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即是黑暗,洛璃差點以為這是要一切重來。


    伸手觸及蓋板,她用力推開,還不待起身,一個毛絨絨的頭伸了出來。


    長發披散下,稍顯稚嫩的少年,他眉眼硬挺而清美,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顏讓洛璃感到熟悉。她撐起身子遲疑著:“你……”


    “殿下!你醒了!”


    伊萊恩漆黑的眸子充滿了驚喜,他猛地抱住洛璃,埋首在她的頸間,訴說著無盡的委屈和思念。


    “您對我不告而別,報道那天我還期望殿下和我一起去學院。”


    “卡爾先生卻說您休眠了,我等您一天,兩天,一個月,甚至一年,您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我害怕您這一睡便是我的一生,我就再也見不到您。”


    “幸好,幸好……”


    洛璃輕拍他的背,語氣柔和:“好了,伊萊恩,本王醒來了。”


    伊萊恩牽著她的手,扶著她跨出床壁。


    腳下的觸感不是毛毯,而是絲滑舒服的薄毯,和她床上的毯子一模一樣。


    古堡內一樣的薄毯多的是,洛璃並未放心上,卻不知這種毯被隻供奉給她。


    簡陋的床單和枕頭躺在地上,儼然是伊萊恩在她的床邊打地鋪睡覺。


    “你怎麽在這睡?”洛璃彎腰拾起薄毯疊好。


    “七年前就瞞著卡爾先生睡在您身邊了,我日夜期待殿下醒來能第一時間就見到我。”


    他伸手接過毯子放在一旁,眉眼暗含依戀。


    站定看清伊萊恩的全貌,洛璃發現他竟是與她齊肩,身為血族的洛璃·梵卓本就比普通的人類男子要高,至少有一米七八。


    小孩不再似小時候瘦小,也不像尋常女孩身骨苗條或圓潤健康,反而高大挺拔,但他這張臉實在柔美。


    洛璃的視線停留在他的胸前,看著這“平扁如地”。


    不確定地問道:“你有十六歲吧?”


    他的唇角翹了翹,“殿下睡迷糊了,是十六,不過兩個月後就是十七了。”


    “嗯?”伊萊恩不是孤兒嗎?這是知道自己具體的出生日了?


    “殿下知道的,我自小就是孤兒,來到殿下身邊之前,成天隻想著怎樣飽腹,是殿下帶給我新生,讓我像個人能好好活著,所以我把與殿下相見的那天日期當做我的生日。”


    她陷入了沉思,意識世界中的一年相當於現實世界的一天。


    不禁懷疑這孩子是雌性激素分泌太少還是怎麽樣,將近十七歲的女孩怎麽也該有個小山丘了。


    況且她找了營養師為伊萊恩補身體。


    見洛璃不說話,伊萊恩麵露忐忑:“殿下是覺得不好嗎?”


    “沒有,很好,”她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道,“格雷戈不在這了嗎?”


    “他在的。”


    “你的餐食依舊是他負責?”


    “是的,怎麽了?”


    洛璃看了看他,視線下移著。


    伊萊恩瞬間就懂了她隱晦的關心,垂眸忍著笑意。


    “和格雷戈先生無關,我天生長不大的。”


    見他低頭不語,以為自己說到了他的傷處。


    洛璃抿了抿唇,雙手捧起他的臉:“隻要你身體是健康的,這就不重要。”


    久未感受到洛璃對他的觸碰,伊萊恩眯眼貪戀著這份隻有自己知道的溫柔。


    眼前的人沒有絲毫變化,依舊美麗動人,尋常冷冷的表情帶了點剛醒的惺忪。


    欣賞著略微不同的洛璃,伊萊恩不覺勾起嘴角。


    門被猛地推開,兩人順勢望去。


    感知到異常的卡爾站在門口,語氣恭敬:“殿下。”


    腦中傳來陣陣的酥麻,和之前殿下沉睡醒來的感知相似,他就知道是殿下休眠結束了。


    眸中不乏喜悅,卻在看到殿下觸及伊萊恩那小子的臉時,妒意盡升。


    洛璃也察覺到不妥,淡定鬆手,迴應著:“卡爾。”


    麵上的假笑維持著,卡爾抽出胸前的絲帕,上前親自為洛璃擦拭手心。


    “殿下休眠的時間有些久了,我差點以為又要等您幾百年。”


    他側目看向冷著臉的伊萊恩:“你怎麽在這?殿下休寢的地方是你這個人類能隨意進來的嗎?出去。”


    “沒事,本王讓他進來的。”洛璃抽迴自己的手。


    “卡爾,你先出去,本王有些事要問他。”


    卡爾有些錯愕,但看著她不容抗拒的神色還是退出了房間。


    得到維護的伊萊恩揚起愉悅的笑容:“殿下要問我什麽?”


    洛璃踱步走到椅子前坐下,雙腿交疊著,淡漠間帶著慵懶:“本王休眠前囑咐你的,做得怎麽樣了?”


    明白她是問他在人類世界紮根的程度,他的殿下,終究還是將報複艾德裏看得更重啊。


    “我和迦勒·戴維斯的關係很好,他是戴維斯公爵的孩子。”


    “戴維斯?”


    “他是艾德裏的死對頭,國政上最喜歡和艾德裏作對的就是戴維斯家族的人。”


    “哦?很早以前就這麽不對付了嗎?”


    身體略微向前傾著,洛璃審視著他。


    伊萊恩一臉無辜作態:“我不清楚,隻知道兩個家族的孩子在學院裏就時常爭吵鬥毆。”


    但洛璃從係統那了解到的和他說的是完全不一樣。


    在弗茲卡學院裏,伊萊恩明明和艾德裏家族的孩子走得更近,卻在她麵前說和迦勒·戴維斯的關係更要好。


    她覺得伊萊恩現在做的事已經脫離了她安排的走向。


    會是芙寧娜這個血獵在引導嗎?


    “殿下既然醒來了,對我學院裏的生活會很好奇吧,我也很想分享給殿下,您明天能去看看嗎?”


    伊萊恩打斷她的思緒。


    他半膝跪在洛璃身前,仰頭看向她,目光虔誠而渴求,長發拖尾在地,像是一位期盼神明實現心願的少女。


    至少在洛璃看來,伊萊恩很會用他那張臉向她示弱。


    她不由心神一動,這正是她探知伊萊恩在人類中究竟是得到多少支持的機會。


    “也好,本王該動動這副身子骨了。”


    洛璃正過身來,拿起桌上一塵不染的發梳在頭上順著,壓了幾年的銀發,依舊光滑柔順。


    起身的伊萊恩站在她的身後,從她手中拿過梳子,動作輕柔地為她梳理:“殿下和七年前沒有任何區別,還是這麽美麗,倒是我在這期間伴著對您的思念成長得這麽大了。”


    “不知殿下是否還會像以前一樣對待我?”


    洛璃抬眸看向鏡中的人,伊萊恩似乎很專注,對她的頭發梳了一遍又一遍。


    忽地,他的目光在鏡中與她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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