能沒什麽效果,可放在羊城就不一樣,各部人員都不由把心提了提。


    坑坑更健康,一直是同盟優良傳統,男丁人小到大沒被坑過的根本就不存在,就算父輩不坑,也逃不過漫長的集訓期。張揚的少年時期,就是一部充滿充滿坑窪的苦難曆。年少期的被坑經曆,造就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古怪性格,同盟對小挫折並不在意,可一旦玩起來就不得了。


    事實證明,招術新不新無所謂,有效就行,第二天的對比賽中,鷹部選手被針對一個不注意就會被人推出賽道,觀賽的呂超臉都氣綠了。


    嘻嘻鬧鬧中時間過去,沒有鍾聲提醒,沒有掛曆可查,舊的一年悄悄離去。


    這天,張揚和黃圖烤火時,突然想起過年一事,問道“表弟今天幾號了?年關到了沒?”


    黃圖一笑,不以為然說道“早著呢,這雪才下沒多久,哪有這麽快。”


    去年就錯過年關的張揚有點不確定,便提議去軍部問問,黃圖點頭同意。這一問表兄兩人都傻了,這才知道已經是一月上旬了。


    同盟基本上沒有統一的節日,過年一事更不是傳統。如今過年一事隻在張鎮有了雛形,對外並沒有什麽影響力,出了張鎮基本就沒人會想起。


    星原幾萬同盟人,能想起年關的估計也就張鎮人,人數不會超過十個,張揚不提的話,黃圖都不會想起這迴事,更別說其他人了。


    空寂長街兩人並行,風雪相伴左右。


    黃圖見身側之人一臉寞然,便笑道“忘了就忘了,又不是什麽大事,這裏又沒小孩,就算沒忘,也沒地方給紅包。”


    張揚拍去身上薄雪,用手揉臉,帶著幾分失望說道“我沒事,就是感得太靜了,在家時總有小孩四處亂跑,小鳳小雲也會追著要紅包。可一出門就全忘了,去年是這樣,今年也這樣,不旦我忘了,連著跟我們到這的人也忘了。”


    黃圖突然想起弟妹們領紅包時的笑臉,這是腦海中為數不多的溫馨時刻,不由提議道“要不把鎮上的人聚一聚,別人不過咱們過,城裏小孩不多但還是有的。”


    說幹就幹,表兄弟當即迴到住處安排事項,沒一會,迎風李連等人就散出通知人員了,不知原由的李信,帶著滿腦疑惑的孩子往房子上掛裝飾品。


    李信將手中紅布掛好,剛好陸虎經過,於是將心中不解說出“陸少,何為過年?掛這些有何用處?”


    陸虎停步撓頭不知如何解釋為好,說合家團聚,對誰都行,對李信說就過分了。左思右想後,陸虎帶笑指著一側的孩子道“主要是給孩子們祝福,同時給他們一個好的念想。在張鎮每當年關,所有人都會把自己家房子清掃一遍,意為去舊迎新,新年的第一天,大人們會給小孩了紅包,錢多錢少無所謂,意為祝福。”


    李信半懂不懂又問了幾句,陸虎不知如何迴答,便找話頭扯到年底的熱鬧上,漸漸李信聽出了味神色一默又消。


    動靜引起了關注,閑得發瘋的人開始四處開聽,沒多久消息便傳開了,正開會的呂超讓命兵退下,轉頭看向下首的蠻開“‘過年’這事沒聽說過,你和張黃兩家熟,能不能說說怎麽一迴事?”


    過年一事,蠻開從聽過說,卻從未親身經曆,隻能自身聽說的內容複途了一遍。


    呂超一聽感得有趣,笑問“我打算去蹭個飯,你們要不要一起?”


    蠻開大笑點頭,餘下人員應聲如雲。


    從南門跑來幫忙的張錐彎腰添柴,一抬頭便看到了一堆將官,臉色數變僵硬的報上自己的姓名統屬職位。


    呂超微微點頭,並不在意張錐的離崗,這裏到南門不足百米,溜個腳都不止這麽遠,沒必要追究,“這是什麽做法?為何要將豬肉油炸?”


    張錐老實說不知道,他隻要暫時照看,正主跑去蹲坑了。


    蠻開和張鎮人員相處了一路,知道太概做法便接過話頭,給一眾不明做法的人解釋“這叫扣肉,先煮後炸再配上香料悶製,雖費時費力費油但味道極佳。”


    不用別人發問,蠻開便介紹起了其他鍋中燉製的菜肴“這鍋是鹵牛肉,就是香料燉牛,燉到軟爛即可……”


    蠻開看到一鍋魚時臉一抽,這個不用解釋,在場的人都懂,解凍呢。


    張揚看到蠻開沒有驚喜,反而一臉嫌棄道“都老胳膊老腿了,就不能沉穩點?就這麽喜歡往雪地裏鑽?上次這樣,這迴還這樣,你腦子進水了,還是雪地裏有美女?”


    眾笑中,蠻開氣笑道“我都進城一個多月了,你不知道就別亂說話,少給我陰陽怪氣。”


    張揚眼一瞪一縮,擺出一副你少來的樣子。


    湊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等著蹭飯的人也越來越好,方撼狼庚不知何時也到場了,還帶了十幾號尾巴。


    張鎮人員漸漸聚來,幫忙的人一多,張揚就撂挑子跑去和呂超等人吹牛了,把累死累活的黃圖氣得夠嗆。


    “表哥!桌子不夠!你去找點過來!”


    張揚臉一抽起身離開火堆,沒一會又做了迴去。


    “表哥!火鍋用的鍋不夠,你那屋的鍋拿出來了沒?”


    方撼、狼庚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同盟軍官可不管這些一個個大笑不已。


    “笑屁笑,不幫忙你們就別吃了!”


    張大將軍的話,沒多大效果,烤火的人依舊烤火,不為所動。


    方豪因笑得太大聲,又沒權沒勢,被張揚抓了壯丁,方稟慘遭牽連,兩個公子哥被迫整理場地。


    一直注意兩個侄子的方撼,見兩人並不抗拒還蠻開心,這才迴頭麵向火堆,俯身增柴時淡淡道“這樣挺好的。”


    呂超笑道“你們去幫下忙。”


    關岩等同盟軍統領聞言起身,方撼、狼庚的人也跟著站了起,數息後,火堆旁就隻剩下四人。


    方撼“冰雪融化後,你們中誰會留在這裏?”


    呂超看向蠻開,見其點頭,才開口說道“蠻開會留在這,我會帶來兵團一半人,風鈐關也那邊將由死營人員輪換代替。”


    方撼輕歎一聲“兵團剩下的人是否也要撤走?張參將是留是走?”


    呂超點頭“死營熟悉周邊後,剩下的人應該會撤離,就算有人留下也不會太多。那小子去留沒有具體日期,隻要想走什麽時候都能走,這裏沒人能管他。”


    狼庚無奈道“死營由誰負責?是否還有下一批前來?”


    呂超沒接話。


    蠻開笑道“千戶放心,死營將由我負責,營中人員會散到礦區,不會久駐羊城。是否有下批,這問題我們無法迴答,全由長老院做主。”


    狼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閉口不談,隻要死營人員不聚中,剩下的都無所謂。


    同盟人來了又走是必然,方撼知道不可免卻又有些不適應,因每換一批人都得重新打交,同盟人能走,可他卻要一直呆在羊城。


    十年之期,已過二年,期滿同盟軍便會撤出星原,羊城一帶會歸屬方氏,羊城以西會劃給蒼狼國。眼下方氏很猶豫,想開發羊城,又害怕同盟人走後會一朝盡付血本無歸。年前方豪曾提議從關中領土移民,方撼笑笑不語,未曾給出評議。


    火堆旁觀許久無聲,蠻開見無事可談便起身前去廚房幫忙,呂超本就不善言辭,亦是起身離開了火堆。


    方撼突然問道“你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狼庚沒好氣應道“我能往那去?旗主就在南川,隻要他不走,我就會一直呆在這,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是阾居。”


    方撼眼一亮,狼庚微微一笑。


    冬季日短夜長,有太陽還能從陰影上看出時間大概,沒太陽就隻能靠肚皮了,張揚也不管時間早,人員一齊就上桌。酒過三巡後,張揚給每人張鎮人發了一個大紅包,各部女眷和紅山孤兒們沾光很了個小紅包。


    張揚拍開拉衣服的手,沒好氣道“找你相公去!別找我!”


    辛火死皮賴臉“再給我一個就行,你又不差這點錢!”


    “放手!再不放手我可打人了!”


    “有本事打呀!你敢打!我就敢到處說,看誰丟臉!”


    張揚對這個便宜到沒臉沒皮的表妹沒辦法,隻好又給了一個,本以為事了,沒一會李佳童謠等人卻圍了過來。


    那邊鶯聲燕語圍繞,這邊光棍紛紛不平,酒桌上眾口聲討被女生圍著的某某人。


    “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方氏兄弟沒皮沒臉伸手討要紅包。


    張揚氣罵“你們能不能要點臉!方豪都比我高了!就不怕別人笑話?”


    方豪手不收一直伸著,用張揚說過的話迴懟道“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再說我也未成人,成人禮還沒辦呢!有什麽好丟人的。”


    方稟有樣學樣,手一伸,還沒說話,紅包就到手了。禍禍完張揚,兄弟倆便去禍禍黃圖了,黃圖過後是張癲,陸虎想溜卻沒跑掉。方氏兄弟就找這四個,剩下的沒搭理,主要是不熟悉臉發不開。


    方撼招手道“小豪,你們過來一下。”


    方豪方稟以為要挨訓,方撼卻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個紅包。


    兄弟倆眉開眼笑“謝謝六叔!”


    方撼笑看同桌的狼庚“你是的長輩,他們都叫你叔了,你也好意思幹坐著?”


    狼庚臉一抽,隻好問隨從拿了幾兩銀子遞給兄弟倆,方豪方稟道謝後接過,轉身就跑開了。


    方撼感歎道“這節日不錯,至少有人情味。”


    狼庚一樂,調侃道“是你們世家子弟沒人情味,不管有沒有節日,你們都一樣。”


    方撼沒有反駁,狼庚所說雖不盡然,卻是常態,方氏人丁興旺,各支各脈生疏離遠是常態,若是往日,方撼不敢侄子錢怕有人說施舍,方豪方稟兄弟也不會接怕被人笑話。


    主家忙碌,客自便,在場人員對張揚算得上了解,呂超樂得清閑,方撼、狼庚難得放鬆不談公事,蠻開則是無所謂,巴不得張揚別來煩他……。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酒間歡,酒間散,酒去人空。


    天下也沒有不退寒冬,北風來,寒風去,雪盡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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