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江有福輕輕走到床邊,看著床上這個照顧了自己十多年的幹瘦老人,他伸手握住老人枯瘦無力的手輕聲開口道:


    “奶,我迴來了。”


    床上的江奶奶聽到他的聲音,原本半闔著的眼皮努力地撐開了一條縫,老眼昏花的她已經看不清楚跟前的人的模樣,但看著熟悉的輪廓,她依然咧開了沒剩幾顆牙的嘴吃力地對他笑了笑。


    卻是再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了。


    見狀,江有福紅著眼眶哽咽道:


    “您昨天不是還跟我說你沒事,身體好著呢嗎?怎麽一下子就這樣了……”


    他娘走了進來,聽到他這句話就歎了口氣道:


    “你奶不想讓你擔心,最近每天早上你出門那會兒,都是她硬打起精神頭跟你說話的,唉,福子啊,從你出生起,你奶就最疼你了……”


    江有福雖然胖,但是他的眼睛卻不小,眼神十分純淨,而現在,這雙純淨的雙眼早已蓄滿了淚水。


    他緊握著奶奶的手,吸了吸鼻子道:


    “奶,我會做菜了,你還沒吃過我做的菜呢,你等我一會兒,我現在就去給你做菜,霄哥兒帶迴來一種魚肉,味道可好了,你等我啊。”


    說完,他不舍地放開了奶奶的手,轉頭就跑出了屋,進了自家灶房裏。


    站在灶台前,江有福感覺自己的小心髒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到如此酸脹難受。


    此時他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他要用盡全力,給奶奶做一頓自己能做出的最好的飯菜來!


    深吸一口氣,他拿起了菜刀,開始專注地處理起食材。


    白嫩的銀尾魚肉在他的刀下被片成了一片片晶瑩剔透的魚片。


    各種調料他下手的分量精準無比。


    當他將食材處理好,拿起鍋勺的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胸腔處滿滿脹脹,似乎有什麽要唿之欲出一般。


    江有福急著給自己奶奶做出這頓菜,無心注意其他,努力將這股異樣的感覺壓了下去。


    一心隻想讓奶奶能夠嚐一嚐自己的手藝。


    他的速度飛快。


    卻又快得十分精準。


    對每一個步驟都把控得十分到位。


    不過一盞茶得功夫,這道精心製作的銀尾魚燴便做好了。


    晶瑩剔透的魚肉鮮嫩無比,浸泡在香濃的湯汁中,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


    不僅如此,上麵還泛著一層之前江有福做菜從未出現過的七彩靈蘊,然而此時的江有福卻完全沒有心思注意這些。


    他隻想趕緊把這道菜拿過去給自己奶奶嚐一嚐。


    江有福小心翼翼地端著這盤菜走出了灶房,走進了奶奶的屋子裏。


    江母和江大哥早聞到了從灶房裏傳出來的奇香,待看到江有福捧著一盤一看就十分美味的菜走進來時,心中都有些不敢相信。


    這竟然是他們家的福子做出來的!


    在他們的印象裏,福子還是那個整天隻會等奶奶給他裝滿了一小口袋小吃後,就出去跟在霄哥兒身後跑的模樣呢。


    江有福迴到床邊,江有福的大哥將凳子讓給了他。


    他端著菜坐下,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魚肉輕輕吹了吹熱氣,等到魚肉瀝幹滴落的湯汁後,他就將魚肉遞到了江奶奶的嘴邊,


    “奶,來,試試我給您做的菜好不好?”


    江奶奶十分吃力地緩緩將嘴張開到一個她能張到最大的程度,實際上卻隻是一條細縫。


    江有福用靈力溫和地托著奶奶的嘴,然後動作輕柔地將魚肉喂進了她的嘴中。


    鮮嫩的魚肉入口即化,江奶奶並不需要怎麽咀嚼就能吞了下去。


    隨後,她就對床邊的江有福笑眯了眼。


    嘴巴幅度十分微小地一張一合著。


    雖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但是屋裏的幾人仿佛都聽到了她在說“好吃,好吃”。


    下一刻,三人卻見她長出了一口氣,隨後就平靜地合上了雙眼。


    見狀,三人心中皆是一緊,江母最先反應過來,衝到床邊,微微顫抖著伸手探向了她的鼻子下方。


    隨即她的眼睛就是一紅。


    一滴豆大的淚珠從她眼中滑落。


    江大哥見了,捂住臉就蹲在角落裏默默抽泣了起來。


    江有福心中一慌,緊接著眼睛就跟水龍頭一樣,眼淚瞬間就止不住地往外湧。


    但他不相信,立即握住江奶奶的手,將靈力輸入她的體內想像往常那樣要為她梳理身體,希望她能以前一樣,每次都能再睜開眼睛,滿眼笑意地看著自己。


    他的靈力在江奶奶體內流淌而過,一遍又一遍。


    可是江奶奶並沒有如他所希望的一般蘇醒過來。


    她的心髒已經不再跳動。


    她的雙眼依然緊閉著,沒有絲毫動靜。


    見此,江有福感到一陣巨大的絕望感充斥心頭。


    正當他失望地要將靈力從奶奶體內撤出時,卻突然發現,奶奶體內那原本已經沉寂的心髒裏,似乎有一絲鮮活的氣息。


    他不由摒住了唿吸。


    生怕自己驚擾了這縷氣息。


    隻是用自己的靈力小心翼翼地護在奶奶的心髒外,耐心地等待著這縷鮮活的氣息接下來的發展。


    不知為何,他感覺這縷鮮活的氣息,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覺。


    這讓他莫名地對這縷氣息產生了一種他自己都難以理解的期待來。


    一旁的江母見他表情有些緊張地盯著自己婆婆一動不動的模樣,怕他鑽牛角尖,於是就想伸手把他晃清醒。


    卻不想她手還沒碰到他身上,就見自己兒子將食指豎在嘴前。


    江母略有遲疑,到底還是沒晃悠他。


    看來他還是清醒的。


    隻要不是魔怔了就行。


    於是她對江有福輕聲道:


    “福子,你別想太多了,我去看看你爹怎麽還沒迴來……”


    說著,她就要轉身出屋。


    卻不想她準備踏出門的時候,突然聽到屋裏江有福出聲道:


    “動了。”


    江母不明所以,迴頭正要問他啥意思,就聽到他麵露驚喜地轉頭對自己又道:


    “娘,奶奶的心又跳了!”


    “什麽?”江母十分震驚,當即就反身迴到床前,又伸手探了探江奶奶的鼻息。


    當感受到自己手指上傳來微微地唿氣時,她同樣驚喜萬分。


    “有氣了!”


    “真的又有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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