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鎮風頭依舊,七月份,醫科院、蒸汽船、運河、鏡子,連續的件事讓其倍受關注。


    第一家醫科院掛牌成立,院內匯聚了十三名知名醫者,童滿任院長,副院長是來自來自慶國的李丹,醫科院也如名字般,主職是研發新藥和培訓醫務人員。這個張揚和童滿醞釀了許久的計劃,在公開當天便震驚了無數人,廉價且能長時間存放的藥品,對外公開的數十種藥方,對外開放式招收學員,三項舉措怎麽看都是在刨醫藥世家根。打不過就加了,這是恆永不變的真理,吵吵鬧鬧中醫科院不斷壯大,月餘時間內就新增了十四名知名醫者,對外公開的藥方也增加了十幾種,醫科院名下的醫所和製藥單位也在瘋狂擴張。


    蒸汽船進入製造狀態,長期的試驗和調試,讓蒸氣機的穩定性有了長足發展,同舟湖上已經船支投入運營。


    運河、船閘兩者相連相關,張鎮宣布投入重金開鑿直通擁江的運河,運河全程千裏,船閘隻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鏡子一事,張鎮在上麵耍了心眼,積壓近百萬才一次性放出,投放的地點也很挑,不在銅部黃部境內,直接散到另外六族領地上,單麵售價二十錢,卷了近二千萬便撤迴,被擺了一道的六族氣得直跳腳。


    均衡政策,同盟自成立便一直執行,一直刻意保持著八部平衡,不論是民生、經濟、軍備都努力保持統一,政策看似公正實則不然,各族所處的位置和地形以及物產不同,有人臨海條件優越,有人彼臨敵國日防夜防,有人位置不好卻物產充盈,先天條件的不一樣,讓八族內部一直爭論不休,如同一家八子,誰都怕自己比其他人弱,生怕自己某天會被扔下,後果便是無理的劃分和限製,用一句形容就是:你有的我也得有,你能做的我也要能做。


    張揚搗鼓出來的東西,能很快推廣便是得利於均衡政策,八族誰都不想掉落後,因為落後就意味著錢財會從領地內流失,人都是隨著錢而動,而人口是各族的甚本盤,各族的命根子。


    推廣過快,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接觸的人多了容易泄密,誰都不想苦心研究出來的東西,還沒賺幾個錢便被人學會了,蒸汽機泄密一事,讓吵鬧的同盟內部難見的平靜下來。


    秋天豐收的季節,也是吵架的好時候,八部代表結隊而來,張鎮再一次被拉上了判斷桌。


    吵架場地,派出的代表,直接表達了張鎮的態度,會麵地點不再是城鎮議事廳,而是放在巡邏隊駐地,派出的代表更是敷衍了事,算得上高層就一個,還是和長老院有忿子的辛莊,張揚被其父強安進隊伍充當副手。


    巡府大樓,這是張嶺起的名字,聽著威武霸氣,實則就是棟三層小樓,單層麵也就三百平左右。沒塗上水泥刷漆前,巡府大樓看上去就是個雜石堆,牆體上的磚頭五顏六色,裝修後,一樓、二樓為巡邏隊辦公區,三樓為議會區,共有二間會議室,以一號二號命名。


    一號會議室,還算得上不錯,房間內刷上了白色,整體又幹淨,就是放置正中的十米長桌針對性太強了,怎麽看都是用來吵爭用的。


    也許是覺得坑張鎮太多了,不好意思了,也許是為了培養接班人,長老院這迴出麵的人不再是白發蒼蒼的老頭,換上了一批中年人,而且隻來七個,原本是每族一個一共八個,隻是早上,張氏代表因為唿吸空氣過多,導致身體不舒服沒能出麵,原本八打八的場麵,因一人缺度,讓張鎮一方在人數上占了點優勢。


    沒擺開陣式前雙方人員嘻嘻哈哈,張揚更是和一個富態男子有說有笑,一個叫外甥,一個叫舅舅,相處甚歡。


    一進會議室就不一樣了,看到桌麵上連茶水都沒有,張揚先發製人直罵巡邏隊沒教養,然後說自己去準備茶水,沒等別人反應過來就跑了。


    會議因為張揚的缺席無法開始,辛莊總是說等等嘛別急,氣得七族代表隻能麵無表情端坐,而一樓的某個房間內,張揚正和張嶺黃圖玩鬥地主,三人打得不亦樂乎。玩了十幾把,張嶺笑嘻嘻起身,端起放有茶壺杯子的拖盤走向三樓,進入會議室,張嶺先是一通抱歉,說鑄造營有急事張揚先行離開了,並解釋道,他將頂替張揚參加會議。


    一個時辰後,張揚突然迴來了,張嶺則匆忙離場,因為鎮上有突發事件需要他去處理。


    辛慶,辛部代表,他是辛喜的弟弟,也就是張揚舅舅,見張鎮一方根本就沒有談的意思,便轉去找外甥閑聊,兩人湊到邊落嘀嘀咕咕。


    辛慶:“你們這樣玩就過分了點,會得罪人的,要是不想談早說嘛,跑來跑去的你就不累?”


    張揚一臉無所謂,帶著幾分不正經說道:“老舅,我們也不想這樣,可沒辦法呀,你們來了不招待不行,不談也不行。談嘛,明擺著我們會吃虧,那就隻能拖了。”


    辛慶嘿嘿笑道:“拖又能拖多久?長老院明擺著想收迴管轄權,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長痛不如短痛,你們不如換個地方。”


    張揚臉一黑小聲道:“這話您對我說沒事,千萬別對其他人說,會出事的。張鎮是我們張家的祖地,就算把房子全拆了,人全趕走了,我們也不會移窩。”


    辛慶也感覺長老院的要求過分了點,可個人的看法左右不了集體決議,他隻能歎息道:“這個不行那個不讓,那你們打算怎麽辦?真打算繼續鬧下去?”


    張揚笑笑道:“鬧唄,鬧得越大越好,我們張家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越是雞犬不寧,越好談嘛。”


    辛慶眉頭一皺又鬆開:“算了,這事我就一旁觀者,做不了主。你爺爺和你家那些老頭怎麽迴事?怎麽這麽安靜,一點也不像他們的作風。”


    張揚聞言摸了下額頭苦笑道:“誰知道他們想幹嘛,也許是故意折騰我們,然後躲在一旁看熱鬧。”


    辛慶聞言一頓,不再說話,卻深感外甥說得有道理,張氏是出了名的瘋,特別是折騰後輩這一塊更是天賦異稟,出類拔萃。


    鬧歸鬧,拖歸拖,事還是得談的,雙方人馬總是你瞄我一眼,我看你一下也不是個事。


    參會前,張揚就知道了會議內容,主要是三件事,第一,船廠的位置。第二,鏡子的生產工藝。第三,醫科院推廣。


    明麵上是三件事,其實這一件事,那就是船廠,剩下兩件不過是添頭,可有可無,船廠的位置不可能在張鎮,參會人員都知道,因為地形和條件都不允許,但這件事張鎮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大到傷筋動骨。


    船廠定在鐵原城,這是同盟內部的決議,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張鎮卻要付出部分蒸汽機產業,剛起步的造船業,數百名熟練技師,配套的數千工人,以及可能的超二萬人口流失。


    辛慶的沉默,讓張揚感到很無力,也覺得爭論沒意義的,越想越煩,眾人安靜時,張揚開口道:“散了,散了,沒什麽好談的,各位世叔你們迴去跟長老院說,就說船廠的事我們可以同意,條件有三個:第一,玻璃廠和製藥廠必須設在張鎮。第二,撤掉張鎮需要支付的軍費。第三,五年內,不再幹涉張鎮事務。”


    “就這三個條件,如果長老院同意,我們就著手安排人員設備轉移。”


    會議暫停。七族代表移步二號議事廳,進行內部討論。一號廳內張鎮代表,你看我,我看你,他們都沒想到張揚這麽快就交底了。


    辛莊盯著張揚沒好氣罵道:“你神經呀!不先漫天要價就直接說價錢,他們同意才怪。”


    張揚打了個哈欠:“遲早的事,拖著也沒意思,如果他們不同意,到時繼續吵唄。”


    暫停也是結束,會議沒再重啟,七族代表中有兩人趕赴長老院請示。


    ——


    平鎮,康國東部平原總稱,康莊名義上的領地,在這片堪比同盟全境麵積的平原上,分布著三百多名領主,領地大小不一,其中二公三侯占據平鎮了1\/3麵積。康莊作為藩王,其直屬領地隻有平州城,單論麵積還沒有一個侯爵大。


    信任在帝製國度代表了一切。皇帝要的不是積極能幹的人,要的是能信的人,高高在上的統治者管的不是民生,管的領主階層,私人領地是否富裕,是否民不聊生,都不在帝王的考慮範圍內,隻要領主按時繳納歲貢,民不造反,其餘的均可以忽略。若有民眾起事,殺了當地領主便是,若民眾依舊不依不饒,那就直接鎮壓。


    康莊成為平鎮王時,平鎮境內矛盾積厚山頭林立,領主間衝突不斷,上任沒幾天,就收到了六次衝突報告,最大一次死了上百人。得知事件的康莊怒不可遏,直接調兵前去調解,給出的條件讓任何人都無法拒絕,一是死,二是和解。


    無數因水源土地產生的糾紛,在康莊的強壓下得以平息,無數被截被挖得亂七八糟的河流小溪重新得以灌通。


    調解矛盾時,康莊哭笑不得,他從來這沒見過這麽奇葩的理由,糾爭多數竟是出在物產太豐盈上,各方都想盡辦法想多賺錢,上遊的斷水隻為讓下遊無法耕種來年好賣糧食,各種物產地勾連一起哄抬物價……深入了解後,康莊開始了新的改革,先是疏通道路,撤掉領主私自設下的關卡,謝絕所謂的過境費,其後協調各地產物,把供需對接,把多餘的物產收集轉售同盟,當碎成一地各方因利益綁到一起時,和平到來了。


    平鎮越發富足上繳的歲貢逐年增加,收錢時的開心不代表著放心,地方的富強,也讓各種流言蜚語隨之興起。


    信任,因人而異,因事因時而不同,它會不定期調皮兩下。


    平州城人口不到十五萬,按人口而言不算出眾,卻是康國東部最大的城市,平原地形和領主眾多導致了這結果。


    一年前,平州城內很是髒亂,碎石鋪沙的道路常因雨水變得坑坑窪窪,排洪溝因居民傾倒排泄物導致異常芬芳,城中房屋亂起亂建。現在城內整潔有序,路邊鋪上了磚塊,興建起了化糞池,老舊拆除新城建築物開始限高,這些舉措是康莊從張鎮學來的,集權的好處就是政令統一執行速度快。


    高聳的城牆上,一青袍漢子佇立,被十幾人簇擁著,他眉頭緊皺疑望離城而去皇家傳令兵,待一百名紅衣衫騎士從視線中消失時,一直站立不動的漢子突然一挙砸在城垛上。


    “王爺…”


    康莊舉手止住了驚唿和想給他包紮傷口的人,沉悶的聲音響起:“傳我命令,命令境內所有領主一月內來此集中。”


    沒有喧囂,沒有吵鬧,沒有詢問,簇擁者中有三人快步離去,不久後,千人離城而去。


    人群散去,護衛自覺走開,康莊身邊站著康遠、康宇兩人,兄弟倆清秀的麵容上難掩憂慮。


    康遠咬牙道:“父王,我願意去帝都,弟弟留下。”


    康宇急了:“哥,我去!我在這沒用,你在這還能幫父王忙。”


    ……


    見兒子懂事,康莊製住了他們的爭吵,說道:“你們誰都不用去帝都,你們那大伯要的是我的態度,不是你們。”


    “都迴來準備,今夜和你們的弟弟妹妹離城去銅部,張銅會一路護送。”


    康遠腦袋靈光聽到父親的話,便明白什麽意思了,見弟弟想問原因,便上前拉了一把,兩人一起走下城牆,離遠後,康宇小聲道:“哥,父王是打算造反嗎?”


    康遠賞了弟弟一巴掌,說道:“沒這迴事,父王是打算自己留在這裏,我們都不在這,就相當於沒有繼承人,帝都那老頭就能省點心了。”


    康宇不信道:“不對,你騙我,父王都招集領主了!”


    麵對不開竅的弟弟,康遠很無奈,隻好用大白話說了一遍自己的理解,說了一大通總結就三點。


    第一,表態。康莊直接調動領主,一是要領主表態,來和不來都無所謂,來了最好,不來的拿小本本先記著,二是告訴帝都內坐著的那位別太過分。


    第二,製造混亂。讓兒女離開,是給地方領主看的,也是給皇帝看的,目的是讓平鎮內部出矛盾,看上去亂點好讓某人安心。


    第三,直接了當,意思明顯得過分,就是說我就一個人,來呀!你不是擔心我會造反嘛!有本事就殺了我。


    康宇聽了老半天,感覺兄長說得很有道理,又感覺很扯,怎麽聽都覺得不對。


    ——


    同盟南方,月國。


    鴻洲王家的覆滅,讓這個國度中的無數小領主膽顫心驚,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和平隻是表象,張囗閉口說和平的人是那麽的無知。固定的領地,固定的資源,不斷增加的人口,不斷增加的貴族子弟,劃時代的技術出現前,想活得好就隻能別人口中搶食,隻要是個人都會被卷入無形的戰爭中。動蕩是野心家上升的階梯,每向上走一步腳下都是無盡屍骨。


    王家消散後,其原領地被分割了二十一塊,同時也誕生了二十一個新貴族。有人歡喜有人愁,新貴飽食之際,無力上升,又無力自保的人,便隻能尋求退路,有人抱團結盟,有人依附強者,目的都一樣,為了活下去。任何行為都是有代價的,而貴族們要付出的代價往往出自於平民,都低下高貴的頭顱甘心作狗了,誰還在意賤民們的死活,橫征暴斂隨之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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