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塞北,正是養人的季節。


    陳時是八月初十從上京城出發的。本來是想著過個中秋節之後再走的,不過,隨著‘渤海經濟特區’計劃的逐步落實,涉及到方方麵麵的事情越來越多,陳時感覺到時間愈發的緊迫。


    從上京城到渤海郡的中京城,路程大約一千裏,按照陳時一千‘親衛軍’的急行軍速度,滿打滿算也就是五天的路程。可是這次到中京的路程,卻是走了十多天。原因其實也簡單,陳時這次到中京去上任,陛下是十分支持的,所以大筆一揮,給他多配了二千騎兵,三千的步兵,共計五千人馬。五千人的隊伍,就隻能是按部就班的行軍速度,每天行軍八十裏,每到一地,先是埋鍋造飯,然後就是休息、訓練等等。


    這五千人馬是朝廷派來給他打工的,所以,人馬的軍餉都是從兵部出的,可是這些人目前跟著陳時陳大老爺混,所以,陳時若是按照訓練‘親衛軍’的法子訓練他們,那麽吃、穿、用,各方麵的標準都要提高,這就是一筆很大的支出。小陳,實在是有些不知所措啊。


    十幾天後,陳時終於抵達了中京城外,中京城的城池已遙遙在望。


    “殿下,按照規製,您在中京,必須住在中京城的‘渤海王府’了,像之前兩界山那樣子的自由是不行了。”座師徐衍這次跟在了陳時身邊,他如今得到了皇帝的允許,做為陳時的幕僚跟在身邊,全程協助陳時在渤海建立‘經濟特區’。


    “按照規製,親王府邸周長是三裏三百零九步五分。東西一百十五丈二寸二,南北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正常的城池很少能夠容納的下,好在渤海郡幅員遼闊,地廣人稀,所以,你這位渤海親王府的條件還是很不錯的。”


    “老師,我不介意院子大小的。他們也是有地方就行。”說著,騎在馬上的陳時看了看身後的‘四大諸葛亮’。


    “你還真是沒見識。算了,進了城,住進去再說吧。”


    “嗯。不過這裏的確很適合養老啊。這太陽也不曬,你看,這滿眼望去,到處都是綠色。一路從上京過來,並不是想象中那麽差。隻不過,見不到什麽人啊。”


    “中京到上京的路五年之前,修過一次。當時是因為朝廷需要往這裏運送支援的物資,扶貧嘛,有什麽東西,能拿出來什麽,就送過來。所以在一些路段就做了維修。”


    “以後啊,咱們也多修修路,把迴上京的這一條修的漂亮又寬闊,然後啊,咱就組織上京的大姑娘小媳婦的來咱們這遊玩,哈哈哈。”陳時沿路已經記下了不少需要維修、可以改良的地方。


    “就要入城了。你還是擔心擔心前麵的債主吧。”徐衍想起這個就頭疼,前麵先行入城的哨衛已經帶來了消息,渤海中京城外,不少的官員正在門口列隊歡迎,聰明的徐衍斷定,那是一群嗷嗷待哺的‘難民’。


    距離中京城僅剩一裏路了,陳時想了想,還是進了身後的親王專車內,隊伍繼續前進,醜臉給他換上藍色繡花底紋袞龍袍,腰上係了條繡金花黑底的腰帶,再穿上一雙黑色的厚底朝靴,短短幾分鍾,一個英氣灑脫的佼佼少年郎便已裝扮完畢。


    隊伍終於在上京城外停下了。換裝完畢的陳時從車內站起,醜臉拉開了車簾,他便緩緩走下馬夫擺好的階梯,站在車旁。


    這時,陳時終於看清了中京城外的景象。


    青色石頭拚接砌築的高大城牆,三丈多高呈斜坡狀,城牆上一個連著一個的垛子,向兩側延伸看來。


    高大的城門口,一來來一列列的官員,倒是站的整齊,他們的衣著都是大夏的朝服,但是腳上穿的,幾乎都是皮靴子,看來都是本地的官員了。


    站在這些人最前排居中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官員,他和其他人都是一樣,身著海底藍的官服,上麵也並無太多的紋飾,腰上係的是一條牛皮腰。到了官帽上,則是看出了眾人的區別,前排的眾人幾乎都是寬大的黑色官帽,額頭中間處鑲著白色的玉石,而後麵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小一號的官帽,額頭中間處都是淺綠色或是藍色的玉石。五品三等內的官員,官帽均為白色玉,這是規製。


    這位帶頭的官員,濃眉大眼,卻帶著一絲農家氣息,完全沒有上京城和越州城官員的富貴氣和驕傲氣。看他的官府,五品官,應該就是這中京城的五品主官,郝仁舍了。陳時來的路上看過渤海郡裏麵主要官員的簡曆,每個人的情況,他都熟記於心。


    陳時慢慢走向站著排的隊伍,端端正正,挺直腰板,讓對麵的官員看到,不禁心裏有了驚訝。


    帶頭的中京城主官郝仁舍率先朝陳時迎來,他向前走了三步,雙手前伸,先是邁開左腿,右腿跪下,再是左腿跟著並攏。


    “中京城五品主官郝仁舍帶領中京城治下四十二名衙署同僚拜見渤海親王!”


    “拜見渤海親王!”一排排官員隨著郝仁舍的節奏開始下跪,叩首,迎接這位新來的一郡之主。


    “平身!”陳時麵無表情,輕聲說道。醜臉立刻高聲宣告


    “平身!”


    “謝親王!”眾官員立刻站起身來,重新恢複了之前的站立姿態。


    “舍身成仁。從郝主官的名字便看的出,你適合做這一地的父母。”


    “親王謬讚了。父母期待,長輩殷切,唯有盡力而為。”


    “本王受封渤海,也是歡欣不已,從今日起,咱們算是一家人了。郝主官,咱們一起走吧,正好辛苦你,帶我遊覽一下這中京城,如何?”


    “中京貧弱,遊覽談不上,不過,下官倒可以為親王做做向導,介紹一下這中京的曆史。”


    “請!”


    “親王先請!”


    陳時也不客氣,便直接邁步前行,郝仁舍立刻跟在他的身後,眾官員便自然分列兩側,一半是文官,一半是武將。


    身著華服的陳時一邊走,一邊微笑著和眾人點頭示意。一張張陌生的麵孔飛快的進入他的腦海,被他牢牢記住。


    “親王,咱們所在的中京城是渤海郡國五京之一,始建於前朝聖宗統和二十五年,大約用了五年的時間才初具規模,到了興宗初年,又經過近20年的增築擴建,才有了今日的中京城池。如今,中京城距離初建已經近二百六十年的曆史了。”


    “嗯。那看來這中京城的確是可以堪比上京城的曆史和規模了。”陳時在郝仁舍的陪同下,沿著中京城的主路開始向城內行走。兩側的商販、店鋪、一些店門前的小攤販盡皆站的遠遠的,甚至躲到了鋪子裏麵。


    “老郝,本王很嚇人嗎?怎麽他們都躲起來了?”陳時一邊微笑著和郝仁舍說著,一邊時不時和身邊的人擺擺手,讓軍士們不要保護的過近,也不要騷擾百姓。


    “非也。親王,咱們中京城是渤海郡一把主官的府邸所在,上一任渤海郡王之後,到今日,已經差不多有七十年沒有人來坐鎮了。所以,百姓們對親王的到來,有些生疏,再說了,都是平頭百姓,沒見過大世麵呢。”老郝笑嗬嗬的說道,若是脫去了官府,陳時毫不猶豫的就會覺得老郝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


    “不對啊,不是五十年嗎?我記得史官記載的是五十六年吧。”陳時有些懷疑的問道,他相信自己的記憶不會出錯。


    “說五十六年呢,也不能說錯,但肯定不對。因為,真正的渤海郡王,是必須要加授汗州都督的。沒有大都督銜的渤海王,是不具備管軍資格的,自然,就算不得是渤海王了。而且,那位是前任老王爺的兒子,天高三尺,所以,才和朝廷鬧了矛盾,咱們中京城,這才成了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冷衙門了。”


    “哦。漲見識了!”陳時說著,給這位“老郝人”豎了個大拇指。


    “現在中京的武官主官是哪位?”陳時想到這裏,便問道。


    “武官主官本是我身後的趙成剛趙大人,可是前些年,和朝廷要餉銀的事,鬧翻了,把他給降職了,朝廷旨意是由臣監督他,實際上呢,還是他來管,但是涉及軍事,務必要在下官這裏走上一遭流程。”


    “哦。”陳時有些明白了,感情,這渤海郡現在成了朝廷不愛、百官不愛的地方了。


    “咱們中京城的城牆高度一般在三丈之內,基寬五丈,西牆上每隔三十丈設觀察哨所一個。咱們剛剛進來的是南門,名喚朱夏門。咱們現在是朝北走,腳下的中京城中央幹道,道寬二十二丈。與中央幹道平行的南北向街道在兩側各有三條,另有東西向街道五條,道寬分別為三丈、四丈、五丈,這些範圍內有市坊、廊舍、官署、廟宇及賢館等建築;內城,在外城範圍之內,位於正中偏北,東西長六百八十、南北寬五百一十長,東、 南、北三麵城牆高二丈,基寬四丈五左右。前麵是內城的南門陽德門,咱們這條中央幹道穿過陽德門,通往親王的府邸。陽德門兩側六十丈有東、西掖門,各有大道與王爺府邸相通,由東掖門人經武功門可達武功殿,由西掖門人經文化門可達文化殿,前朝時,文武百官覲見時需現在兩殿集合,再到中大殿議政。如今,這個規矩不再用了,都是眾位朝臣直接在中大殿覲見,兩側的文化殿和武功殿已經按照規矩,改為了文武官員辦公的值房,隻是因為沒有旨意,所以,大殿的名字,尚未做修改。”


    “郝大人這麽一介紹,本王的腦海裏已經有了清晰的平麵圖了。”陳時仔細的聽著‘老郝仁’的介紹,其實他在來之前也是對中京城做了了解的,但是經過眼前這位向導的介紹,中京城的輪廓更加清晰明白了。


    “咱們城外有三座大山,分別是筆架山、鐵馬山和黑山。這幾座山都是長白山的支脈,山中的各種資源都很豐富,不少的獵戶們就靠著大山活著。”


    “大家的日子不好過嗎?”


    “怎麽說呢?親王看,咱們這個中央的主街,又寬闊又幹淨,百姓們都是勤快人。可是,咱們確實是收獲的少,前些年,時不時有朝廷的幫助,大家還好些,這些年,越來越疏遠,不瞞親王,自本官上任到如今,朝廷隻是在咱們求助的時候派人送來米麵啊,物產啊,再就沒了消息。一來二去之後,咱們這些人也就泄了氣。想來,也是朝廷不愛搭理咱們了。”


    “沒有,朝廷一直記著大家呢,不然,能把我這個皇帝兒子給派來嗎?再說了,不管朝廷的態度如何,咱們自己得爭口氣,要拿出咱們自己的誌氣。若是人的心氣都熊了,那還能幹啥?咱們現在的貧困和脫貧,郝大人心裏可有琢磨過啊?”


    “貧困呢,那就是底子差,主要就是窮人太多,咱們的人大多數是放牧,由此向北一千又八十裏路,就到了北地和咱們的邊界了,平日裏大家放牧,就是在這一條腰帶形的草地上,有山、有河溝、有草。可是北地的人時不時就偷跑過來,那就是搶啊,搶咱們的牲口、人,啥都搶。那再有錢的老百姓,這麽搶,那也變成窮光蛋了。”


    “咱大夏的邊軍呢?”陳時聽到老郝說的情況,心裏對這邊的邊軍和防衛有些生氣。


    “邊軍不行!以前那個嶽家還時不時的派人來幫忙,後來,他們也不來了,那就沒辦法了,咱們的牧民基本上任人宰割了。”


    “就這麽一直忍者?!”陳時有些火大,臉上的憤怒之色也十分明顯,他對渤海的邊軍有些失望。


    “一千多裏路啊,這麽長的距離,人家就像狼,鑽過柵欄過來了,咱們不知道,那你咋辦?其實這事情也怪不得邊軍,咱們的馬跑不過人家,幹又幹不過人家。那你咋辦嘛。忍著唄。”


    “本王心裏有數了!老郝,咱們得琢磨了,總這麽下去,這是要窮一輩子的。”陳時之前做好了‘北大倉計劃’,如今看來,種糧食之前得先打狼啊。


    “你迴頭讓趙成剛來見我,咱們研究研究,馬上天冷了,人家是不是又要來搶食了啊?”陳時猜測著問道。


    “王爺睿智!天冷之前,那他們是必然要在咱們這地盤上劃拉一下的。啥都搶啊!”老郝有些鬱悶,但是他也習慣了。


    “以前都說,咱們渤海人人都是戰士,現在來看,這話也有些言過其實了,這是給大家戴了高帽了,坑人!不公平啊!”陳時有些感慨,朝臣和父皇都以為渤海歸順了,就多了無數的兵馬呢。


    “王爺這話說的,這咋是高帽了?咱們渤海郡大是大,爺們也不熊。可是咱沒馬可用,無弓箭可用,就算再大的本事,也得揣肚子裏啊!”


    “啊!本王失言了。那咱們一定要那個對策出來,把這幫狼崽子幹掉!這麽大的地盤,一千多裏啊,從這到上京城,也才一千裏路啊。”


    “那可不是嗎?這些地方都是王爺的,他們搶的都是王爺的東西,我們這些人也都是王爺的子民,那搶我們和搶王爺有啥區別啊。”老郝開始打起了感情牌。


    “哎呦,老郝,你這是我的大管家啊!”陳時頓時覺得這個老郝不是個省油的燈啊,剛才還覺得他老實,這就發現了,這家夥擅長架火燒鍋啊。


    “王爺啊,您這話說的,您不在這的時候,我就是這裏的管家啊。這偌大的中京城,我給王爺管理的還算可以呢。”老郝話風轉變,讓陳時感覺到了一絲的好奇。


    “你這是有想法了?”陳時毫不猶豫的直接問道。


    “一點點吧。就是我看王爺帶來了好幾千人呢。咱們的邊軍日子苦的很,救濟一下,成不成啊?”


    “救濟?咋救濟?你說個法子,我聽聽。”


    “救濟還有啥法子啊,就是把他們的糧食拿出來,分一些給咱們的人唄。”老實本分的老郝開始了耍大臉。


    “這個啊,糧食是有,可是照你說的,渤海郡的邊軍不咋樣的話,我就打算解散了,趕迴家,種地去吧。”


    “啊,我可沒說邊軍不咋樣啊。王爺!”老郝聽陳時這麽一說,像極了被踩到尾巴的貓。


    “啊?!不是你說的嗎?邊軍不行,打不過狼崽子,那打不過,那留著幹啥嘛?!”陳時此時說話的聲音比較高,所以,兩人的對話一下子就被後麵跟著的武官趙成剛等人聽到了。


    “我說濫好人,你說啥呢?咱們邊軍咋就啥也不是了?”後麵武官隊伍裏,一個武官大聲的叫喊起來。


    “我沒說啊!我就是說,讓親王分點糧食給大家夥!”老郝頓時委屈的不得了。


    “對啊,確實是這麽說的。”陳時當著眾人的麵為老郝開脫著。“然後,我就說,我帶的糧食夠,可是,如果邊軍照你說的,打不了狼崽子,那就迴家種地吧。這話沒錯吧?”


    老郝此時委屈的點了點頭,陳時確實是這麽說的,可是,親王問的這話,怎麽覺得怪怪的呢。


    “操,誰說我們打不了狼崽子?!說你是濫好人真沒說錯!我們啥都能打!王爺,我趙成剛和一幫兄弟們,不是廢物!”


    武官趙成剛此時站在中央大街上,朝著這位第一次見麵的年輕親王自信的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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