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彭越此刻正坐在他那把太師椅上犯愁,他其實出身還算高貴,母親是郡主,父親也曾做過大學士,媳婦是王老將軍的孫女,也算是家門顯赫。開國元勳王覽老將軍如今已經是百歲高齡,和那皇室老王爺堪稱是大鄞王朝最能活的人,王老將軍一直秉承著不涉黨爭的理念,故此在耳旁風的唆使下彭越就沒有依附於其他兩黨。


    慶幸的是他們都覺得大理寺職權也就那樣,比起錦衣衛和刑部簡直就是不堪一擊,也就沒有再多關照這位出身不低的大理寺卿。


    彭越自認也是有些本領,隻不過是不願涉入黨爭故而才隻是一個大理寺卿,本想著是逍遙度日,沒事斷斷雞毛蒜皮的小案子,日子那也算是逍遙自在。


    可現在他卻成為了京師裏最苦逼的存在之一。


    項章被殺案,項良被殺案,京兆尹貪汙案,如今是一股腦的塞給了大理寺,大概也隻有在這個荒唐的年代才能見到這番光景了。


    彭越拉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坐在飯桌上,對於妻子做的一桌子佳肴,沒有食欲,盡管是麵對自己最愛吃的清蒸魚都是愛答不理,筷子隨意倒弄魚肚子,就像那些個權臣隨意擺弄自己一般,整個人死氣沉沉。


    那已經孕有兩子的妻子溫柔道:“你也別煩悶了,今天晚上隨我去渭江上遊船,散散心吧。”


    彭越點了點頭,其實這些個案子並不複雜,主要還是這些案子背後牽扯的人,彭越細細品了一口魚肉,倒和平日裏沒什麽分別,隻不過沒了往日的新鮮,也不知道是魚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也有可能這道菜本身就有問題。


    他歎息道:“如我這般的臣子,便是黨爭這塊案板上的魚肉,顧諭顧寧折,青州白琅緒,文淵閣大學士,哪個不是為這個支離破碎的國家殫心竭慮,可又有誰有好下場了呢,我不涉黨爭,可黨爭是不會放過我的,因為我怕本身就在這個朝局中,又怎麽能夠做到獨善其身呢,可要讓我放棄這個官不幹了,竟然也會有不舍,估摸著就是虛榮心在作怪,我要是一個人也就罷了,終究是辜負了你。”


    妻子王東雪拿起筷子,給他夾了一塊他最愛吃的魚頭道:“縱然是像爺爺那般也得成為這暗流洶湧中的碎石,你又能做些什麽呢,在其位謀其政便是了,別去考慮那麽多,實在不行便辭官去鄉下也好,你這些年的俸祿我都存著呢,夠我們養老的了。”


    彭越仰頭望著頂梁柱,內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眼角莫名的流下淚水,再歎息道:“我彭氏自高祖時便是朝中臣子,如今看著這個不過八十餘年便已經支離破碎的國家,怎能令人不惋惜啊?”


    “罷了罷了,今晚便隨夫人去散散心,也好久沒好好瞧瞧這夜間的渭江之水了。”


    長平嶺畫京城,這是多少文人墨客喜好之事,故此也有許多名畫出自於此,最出名的自然就是銘成韓大家的百官朝和將軍大纛,這兩幅畫如今卻是分家了,桓德十五年那天下名手韓大家於長平做了兩幅畫,被淩雲閣評為絕世,當世絕頂,可與名古十畫爭鋒,玄宗那是相當愛畫,便向韓大家索要存放於皇宮中,晉慶北遷都城時過於匆忙,便隻帶走了百官朝,另一幅將軍大纛則是被難處皇帝帶去了南楚。


    而那百官朝,便是在這渭江水最大的碼頭,畫的是韓大家憑借史書臆想的高祖出巡畫麵,百官送行,高大的戰艦飄在渭江之上,占據二分之一的江麵,那場麵,甚是宏大,想必不能親眼看到高祖出巡,那名士韓大家不是心中之遺憾。


    白日裏,這渭江是京師經濟命脈,夜間這裏便是最佳的遊樂場所,已然便是夜間集市,好生熱鬧。


    流水方向是由北向南流入長澤江,城中渭水上段是商船停泊之所,城中則是在三百多米寬的渭江上建起了長橋,樓宇,甚是壯觀,夜間萬家燈火,無處不展示京師之繁華,那青州城,淮州城哪敢和這京師長平相提並論,就算是備都新京城,都是不及這座千年古都十分之一的。


    一艘小舟穿過京師最大的碼頭,比起其他船隻的豪華,這艘小舟很不起眼,無人劃船,船舟卻自己行進,船頭站著一名腰懸兵刃,左腰懸掛玉佩的華服青年,小舟裏坐著一名白衣女子,貌若天仙,傾國傾城。


    “據說韓大家的那幅百官朝就是在這裏依據史書記載臆想出來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姐姐啊,你以前進宮的時候有沒有見到過這幅當世絕頂啊。”李少知迴頭問道。


    董竹衣搖了搖頭。


    “過了那長橋樓宇,便是寬闊的江麵,上頭有許多文人對詩,曲手對樂,棋手對弈,除了沒有武人比試,那是應有盡有。”


    董竹衣抬頭望向橋的那邊道:“許久沒迴長平了,想不到在皇帝陛下的治理下僅僅一年就能夠恢複這座千年古都原有的繁華,見著這番景象,為什麽人人都說他是個無用的皇帝,是個被權臣控製的傀儡皇帝?”


    李少知答道:“眼見不一定為實,就目前而言,我覺得這個看似最簡單的皇帝陛下才是最不簡單的存在,可以義父的眼光幾次上朝卻依舊看不出端倪,這讓我有些不自信了,不過京師能夠在經受戰爭洗禮後能夠這麽快恢複鼎盛,也不全是我們這位陛下的功勞,項董二黨雖說黨爭不斷,可其中不乏有能力者,他們都不是傻子。”


    “朝廷之事我一向不上心,但也聽說了白琅緒官複原職的消息,你就一點都不震驚?”


    “這有什麽的,一看就知道是項家在利用白琅緒來挑撥冼董二家的關係,可是誰都不知道,我們冼家不會加入黨爭,我們的婚姻也不是聯姻,那些想法那都是那些沒事躲在角落裏下棋的人無事生非罷了。”


    遠遠的便瞧見闊闊的江麵上火光無數,左側那岸上有兩位讀書人似乎在為哪位絕世的風流女子在爭風吃醋,爭相背詩,背聖人書籍之類等等來顯示自己的才學,隻可惜那風流女子並不是個知書達理的貴族小姐,聽不懂他們在那裏唿來唿去的,隻得給這兩位公子哥拍手叫好。


    江麵上有零零散散的小情侶在談論著一些情竇初開話語,不時有人彈奏韓大家各路曲風,引得周圍的人連連讚賞,更有甚者在那高談闊論講述當今朝政時事而不懼怕錦衣衛,大膽得很。


    這些無處不在顯示著京都的熱鬧,但最令李少知稀奇的是那名獨坐在一艘靠岸小船上擺棋的道士,赫然就是那長平嶺晚風亭的那個邋遢道士,李少知駕馭小舟停在了岸邊走上前去,之前那道士前頭立著一塊牌子‘十文錢’一局。


    李少知指著身旁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道:“這位是當朝唯一的女國手,那敢不敢來一局?”


    道士本來是半躺著翹著二郎腿頭靠在船艙看著一本道門經書,聽見李少知說話,才緩緩挪開那本道門經書撇了一眼那漂亮得很多白衣女子,唯唯諾諾道:“董小姐棋藝卓絕,不下。”


    李少知也就是閑來無事來這裏瞧瞧,到不真指望之歌道士能和當朝女國手手談幾局,在被拒絕後就要轉身離開,這個時候卻被道士拉住,頃刻間奪過李少知掛在腰間的錦繡唐刀。


    李少知自然是第一時間察覺,想要去搶奪可是那刀已經,握在道士的手中,李少知可是武道凝玄境界的一流強者,渾厚的內力瞬息之間從體內迸出,那道士見狀連忙把刀扔給李少知。


    還不等李少知發怒,那道士卻搶先問道:“這把刀可是那先皇用天外隕鐵打造的錦繡唐刀?上迴沒仔細瞧瞧,竟然沒發現公子的這把刀,貧道敢問,公子哪裏來的這把刀。”


    李少知饒有興趣地半蹲下來盯著這個道士,道:“刀哪裏來的,我幹嘛要告訴你啊,不過你要是肯和我家姐姐手談幾局,告訴你也無妨。”


    這迴道士道士十分痛快的答應了下來,這讓李少知對這個道士的好奇更加嚴重了。


    好事之人自然是將這件事情看的是清清楚楚,立馬吆喝:有人要和你鼻子下棋了。


    這個道士在長平這一片,雖然名聲不好,懶惰邋遢,可是眾人不可否認的是,這個隻1知道是姓楊的中年道士棋藝高超,能在那縱橫十九的棋盤上大殺四方,在這京師裏頭頗有名氣,也就是外地人來了瞧他在那裏擺攤想過去下兩局,本地人早就領教了他的厲害,那道士的棋攤已經是許久沒有人去了,今日這個大熱鬧便立馬有人圍了過來。


    李少知也是酷愛下棋,當年在北境拜那井玄為師,被他逼著下的,後來也就漸漸的喜歡了,那愛喝酒的老頭子說,縱橫劍法其實就是這圍棋,變化無窮,難以揣測,隻要把棋下好了,劍法造詣也就八九不離十了,可惜的是他還沒理解完,師父就永遠留在了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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