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年已去,春未臨,風冷雪仍凍,風雪關內死氣沉沉行人如梳,關外蒼茫一片雪色連天入眼皆朦朧。


    紅日隱沒兩月,今朝突現,如死之城頓現人煙,街巷間漸有聲起,笑意隨聲,天仍寒地仍凍卻難掩歡喜。


    中城,同盟聚集地,房屋依舊卻無往日喧騰,營中無煙起人聲寂宛如死地,唯有瑟瑟寒風吹過掠起悲鳴。


    吱~門聲突響,去不見人頭現,唯有一手如探深淵顫抖而出,寒風一撫,手一縮,“呯”的一聲門又關起。


    “咦~”屋內關門之人摸頭片刻總感覺不對勁,一番糾結一番掙紮後其鼓起勇氣重開房門並走了出去。暖暖的陽光直射麵容,讓其數息未能反應,直至同屋之人謾罵聲起。


    窩在被子中被風吹了一哆嗦的李連,頭一露頂著亂發對著門外之人氣道“你就不能把門關上?”


    沐浴陽光的迎風咧嘴無聲單手指天,屋內李連罵至喉結聲突卡,呆望迎風腳下身影。不久後,營地人聲鼎沸死寂不再,數百閑人裹著被子站在雪中頂著寒風曬太陽。


    聲漸響,驚動某房四人,房內的張揚不堪其擾,被子一扒,亮出身上厚實的衣服,半眯著眼開門而出叫道“吵啥吵!你們還有沒有公德心,大早上的叫春呀!信不信我讓你們三天吃不上肉!”


    聲息,無人反駁,張揚得意一笑正要迴屋卻見身前倒影,本能的抬頭後張揚便狂叫道“老三、表弟、胖子、出太陽了!太陽出來了!太陽打東麵出來了!”


    刷~刷~刷~三床被子掀開露出三人,三人也如張揚一般穿戴整齊,這一屋四人睡覺時就沒脫過衣褲鞋帽。


    北境陽光重現,春日漸近,萬眾彈冠相慶靜待雪融。


    南境季節難分,月土大部已有雨並連綿不斷。同盟境則光怪陸奇,西北荒部瑟瑟發抖,南麵辛部海風已暖,中心銅黃兩部已衣薄褲短腳輕盈。


    張鎮。


    張峰半躺椅上手持報紙,刊上日期:104\/2\/6\/,其帶笑一一翻章細閱,閱至異邦記時嗤笑一聲。


    異邦記:《月國》


    月國地處大陸南端,領土之廣難以計量,南北相距已知萬裏。其境現劃分為八十二州,現有十六王、二十八公、一百七十三侯,一千六百四十五伯,餘下小貴族無數多如星鬥。


    星月城,月氐皇城所在,該城占地數十裏,人口超二百萬,駐軍三十萬。星月城由三大部分組成,一為皇城,二為舊城,三為新城,三城環環相扣均設有城牆。


    月國雖地大物博,卻極其愚昧!最直接的表現便是數百年間從未平息的爭端!皇族相殘、權貴造反、領主糾結、宗教鬥爭、民間械鬥在月國境內起伏不斷好不熱鬧。遠的不說,最近數年已知的便有:沿海鴻州動亂,中部宗族械鬥,北線五州領主爭端,西部愈演愈烈的叛亂潮。


    奴隸、流叢、庶民、平民、士族、鄉紳、役籍、騎爵,伯爵、侯爵、公國、藩王、皇族,以上十三種為月國主要階級劃分。


    奴隸!奴隸這兩字在我同盟境內已有百年無人提起,八部結盟時便徹底抹去了奴隸的存在!可我們沒有不代表別的地方也一樣,奴隸製度他依舊存在,已知國度中僅有我們的盟友康國、陳國取消了。


    流叢,罪人後代的統稱。無地、有姓無名、無權、四處漂泊從商是流叢的共同特點,自他們出生到死亡都一直在流浪,可死亡並不代表解脫,其祖輩犯下的罪需要三代人償還!


    庶民,無地、無產、無罪之人的統稱。庶民以服務領主權貴為生,從事之業無法言表,髒、亂、死亡常伴左右。


    平民、士族、鄉紳、役籍、這四等沒什麽好說的。平民代表有地之人,士族代表讀書人和軍人後輩,鄉紳代表著部族村落長者,役籍代表著世代從軍之族。


    月國之大難計量,月國之亂難言述,月國之強也讓人無法輕視,其常備軍便有二百萬!除常備軍外,麾下領主亦是雄兵無數!藩王設軍八萬、公國五萬、侯爵三萬、伯爵一萬!不及如此,據線報得知月國還在泯江南岸有超過二十萬大軍……。


    報上月國一文洋洋灑灑寫了一萬多字,又是誇又是貶,誇其有錢有人有兵,貶其製度罵其亂,全文下來就是一個亂字,執筆之人像是故意為之。盡管如此,張峰卻樂在其中,來迴看了幾遍,其兄走近都未能查覺。


    張山:“笑夠沒,報上月國的事是你同意的?”


    張峰放下報刊麵向兄長沒正形笑道“怎樣,感覺不錯吧?我和老九花了二天才編出來的,還有一部分是排稿的人加上去的。”


    張山笑問:“你們把月國的領土和兵力誇得那麽大想幹嘛?就不擔心那幫老頭找你麻煩?”


    張峰不宵道“閑著也是閑著,他們敢罵的話我罵迴去,又什麽好怕的。”


    張峰言罷嘿嘿一笑繼續說道“如今這情況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我們在這調侃幾句說不定還能幫上點忙,興許能讓不少人清醒點。”


    張山搖頭歎息“也許吧,如今的情況好了很多,各族各部的閑人都有事做了,我擔心的是軍隊的人,數十年的準備一朝是放不下的。”


    張峰打著哈欠迴應“你都離營了操那心幹嘛?這些我們說了又不算,他們想打就打去,我管好這一畝三分地就行。”


    張山不理會一臉事不關己的胞弟轉身麵牆,那麵牆上是一副巨型地圖,圖上有山有水有城,圖中有河名泯江,江南部分占據全圖大部分,江南部分五州沿江並列數十城分立,江北一線則空蕩蕩僅有六個黑點分布(黑點代表著同盟軍。)


    張山視線遊離,掠過群山,掠過江河,掠過城邦,視線最終停留在江南一地,該地位於地圖末端名為寧化,細一看,地圖上有六條細線於寧化相匯,線有紅藍(紅線代表道路,藍線為江河。)


    張山觀望許久突然說道“攻下寧化的機會很大,一旦攻下寧化五州之地便會易主。”


    張峰間聲頭也不抬便問道“打下寧化又能怎樣?地怎麽分?誰來做主?月國的反攻怎麽處理?還做不做生意?還出不出海?還吃不吃飯?”


    張山沉默了,同盟所處的位置,內部結構,周邊環境讓他無法給出答案,作為一個職業軍官,他知道戰起戰息從不遵照個人意誌,而是由利益決定了一切。


    兄長的沉默,張峰看在眼中卻無法給出可以慰藉的語言,同盟的困境每個八族子弟都一清二楚,八族內部因此還流行著調侃語:南強,北不弱,夾在中間挺難過,強一點,打不過,弱一點,沒法過。


    寂靜中張峰突然笑了起了來,在其兄長的注意下大笑道:“我們不能打,不代表著不能暗中動手腳,南麵越亂越好!”


    張山一呆隨後也大笑了起來,房中這兩兄弟都想起了張揚曾經說過的話。張揚的原話:“打什麽打!會死人的!用錢砸死他們不好嗎?實在不行的話就花錢讓他們自相殘殺。”今時不同往日,一日富過一日,昔日袋中沒幾個錢的張山張峰兄弟聽罷隻是淡淡一笑,都覺得張揚的話很扯蛋,都覺得沒人會傻到有錢不強大自己而送給別人!直到今天,有錢沒地花有力沒處發的兄弟倆才發覺到張揚的話是多麽多麽有道理,就像專門為同盟準備的一樣。


    天暗又明,日露山尖時,三隻信鴿騰空而起,張氏兄弟倚門觀望,待信鴿遠去兩人才收迴視線。


    張峰打著哈欠迴望身後房間笑問“要不要先一起吃個早餐再在去睡覺?”


    房內商量了一夜的人七口八舌迴應,話雖吵亂答案卻都一樣,都是不吃白不吃。晨光中,張山、張峰、黃單、辛庒、張嶺、張岬、呂梁…一行十六人結伴走出鎮廳。


    –


    伊集,康國南部小城,男爵領。伊集雖為男爵領卻是出了名的地盤大人口少,百裏地界總人口卻不足四萬,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地表下的油田,這片廣闊而平坦的土地上種啥啥不行種什麽死什麽,要不是有條河經過又離海不遠伊集的人早就跑完了。


    福禍相依,昔日禍今日福,自二年前一支同盟運輸隊過境並帶走了幾十桶黑漆漆的原油後,伊集這人厭狗嫌領主都想跑的鬼地方算是換了命格,自那以後,同盟運輸隊三天兩頭就上門送錢,規模也越來越大,僅一年時間,就從最初的百人隊漸增到了千人規模,並有百人常駐。伊集領主從驚喜、到震驚、到驚嚇、再到躺平,心路曆程算得是七上八下,擁兵百人坐鎮一城的他該報的都報卻沒人搭理,邊鎮將軍見其不斷來信稟報求援一怒之下直接迴信罵道:“姓杜的小子,你給老子死一邊去!你們那鬼地方百年不交稅!千年不上貢!再來煩我老子的話,老子就讓人把河給掘了!”


    年僅十七的杜鬆收到迴信時哭喪了半天卻又無能為力,四顧之下連個商量的人都找不到。杜鬆年紀輕輕就當戰男爵不是因才華出眾,而是被逼無奈,社氏一族一直人丁不旺,到杜鬆這一輩就隻剩四個男丁,杜鬆排老四,前有二個堂兄一個親哥,常理說怎麽輪都輪不到杜鬆上位,結果他父親、叔叔、堂兄、親哥沒一個靠譜的全跑去大城享福了,沒一個願意在伊集稱王稱霸。無人問津又無處可逃,於是社鬆直接躺平什麽都不管,任由同盟人在領地上瞎折騰,吊心吊膽一段時間後,皇城傳來了南境開發的消息,隨之而來的是大批大批的同盟人。


    伊集麵臨的境況隻是一個寫照,和伊集一樣的地方不在少數,陳國南部康國南部都有類似情況。伊集因為人口稀少在這些地區中算是最平靜的,和潮來的同盟人沒起什麽衝突,其他地方就不一樣衝突矛盾不斷,陳國方麵曾被迫派兵強壓地方領主和同盟探索隊之間的械鬥。


    –


    同盟全境日新月異,其中變化最大的交通,八部都在全力修繕的道路開通溝渠,各部境內主道都在進行硬變化,如今黃、銅兩部間已互通,銅城通行張鎮的線路已近鐵原城竣工在即。


    路在變,人在變,城也在變,新城搖身一變成了同盟第一城,驟增的人口讓新城變得無比繁華,街巷間遊人不絕衣衫各異,各部各族各國間不同的穿搭街頭可見,碼頭處人潮不息,海麵上船帆如林靜待入港裝卸。


    驟增的人口商貿讓新城不得不進行擴建,其原有一切都無法應對如此情況,如今新城有六個碼頭在建,二十個庫房緊急籌備中,近海的城防措施已拆除並改成了臨時居住地,內陸方向有三個大型居住地在加急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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