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雄關盤踞,南望群山障目,草原盡。


    三十騎衝入城前空地時,“嗚~”身後號聲起,尾隨了一路的百騎紛紛調頭折返,並幹山塵並立成線駐足南顧。


    咚~咚~仿似迴應!遠處雄關鼓聲漸起,如心跳聲漸急漸密。


    “風雪關?”百騎中有人說話,黑衣騎士相視無言,卻沒人能迴答這個問題,他們看著看著便把目光投向了居中的束發少年。


    青年見此氣笑道“都看我幹嘛?我又沒來過這裏,誰知道這是府城地界還是陳國領地。”


    有騎士嬉笑“不看你看誰?誰讓你現在是旗正!說說吧?現在怎麽辦?是上去城招唿,還是調頭迴去?”


    少年眼皮一跳看向身側壯碩的光頭漢子呐呐道“旗主,追了他們幾十裏,現在上去打招唿應該不好吧?要不等他們冷靜冷靜再說,我們先迴去紮營,明天帶上禮物再來,興許會好點。”


    光頭漢子望向身邊的侄兒苦笑搖頭“沒機會了,現在不把身份表明,我們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你去看看,我不想莫名其妙就和陳國人打起來,也不想死在這裏。”


    束發少年望向遠處城池,再半哭著臉看向身側長輩,裝傻數息卻無迴應,無奈之下,他隻能用腳輕挑馬肚,抱著必死的心緩緩向前,可他剛往前沒多遠便被叫迴來了,就在少年以為不用去的時候,光頭漢子把一杆用騎槍做成了旗幟塞給了他,並出言安慰道“去吧,早死晚死都是死,如果你死了,我們應該也活不久。”


    傻眼的少年隻來得及“啊”了一聲,其身下的坐騎便竄了出去,突來的衝力差就把他甩了下來,待其穩定身形後,少年迴頭呸了一下,順帶惡狠狠的吐了口痰,這一幕把其他人都逗笑了。


    鼓聲中,風雪關城頭上人頭洶湧,一個個興奮不已全無懼色,指著遠處如螞蟻大小的人議論紛紛。


    “嘿,原來府城人還沒死完呀!”


    “我靠!就這麽點人,是誰他娘的下令擊鼓,害老子白興奮一場。”


    “好像是同盟人幹的,他們剛入城我便聽到鼓聲了……。”


    “你是說蠻開被城外的人追了一路?”


    大半年沒見北方出現了活人的風雪關,此時變得熱鬧非凡,要不是城中將領管製,城頭上的人還會再多出幾倍。


    “滾開!讓一下,借過,給老子讓路!…”蠻開上演變臉計,遇見小兵擋道便罵,撞上軍官擋道便柔和一點,撞上將領湊熱鬧就好言好語,一路變臉好多次才成功登上了城頭,又是一通咆哮才清出了片小空地,可笑意剛上臉,便有一群軍官擠進小地盤,負責趕人的呂蒙瞪眼怒罵都沒用。


    一老漢闖入便大笑道“哈哈,還是你們的話好使,那些王八蛋的兵一點麵子都不給,差點沒把我擠死。”


    “蠻開,王子呢?死了沒?”


    蠻開對這掌管南門的老頭一點辦法也沒有,別人惹他揍一頓便是,可痛打老頭一事他幹不出來。


    蠻開黑臉道“方老頭,你不在南麵守大門跑這來幹嘛,你這老胳膊老腿的萬一摔死了怎麽辦,你那新娶的小妾不得守寡?”


    身為南門守將的方斌老爺子聞言嬉笑“沒事沒事,我要是死了她再去別家就行,我沒打算讓她守寡。”


    “王子呢?不會真死了吧?上來時聽說你們被幾千人追了一路,你嫌他砠事便把他丟草原上了,這事是不是真的?”


    蠻開聞而不聽,聽而不見,直接轉身麵牆看向城外,其身後老爺子依舊叨叨不斷,一副要煩死他的架勢。


    叨叨聲中,城外騎隊有人脫隊而出朝這邊而來,然後沒走多遠又調頭跑迴去了,一片嘩然中,跑迴去的人又出來了,這迴肩頭上多了杆旗。


    “小子!把望遠鏡給我!”方斌拿蠻開沒辦法便盯上了呂蒙,說完便伸手去拿,呂蒙手一宿,兩人大眼瞪小眼。


    方斌怒問“給不給?老子不敢打將軍,打個小統領還是敢的!信不信我都不用動手,你就趴下了!”


    被堵門罵過的蠻開,知道這老頭的小心眼,隻好給呂蒙使眼色。


    接過望遠鏡的老頭眉開眼笑對呂蒙說道“這就對了嘛,我保證不再往你們吃喝的東西裏摻水摻沙子了。”


    聽聞此言的蠻開呂蒙眼角狂跳,才知道這段時間的酒淡飯帶沙竟是這老頭幹的,此前蠻開一直是被他揍的將軍派人做的。


    蠻開咬牙忍住衝動不揍老頭時,城外扛旗之人進入到了城前空地上,城中的各路將軍也趕到了城頭,北門的糟糟迅速恢複,城頭變了了二步一人,閑暇休假湊熱鬧的士兵會被趕了下來。


    “狼旗、黑衣、彎刀、牛皮鞋、束發、短弓……”十幾號將軍紮堆討論城外人員身份,人多不代表力量大,人多反而事事無成,本是討論來人身份,結果分成幾派,有人說不是府城人,有人說是府城人在耍詐,有說是去年偷窺府城的人,有人卻說是府城人的陰謀,是想把關中大軍引出城然後一戰而下。被拉進一起討論的蠻開,聽得七上八下,表情漸漸僵硬,為了不被活活氣死,隻得偷摸走開了,剛走出警戒圈便看到躲在警衛身後偷著樂的陳濤。


    城外來人終於抵近城門外,過度緊張的他在萬眾矚目臨城,又消失在無數人視線中,城垛後你看我瞧一頭霧水,城門下青年抬頭隻見牆,也不知道是他傻還是害怕到了極點,竟不知退出視野盲區,而是手腳僵硬的下馬敲城門。


    “呯~呯~呯”三聲過後,門後的陳國士兵氣樂了,一小隊長錯愕後隔門咆哮“城外的傻子!你特麽的不懂規律呀!你見過有誰直接上來便敲門的,你特麽的不會在城外報上姓名來意呀!”


    “啊,這樣呀!你們不早說我怎麽知道”城牆下聲音響來,就在蠻開爬上垛口準備向下看時二十米高的牆下聲音又起。


    “我叫穆薩,來自蒼狼國天水郡十六歲未婚,你們這是風雪關嗎?我叔那王八蛋讓我來打聽消息,你們這有多少人?你們的城牆好高呀,我第一次見這麽高的!比府城人的牆高了不止一倍…”


    牆下喋喋不休,牆上一個個忍笑,剛把頭探出去的蠻開默然迴宿,徹底斷了城下勇士交流的念頭。


    ……


    天暗又明,晨光初現,風雪關北門大開,城中衛士出門列隊,隊伍分列兩側沿門而去足有百米,前端一老一壯華錦纏身笑意可見,遠處,千騎百車晨光中出現。


    風雪大接歡迎儀式,其數千裏外的盤頭山卻迎來了滅頂之災,無數騎兵從濃煙滾滾的城池前飛馳而去,騎兵身後是看不到尾行軍隊列!“跟上!”軍官的咆哮聲,無數腳步的踏地聲,打破了晨曦的寧靜。


    盤頭山,城中殺聲未絕,城北百人居於殘破城牆上居高北望,腳下萬人隊列前行殺氣滾滾,身後慘叫悲鳴不絕於耳。


    –


    銘山城內曹旬的咆哮聲響徹雲霄,桑吉手握急件眉頭緊皺雙手顫抖,信上書:“慶、連、蕭三國西進,東鎮全境沉淪,東鎮主力傷亡過半,現已退守凡陽。西線戰況不明,西討大軍已有月餘未見迴音,星原南端全線斷絕,風雪關似有異動。”


    咆哮聲息,曹旬無力而坐,歎息數聲方才看向一眾不解的部將。


    “西鎮主力音訊全無,風原西部盡喪,風雪關似異動,東鎮全境淪陷,慶、連、蕭三國兵臨凡陽,這些都是剛收到的消息,現在如何無法得知。”


    曹旬的話,如同炸雷,一言萬浪起!剛平靜下來不再手抖的桑吉,在頓起的嘈雜聲中,眉頭不時緊皺。


    吵雜由起到聲微足有半個時辰,曹旬一直旁聽不說話,任由手下將官權貴發泄憤怒惶恐不安。


    “好了,事已至此,沒必要做事後之師,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把康國人趕迴去,桑吉,你把戰況說說看,我需要所有人把兵力都用上,務必在冬臨前取勝。”


    桑吉平複心緒開口道“江北之敵已肅清,我軍總員十三萬,南岸除腳下之城,還有東麵剛拿下的幾個小鎮,已有萬軍南渡,與本城相應。”


    “康國人已在全線收攏,分散之兵不斷向城外山林聚來,其兵員總數五萬上下誤差不大,關寧軍二萬、北淩北川領主武裝三萬、同盟軍三千左右。”


    “我軍前期的失利,不在敵勇器利,原因出在過渡分散重在守城,前偵履履遇襲多為同盟人所為,其軍中有一物名為“望遠鏡”單憑此物可目見千步之外碗罐,諸君謹防,勿令小隊前出遊偵,原地守駐地便可。”


    曹旬靜待片刻便下令道“三日後全線渡江,不分主次不分地點,就算累也要把康國人累死,準備期間不必隱蔽大可明目張膽,我就不信康國王爺敢賭上關寧軍,要是他敢賭,我不管是誰隻要遇上了都給我殺!你們死多少人我就給你們補多少人!都給我去準備,三天後的清晨我要看到萬舟齊渡。”


    人員數息便散,廳中隻餘兩人,桑吉欲言又止,曹旬視之怒道“有話就說,老子沒時間猜你想說什麽。”


    桑吉聞言肅穆一掃猶豫開口問道“全軍南渡我無異議,可為何不作隱蔽?”


    曹旬輕笑道“你以為我想和城外的人拚個魚死網破?我這是在傳信息,就看對手給不給麵子了。他們願意撤走最好,不願意就隻能用人命去推,東西兩麵受挫的情況下,我沒有選擇!你也沒有選擇!我們要的是勝利,那怕死傷是敵人數倍的勝利。”


    桑吉全身一顫,突然想起兄長桑德,想起桑德在皇城帶笑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不就是多死了點人嘛,贏了就行,那怕自己都覺輸了,也要讓別人知道我們贏了。”


    曹旬幾時離去,桑吉未曾察覺,待其從思緒中醒來,古樸青磚廳紅椅廳中己空無一人,門口處衛士佇立,槍尖寒光閃動,槍身櫻束隨風輕擺。


    城北百甶舟齊出破浪而去。城南群山中數人居高北望無言,其等腳下山頭溝壑縱橫抗刺遍布,身後山道間土牆木寨林立,僅迴望數裏便已見二牆三寨。


    “你先下去體息”熊磊揮退前來報告的士兵,麵向身側眾人沉聲“看來這裏是呆不下去了,事情沒有像我們想的一樣,東麵的失利沒讓曹旬束手束腳,反而讓他下定決心不計代價。”


    康莊笑道“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敲詐不成嘛,讓我沒想到的是曹旬竟然敢賭上全部兵力。”


    張山歎息“要是同盟軍在這就好了,給我二萬人的話整個府城南鎮早就成了囊中之物。”


    黃家虎搖頭附聲“沒機會了,要是早知道府城人的防禦這麽差勁,我們剛開始就不應該往這裏而是直插南坪,走吧!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再呆下去可沒好果子吃。”


    康莊對這樣陰陽怪氣的話早就免疫了絲毫不受影響。熊磊表情僵硬也不塔話,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知道自己麾下的關寧軍的確不如同盟軍,不討是執行還是個人戰力還是集群戰力,人數相當下對壘熊磊覺得一點勝算也沒有。


    “哈哈…好消息,好消息!風雪關那幫萬年王八出動了!”張峰上山時大唿小叫。


    上至平台見四人平靜異常,張峰又複述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於是又說了一遍“喂!陳國人也出動了!你們這是怎麽迴事?好歹笑一個嘛!”


    張山氣笑“沒用了,就算陳國人打下了整個西鎮對我們一點用也沒有,曹旬下逐客令了,三天後會大舉進攻,我們已經決定撤退了。”


    張峰聞言沉默北望。


    日漸西斜,曹旬倚牆觀火,城外山火勢漸起煙柱直衝雲霄。


    “唉,這次我輸得心服口服。”


    似乎是為了印證曹旬的話,當夜銘山城外紅光百裏,視之所及盡是山火,為了不受殃及曹旬下令全城撤離北渡而去。


    大火足足燒了一個多月,銘山以南淪為一片死地,山火燃燒產生的煙塵籠罩整個南鎮地界,就連康國的北淩北川也未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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