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州府衙內,淩敬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胸口像是翻湧的波濤,起伏不斷。


    剛才那一幕,委實太可怕了,讀聖賢書這麽多年來,兵法謀略他可以信手拈來,談笑間可以說出揮師十萬橫掃六合的話來,甚至連大王竇建德都相信,曾言他淩敬是治國安邦定天下的不世之材。


    但是今夜淩敬結結實實的遇到了兇狠的敵人,讓他這些年建立的自信瞬間土崩瓦解。沮喪之時,淩敬又在心裏自己替自己解圍起來,先前那人雖然隻有一人,但是敢大搖大擺的在邢州府衙外行刺,定然是在暗中躲藏著唐國大軍,否則城北大營怎的會出了事?


    想到這裏,淩敬又是覺得舒服不少,起了身後,但仍是覺得有些頭暈腿軟,遂擠出笑臉與王郎將道,“王將軍,我這腿腳怕是扭傷到了,還請將軍速速擊退外麵的敵寇,並派人前往城北大營。”


    王郎將知曉淩敬是心中懼怕,但是對方頗受大王寵信,他不便多言,更何況淩將指揮權交由自己,確實比拿著棍棒一頓瞎指揮更合適。


    王郎將當即領命,吩咐手下密切關注外麵的動靜,並派人送淩敬迴後堂歇息。


    “王將軍,我這等小傷無妨,我還是留在這裏,也好鼓舞士氣。”淩敬笑著坐到了身後台階上,心中不免為自己機智讚服,若是這王郎將擊敗了來敵,他淩敬可是在現場,到時候與大王稟報此番戰鬥由他指揮便是有了說服力,更何況為了獲勝,身先士卒,杜撰的腿腳受傷也可以成為領賞的憑證。


    若是這王郎將不敵,自己那迴到後堂,其餘之人一哄而逃,沒人通知他逃命,那可不就成了甕中之鱉。


    所以淩敬自然是覺得親自坐鎮最為合適。


    王郎將不明白淩敬心中的盤算,隻是覺得淩敬的話確實也些道理,不再去管他,招來手下的校尉,商議起來如何摸清外麵情況,繼而殺出去接應城北大營。


    無論如何,城北大營不能丟,否則三千的夏軍將士被消滅殆盡,邢州城必然就守不住了,到那時他們也隻能速速逃命去了。


    正待王郎將商議之時,隻聽得外麵聲響大作,本已經恢複平靜的淩敬一個踉蹌,差點從台階上摔了下來。


    王郎將臉色也是猛地一變,借著門縫往外看去,好像見到了一群人來勢洶洶的朝著邢州府衙衝了過來。


    “放箭!”來不及多想的王郎將立馬下了命令。


    十幾個爬在牆頭的弓箭手立馬拉弓射箭,一陣箭矢飛過,卻聽不到外麵傳來慘叫聲,王郎將不由得問道,“怎麽迴事,你們都不長眼睛,射不中那些人?”


    在牆頭指揮的一個方臉校尉麵帶苦澀的道,“將軍,這些人太過狡詐,見到箭矢飛了過去,立馬又躲在黑夜裏,瞧不見蹤跡。”


    一連幾次,箭矢已經用的七七七八八,方臉校尉焦急的與王郎將道,“將軍,箭矢告急,不如放弟兄們出去痛痛快快的殺一場,也好好見見這些牛鬼蛇神到底是何方神聖。”


    王郎將瞪了方臉校尉一眼,雖然手下有著百人隊伍,但這些之中有一半是新兵,王郎將不用想也知道,若是出門迎戰,這些新兵怕見到對方衝殺過來,不尿褲子就算是不錯了。


    無奈之下,王郎將期盼城北大營能夠撐住,給他們送來支援,在這時,外麵的衝殺聲再度傳來。


    這次,似乎是察覺到了箭矢即將用光,又或是這些兵卒反複幾次的預演連自己都厭煩了,竟是不像之前一哄而散,而是不斷向著衙門殺了過來。


    “將軍,他們開始翻上牆了!”方臉校尉驚唿一聲,但隨即被一支投擲出的長槊貫穿了胸口,直直的從牆頭掉了下來。


    刹那間,城牆上的弓箭手被屠殺殆盡,王郎將最為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果然有人開始丟下兵器抱頭鼠竄。


    整個邢州府衙亂成一團。


    “砰!”


    一聲巨響,卻見府衙朱紅的大門四分五裂,木屑飛揚。


    本是在門口放著的碩大石獅滾動了幾圈,砸死了幾個來不及躲避的兵卒,頓時血濺的一地。


    甚至連遠處的淩敬臉上都濺到了黏糊糊的血跡。


    淩風心膽俱寒,他看到大門口站著兩個身強力壯的敵兵扛著另一隻石獅子,好似羅刹惡鬼一般。


    這一幕,讓其他夏軍也是雙股顫顫驚驚。


    玄武營設立初衷便是要打造最為強大的步兵,在李元吉的預想中是都要配上巨斧,能夠一斧頭砍斷奔馳的戰馬,所以力道是挑選的重要原因。


    而尉遲恭所帶著的一百人更是玄武營中的好手,兩個人舉起石獅絲毫不費力氣,更是朝著夏軍輕鬆的砸了過去。


    石獅砸下,又是哀嚎一片,血雨四濺。


    淩敬的腿抖的已然不受控製,此刻他也顧不得顏麵了,用手雙手來往府衙後門的方向爬去。


    邢州城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早知道會碰到這些兇神惡煞的唐軍,當初說什麽也要隨行大王左右。


    “呸。小人!”


    王郎將見到淩敬如此,唾棄之後,自己則是舉起長刀,喊出一聲有力但又蒼白的殺,想要衝上前,但王郎將見到尉遲恭滿目猙獰的瞪了過來。


    四目相對間,王郎將隻覺見到了地獄惡鬼,心猶如重錘擊打,衝鋒的腳步都遲疑了,心中滿是恐懼湧出。


    也正是這遲疑間,王郎將突然覺得胸口一涼,下意識的低頭望去,似乎瞧見一柄長槊穿過了他的甲胄,也貫穿了他的胸膛。


    隱約間,王郎將聽得耳邊傳來歡唿,好像是淩敬的腦袋被人割了。


    這個無恥小人,死不足惜。隻可惜了,這種小人辱了自己的黃泉路……王郎將想到這裏,最終雙眼發黑,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響。


    自然,尉遲恭是不了解夏軍這個郎將的種種想法,沒了弓箭手,這些府衙守兵確實如同散沙,做事不堪一擊,尤其留守淩敬,最後竟然嚇得尿了褲子,讓尉遲恭好生鄙夷。


    環伺左右,見府衙收兵已全被斬殺,尉遲恭想到淮陽在要麵對三千的夏軍,故而不敢多留,令一人將淩敬的腦袋掛上長槊,隨後便一同趕往城北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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