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齊王府出來後,李綱並沒有迴驛館,任由一名老仆牽著韁繩,在晉陽城裏隨意的走著。


    先前進城時,李綱就察覺出晉陽百姓歡唿雀躍,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意,這並非是見到天子使臣後激動不安,而是發自心底的欣喜和期盼。


    似乎百姓期盼朝廷封賞已久。


    因而李綱有些不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晉陽城,才能讓百姓為了為官者加官進爵而拍手陳快。


    走了好一會,晉陽城的黃土大道幹淨整潔,一輛輛牛車偶爾夾雜著馬車經過,倒是讓李綱覺得有些意外,怎的晉陽百姓都不騎馬了嗎?


    喚了老仆前去打探,稍後李綱得到一個啼笑皆非的答案,晉陽多好牛馬車蓋因齊王之故。


    在這午後的春光裏,李綱見到了晉陽城以工代賑的勞作,見到了窮苦孩童無需銀錢便可念書的書院,見到了比卷裝書更為便利的線裝書。


    當然,這些,遠不如閱文館前那一對黑底紅字的為天地心讓李綱胸膛猶如塞進了一隻銅鼓,敲得他那顆心髒咚咚作響,幾乎要從衝破他的身體。


    恍若間,李綱眼前再度閃出李元吉那溫和恭謙的模樣,不由得連聲驚歎道若非天人,又怎能如此?


    思緒激蕩間,李綱慢慢麵露沉思,齊王雄才大略,對東宮可不是一件好事。


    憂心之下,李綱正欲轉身離去,耳邊傳來吵鬧聲,待抬頭望去,卻見三個身穿綾羅長衣的人在這閱文館堂前,身後跟著七八個人黑衣勁裝的隨從。


    這三人隨他宣旨而來,是宮裏的千牛衛,為首的青色長衣之人乃是陳府二郎,陳彥之。


    李綱猶豫了片刻,繼而讓老仆帶著他往迴走去,進入千牛衛的皆是朝中顯貴子弟,既然在晉陽城生事,那便讓他們吃些苦頭。


    畢竟坐鎮晉陽城的可是李唐天子的子嗣。


    閱文閣裏,青衣圓臉陳彥之大搖大擺走上前,一雙眼睛肆意的在楊珪媚身上來迴的打量,“來和兄誠不騙我,小娘子果然天生麗質,我見猶憐”。


    楊珪媚本是聽到樓下有吵鬧,這才下樓一看究竟,卻不想遇到眼前人對他如此的孟浪,不由得眉頭皺起,“此處為閱文館,郎君若是來閱讀經卷還請勿擾了他人,若不是讀書而來,還請速速離去。”


    陳彥之大笑起來,身旁的兩個年紀相仿的人也跟著捧腹大笑,吵鬧之聲引來了四周無數憤恨的目光,但是三人卻不以為意,好一會才停了下來。


    “小娘子,若是要說別的,可能我陳家還缺了些,但是唯獨不缺琴棋書畫,不如就跟了我迴長安,你我整日紅燭帳下琴瑟和鳴豈不是快哉!”


    說罷,陳彥之又是上前兩步,竟是要伸手去抓楊珪媚纖細白皙的手。


    楊珪媚何時被人這般輕薄,當即一聲驚唿往後退了幾步,臉色發白,滿是驚恐神色。


    “越是如此,越是讓人心生歡喜”,陳彥之見此倒是不惱,風情萬種的女人見識多了,反而對楊珪媚這種嬌羞的模樣越發喜歡。


    “住手!”


    一道身影衝到了楊珪媚的身前,卻是這幾日在三樓研習古卷的張公瑾,怒目圓瞪的盯著陳彥之三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竟然對先生做出這種無賴之舉,當真是褻瀆了聖人之道!”


    “先生?”


    陳彥之一臉的輕蔑之色,“村野匹夫,不過是個讀過幾卷書的小娘子也被你們當做先生,貽笑大方,將人給我帶走!”


    “誰敢!”張公瑾臉漲的通紅,一聲怒吼,人高馬大的他擋在楊珪媚身前,猶豫一座遮風擋雨的山峰。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因張公瑾的出現,四周本就是不滿的讀書人皆站了出來,擋在陳彥之等人身前,雖然口中是之乎者也,但是群起憤怒的模樣卻猶如一團燃氣的火焰。


    “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陳彥之身旁一個膀大腰圓藍袍人甕聲道了句,“有千牛衛在,小小的晉陽城裏還能有人翻出大浪來?二哥,今個讓我來收拾收拾他們。”


    千牛衛三字一出,閱文閣裏讀書人不由得麵麵相覷,這可是天子近衛,身份尊崇,而且個個都是世家子弟,家族顯赫一方。


    張公瑾冷眼掃過,“爾等不過是祖上功勳,成為天子近衛,不慎行修身,以使德配其位,豈有臉行如此不恥之事!”


    此言一出,讀書熱再度沸騰,他們之中寒窗苦讀數十年,不過是家世貧寒而無緣入仕,心裏本就是憋著天道不公的火一瞬間被張公瑾給點燃了,咆哮著將陳彥之等人圍成一團。


    看著這些臉上神情激憤的讀書人,陳彥之圓臉上滿是惱怒,“給我上,讓他們閉上那些可惡的臭嘴!”


    向來驕橫慣了的千牛衛何時見過這等場麵,起初是有些後怕,但隨即也各自怒火中燒,聽得陳彥之這句話,紛紛抽出手中的佩刀。


    藍袍人更是一馬當先的衝向張公瑾,手中的長刀帶著冷冽的寒光朝著張公瑾的胸口刺了過去。


    陳彥之等人突然拔刀,憤慨的眾人均是愣住了,畢竟他們也隻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人,真正瞧見了明晃晃的長刀,怎能不錯愕與驚駭。


    張公瑾亦是臉色大變,他也沒想到這些千牛衛驕縱跋扈到了這種地步,竟然在書館堂而皇之的動手殺人,事情發生的太多突然,以至他毫無準備,竟來不及去躲避那襲來的長刀。


    身後的楊珪媚更是花容失色,臉色一片慘白。


    火石電光之間,一柄長槊擋在了張公瑾的身前,擋下那藍袍人的長刀後,隨後又是長槍迴旋,徑直的打在了藍袍人的來不及收迴的右臂上。


    隻聽得一聲驚唿,藍袍人手中長刀落地,抱著右臂痛苦的叫喚著,臉色因而疼痛漲的通紅,須臾間,幾顆汗珠竟然在額頭上冒了出來。


    見到這一幕,閱文館中眾人這才發現了身材魁梧的尉遲恭手中長槊幾下揮舞,就將那些千牛衛給逼的連連後退。


    尉遲恭雙眼猶如銅鈴,盯著陳彥之等人,一臉的怒意,他本是在營房與竇孝慈等人繼續喝酒,卻突然收到宇文思純手下遞來有人在閱文館鬧事消息。


    營房裏眾人正是酒酣之時,聽得有人在大王最為看重的閱文館生事,更是輕薄大王禮待有加的楊珪媚,無不是怒火中燒,竇孝慈更是甩下酒碗去招唿三五百的兵卒殺過去。


    “各位將軍,大王請尉遲將軍速速前往。”


    此言一出,尉遲恭當即明了可能是個得罪人的差事,也明白齊王是要他使些手段,若此即便是出了禍事,齊王一句尉遲莽夫初降大唐,不識我朝律令,倒也能好推脫。


    想到其中緣由,尉遲恭哈哈大笑與眾人抱拳行禮,隨後一騎快馬飛速而來,因猜出這是件燙手的事情,所以尉遲恭見陳彥之等人的目光也就滿是敵意。


    尉遲恭可是沙場幾進幾出的猛將,怒目之下,好似羅刹一般,陳彥之何時見過這等狠人,當即頭皮發麻,拋出了向來屢試不爽的護身符,“爾為何人,我可是千牛衛校尉,家父是大唐陳侍郎!”


    心裏早有準備的尉遲恭知曉要踢到鐵板了,但想著齊王為人,倒也不會虧待了他,故而狠狠的瞪了陳彥之一眼,正要自報家門時,身後傳來幾人的聲音。


    “聖人親封河北道大行台右仆射,淮陽王李道玄。”


    “忠武將軍,李靖。”


    “騎都尉,竇孝慈。”


    尉遲恭迴過頭,見李道玄等人已到了身後,當即生出了滿腔豪情,長槊指著陳彥之,“你記住了,某是上騎都尉,尉遲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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