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餅鋪子裏擺著幾張低案,因裏麵空間不算大,所以張德柱跪坐在尉遲恭後側,二人背靠著背。


    “見過尉遲將軍。”張德柱壓低了聲音,但是話語中有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心中盤算著錢二的離開時間,暗想齊王率領大軍應當不會這麽早到達,於是迫不及待的問道,“將軍,可是大王收到了消息,派將軍作為先鋒來接應我們了?”


    待送湯餅的夥計離去後,尉遲恭才迴道,“我是那日遇到王林,知曉了淮陽王的主意放心不下,所以才趕來接應,並未與大王碰麵,淮陽王在哪裏,眼下可安好?”


    張德柱這時明白了尉遲恭是擔心淮陽王安危跟到了邢州城,便一五一十將淮陽王的計劃說了出來。


    尉遲恭端起黝黑缺口的碗喝著羊湯,濃粗的眉頭擰在一起,好一會才應道,“淮陽王這步棋走得可是驚險刺激,既然事已至此,便按照計劃實行,想來大王收到消息後也會有所安排,在此期間你們還須小心行事,記住務必要確保淮陽王的周全。”


    張德柱渾身一震,挺直了腰板道,“尉遲將軍請放心,縱使我與弟兄們丟了這條命,也要護住淮陽王。”


    “不錯,是條帶種的爺們,我這邊有一百兄弟隨時接應你們。”尉遲恭起身,迴頭深深的望了一眼張德柱,“我住在悅來客棧,有事可去那裏。”


    尉遲恭走後,張德柱一顆心卻久久不能平靜,當初他們二十騎隨著淮陽王深入邢州,可謂是義無反顧,但是熱血之下,總會有些不安,畢竟邢州城的駐守兵馬數千,如今尉遲將軍來了,讓他多了莫名的安全感,也相信大王會領著並州軍前來。


    所有的一切,並非是孤軍奮戰。


    緊張、激動之間,張徳柱將碗中湯餅囫圇吞棗的吃完,隨後丟下銅錢,快速的迴到夥房,他要將遇見尉遲恭的事趕緊告知淮陽王李道玄。


    向來沉著冷靜的李道玄聽得尉遲恭到了邢州城,揮動的斧頭立馬多了幾分力道,一斧頭下去便將碗口粗的柴火劈的四分五裂。


    張徳柱自來熟的性格,加上廚藝不錯,這幾日已經與留守兵卒熟悉的七七八八,借著晚膳後瞎溜達的功夫,將消息給其他白虎營的弟兄傳了去。


    正當李道玄這些人摩拳擦掌,等待時機準備動手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打破了眾人的節奏。


    意外還是要從竇有才身上說起,此人雖然隻有三十多歲,但是一身經曆倒是豐富多彩,早些年在鄉間遊手好閑,後來參加了王須拔隊伍,王須拔死後便在魏刀兒手下混飯吃,魏刀兒被竇建德所殺後,竇有才又順利的到了竇建德的麾下。


    在竇有才眼中,大王誰有能力誰去做,衝鋒陷陣殺敵丟腦袋的事情他不會去做,隻要有飯吃,有餉銀拿,竇有才便能繼續快活下去。


    自然,竇有才的快活離不開賭上幾把,但凡身上有沒有銀錢,他都要去賭上一賭,一日不賭渾身難受。


    這天日頭還未落山,竇有才便被賭坊趕了出來,身上已經輸得叮當作響,若不是軍隊裏發的那一杆槍頭已經生鏽的鐵槊沒人敢收,竇有才甚至想著將這鐵索給典當了去。


    賭坊裏油燈昏暗,因而走出來的竇有才覺得陽光刺眼,嘴裏罵罵咧咧說著賭坊不再借給他賭本,一邊用手擋在眼前,好讓眼睛適應賭坊外的明亮光線。


    拖著鐵槊,竇有才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他想起了剛才賭坊給他的最後期限,若是明個兒見不到錢,可就要剁了他的手腳。


    竇有才是個老兵油子,但是麵對那些麵露兇光的魁梧打手,他還是有些懼怕,據說這些人可是有些能耐,到時候怕躲在營地裏都不管用。


    一股恐懼從心頭湧出,這時竇有才猛然發現不過是三五日的光景,他已經在賭坊掛了五兩銀子的欠債。五兩銀子,賭錢的時候不覺得多,但是現在想起來,口袋中半文錢都沒有,到哪裏去弄出五兩銀子。


    苦思冥想之下,竇有才想起了張德柱,在他眼裏張德柱是個機靈鬼,入伍之後很快成了夥長,當然,竇有才覺得這是他出了很大的力,若不是他將張德柱送至夥房,對方也不會這麽快升遷。


    眼下張德柱管著夥房的每日吃食采購,手中攥著大把的銀錢,細細想來,竇有才越發相信張德柱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想出了主意,竇有才整個仿佛一下子被激活了,雄赳赳氣昂昂,雙腳飛奔的朝著營房而去。


    到了夥房,竇有才立馬湊近正在為晚膳做準備的張德柱,“徐二,兄弟我有難,還得你出手救我一命!”


    徐二是張德柱的化名,此刻張德柱正指揮著啞巴配菜,見到滿臉諂媚的竇有才,心中雖有鄙夷,但仍是麵帶笑意的問道,“兄長說笑了,你且道來,我能做到的必定盡心竭力。”


    竇有才眼中喜悅的神色閃過,示意張德柱夥房中不便說話,拉著他到了個角落,扭捏了一會,才支支吾吾的說明了來意。


    聽完之後,張德柱臉上的笑意不改,從懷中掏了掏,“兄弟剛來,餉銀還沒發,這幾日靠著討價還價,討得幾個小錢,兄長若是不嫌棄,便都拿了去。”


    竇有才滿眼放光,可待見到張德柱拿出的不過是三枚銅錢,當即變了臉色,“你可是在拿我取笑,整個營房的三千人,這每日的夥食花銷怎麽說也有三五兩銀子,哥哥我也不全都拿過來,你給我一兩銀子先去抵抵債,至於明天的吃食差一些又如何!”


    竇有才說得理直氣壯,甚至是義憤填膺,好像是在數落一個忘恩負義之徒。


    見這情形,張德柱心中暗自鄙夷,但想著任務在身,也不能得罪了小人,所以壓製住胸中的火氣,將那三枚銅錢塞到竇有才的手裏,“兄長你這是說笑了,我哪有那膽子貪墨了將士們吃飯的銀錢,若是被發現了,這腦袋可就丟了,時辰也不早了,我得去忙活晚膳了,否則那些餓肚子的大頭兵可饒不了我哩!”


    竇有才望著張德柱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促狹的眼中滿是怨恨,若是此刻目光能變作武器,他便想著用目光變作兩道鐵鉤,將張德柱死死的勾住。


    目光收迴之間,竇有才見到了抱著柴火往夥房去的李道玄,見他身材單薄,心中不禁生出一計,隨後顛了顛手中的銅子,再度神氣活現的踱著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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