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丈高的羅漢金身,宛若冰雪消融,轟然倒塌,碎在地上的金色碎塊,一點點的飄散,化作虛無。


    眾人的目光,一片呆滯。


    “贏了,這是贏了?”


    蘇景瑜聲如蚊呐,完全沒注意到,那揉搓在指尖的衣角,已經被她扯碎。


    “贏了!”


    “道長把空相大師的金身,打碎了!”


    白琉璃一個沒忍住,激動的動了起來,哢嚓幾聲,身上的裂縫開始擴大,迸濺出血線,呲呲作響。


    關鍵的是,他一邊呲,還一邊激動,完全沒有注意到,場麵一度失控。


    玄熠真君以手扶額,腳步微動,站得離這家夥遠一點,生怕被人認出來他們是父子關係。


    但他的目光裏,也是有著深深的震撼,久久不能消散,道長連羅漢金身都能打碎……總不能,他是仙尊吧?


    若是仙尊,為什麽天地間沒有出現異象,這不符合常理。


    目光匯聚之下,李悠踩著金身碎片,發出嘎吱嘎吱作響,向顯出身形的空相走去。


    此刻,這位得道高僧雙眼失神,抓著斷裂的佛珠,神情陷入一陣恍惚之中。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耗費萬年凝聚的羅漢金身,會這樣被人打碎。


    全身骨頭崩碎,元神寂滅,一身佛道修為盡失,流淌出來的血液,再無神異之處,從淡金色轉變成尋常的鮮紅色,顯得十分刺眼。


    李悠絲毫沒慣著,伸手揪住他的衣袍,一路拖拽。


    砰!


    眾人跪拜萬年,供奉了萬年,敬仰了萬年的禪心寺首座,就這樣狼狽不堪,從空中被丟下,直直的砸在他們眼前。


    這一幕的視覺衝擊,遠不如此時心中所帶來的震撼要強烈。


    原來,高坐在雲端的仙佛,墜落下來,長得也和他們別無二樣。


    有眼睛,鼻子,兩隻手,兩隻腳……最重要的是,他們也會恐慌和害怕,沒有所想的那般神聖非凡。


    李悠神情冷冽:“當年的論道結局,到底如何,你若是主動說出來,我還可以留你元神。”


    空相終於有了反應,艱難的盤腿而坐,顫抖的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貧僧從不打妄語,結果就和寶慧住持所說的一樣,是你師父輸了。”


    這一幕,讓蘇景瑜等人緊皺眉頭,難不成真是陸鬆風輸了,道長冤枉了禪心寺?


    “落得這樣的下場,還在說著假話,我看你這些年修佛,都修到狗身上了。”


    李悠不再給任何機會,直接把寶慧住持的佛心拿了出來。


    “你……不能……你不能這樣做……”


    見到佛心,空相終於慌了,伸手想要去搶,卻是被李悠單手摁住,砸在地下動彈不得。


    同時。


    另一隻手揭下遮蓋在上麵的菩提葉,這是一種特殊的符籙封印,封存著寶慧的真實記憶。


    但李悠不打算這樣做,禪心寺的主持還不夠份量,他要這位禪心寺第一人,現任首座原原本本,如實的說出來。


    李悠將佛心,一把塞入了空相的嘴裏,溢散出來的佛力就像是果實的汁液,順著他的嘴角流滿一地。


    此時的他,難以承受這麽磅礴的佛力,心神被浸潤,勾動出最虔誠的一麵,一切陰暗的心理,都被淨化去除。


    若說佛,此刻心神俱散,一切善念和純粹一麵全被激發的空相,倒是真有了那幾分佛的意味。


    但很諷刺,他不配。


    “空相,我再問你一次,那場論道,到底誰輸誰贏?”


    李悠目光冷冽,直視滿身佛光的空相。


    “我……是……禪心寺……不……不是禪心寺,是……是陸鬆風,是你的師父,他……是他贏了!”


    空相麵露掙紮之色,但體內純淨的佛心,卻是不再允許他說著謊話。


    此話一出。


    瞬間引起軒然大波,人群沸騰,圍觀的人,隻覺得禪心寺多年維持的神聖形象,轟然倒塌。


    原來他們頂禮膜拜的高僧……為了自身的顏麵,為了自身的利益,也會做下這種汙蔑其他的事情。


    李悠的語氣,變得更加淩厲:“我再問你,禪心寺的舊址,是不是靜雲觀?”


    “是……是,禪心寺……是……就是靜雲觀的舊址,當年我見……見其是一處福地……就改道為佛,打造出禪心寺……”


    空相繼續掙紮的說著,臉上的苦澀,卻是越來越重。


    原來,他做下了那麽多違背良心的事情,原來深處苦海的人,一直是自己。


    這一次。


    眾人沒有再喧鬧,隻是失望的看著空相,內心最後一點崇敬,在這一刻變得蕩然無存。


    “成了!”


    “道長真的成了!”


    白琉璃身上的血線飛濺,卻是一蹦三尺高,激動的揮舞拳頭。


    蘇景瑜捂住嘴巴,眼角的有些濕潤,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人想過道長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別說是壓得空相大師低頭了,就是論道贏過寶慧住持,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我……我作孽深重,你……你殺了我吧……”


    空相的身軀,已經被佛光浸透,趨向光化,他麵露痛苦之色,極度的懺悔。


    那誕生出的佛性,在不斷煎熬著他的內心,痛不欲生,踏雲而去。


    “我去禪心寺,收迴靜雲觀。”


    李悠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朝蘇景瑜等人點了一下頭。


    “道……道長,那這空相和寶慧怎麽辦?”白琉璃追著問道。


    “口口聲聲修了那麽多年的佛,卻是一直在行背叛之事,他們內心的佛,不會允許他們活著。”


    李悠的聲音,在雲層之上蕩下。


    仿佛接受到指令一般,空相突然七竅流血,渾身出現裂縫,吞下的佛心化作佛光,從體內爭先的離開。


    “不……不要……”


    空相伸手想要去抓,卻是怎麽也抓不到。


    他想要成的佛,已然厭棄,將他拋棄。


    還有寶慧住持,被李悠摘去佛心,一直沒有迴歸,全身同樣出現裂紋,密密麻麻。


    砰!砰!


    兩道巨大的響聲,響徹在空中,也震顫在眾人的心神。


    禪心寺主持寶慧,首座空相大師,在眾目睽睽之下,身軀應聲炸碎。


    風一吹,灰燼揚起,吹滿全城,元神寂滅。


    “又一個元神俱滅……道長殺人,還是這麽幹脆利落啊……”


    目睹眼前一切,玄熠真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內心發出一陣感慨。


    “等等,莫軒這個雜碎去了哪裏?”


    白琉璃愣神過後,轉頭就要怒噴莫軒,卻是找了半天,都沒找到這個該死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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