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健進了臥房,見李道宗額頭捂著毛巾,躺在床上直哼哼,心裏那叫一個佩服。


    要不說人家能當王爺呢。


    瞧這病來的,多是時候呀。


    疾走幾步來到榻前,掛著滿臉的關切,尖著嗓子問道:


    “哎吆,任城王爺,您這是腫麽了?”


    李道宗艱難的抬起胳膊擺了擺手,示意馮健不要靠近:


    “今日某時冷時熱,想是染了風寒,公公切莫靠近,若傳給了你,就不好了。你還要照顧陛下呢。”


    馮健聞言,連忙退了兩步。


    這可是疫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呀。


    真傳上了,隻怕連皇宮都迴不去了。


    口中卻依舊關切滿滿:


    “呀,昨日還好好的,今怎麽就病了,可曾看郎中了?”


    李道宗苦笑一聲道:


    “人有旦夕禍福,生老病死,誰能預測的到。公公此來,所為何事啊?”


    馮健聽了,心中暗罵。


    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你不知道啊。


    你那寶貝兒子,把天都給捅破了,都在玄武門鬧呢。


    你還問雜家所為何事?


    你臉皮咋這麽厚呢?


    口中道:


    “哎吆,瞧王爺您說的,老奴一個奴才,能找您有什麽事呀。是陛下有事找你,派雜家過來召您進宮一趟。”


    “什麽,陛下召我進宮,好,您等會,我馬上”


    說著便要掙紮著起身,剛起了一半,突然脫力一般又倒了迴去,惱的李道宗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一下大腿:


    “哎,老了,不中用了,想爬起來都難啊。勞煩公公代稟陛下,就說微臣突感風寒臥病在床,四肢無力,難以起身,入宮之事,實難從命呀。”


    若是放在平時,馮健才不會管真病假病,絕對是扭頭就走。


    自己是來傳旨的,又不是來抓人的,把話帶到了就行。


    就算是假的,也不是自己欺君。


    可是今天,他是真不想迴去。


    那丫的火氣太大了。


    一個不小心,真被拉出去砍了咋整?


    猶豫了一下,搖頭道:


    “王爺,不是老奴不懂事,這事可真拖不得呀。那玄武門外,滿滿的都是朝中禦史,各地學子,陛下急的沒辦法,這才讓老奴過來傳你,你若不去,耐陛下何?依老奴之見,您還是勉為其難走上一趟吧,現在去了,還能解釋一下,若陛下真發了怒,到時候出啥事可就不好說了。”


    李道宗暗自思量。


    看馮健這架勢,今天不去是不行了。


    可若是去了,見了陛下怎麽解釋呢?


    正拿不定主意,仆人突然飛奔而至:


    “王爺,二少爺迴來了。”


    李道宗一愣:


    “景仁迴來了?”


    仆人道:


    “是,是二少爺迴來了,同行的還有曾小帥和三個讀書人,說明天要考試,玉山村太遠,怕路上誤了時辰,就今日趕迴來了,還說晚上不走了。”


    啥玩意?


    曾小帥來了。


    李景仁你這狗東西,不知道你姐還在犯花癡啊。


    躲都躲不及,你怎麽還給領家來了。


    ‘唿’的一聲坐了起來:


    “小姐呢?”


    仆人嚇了一跳:


    “小姐,哦哦,小姐已經知道了,此刻應在給曾公子他們安排臥房吧。”


    李道宗聽了,臉色大變,‘噌’的一聲跳下床,鞋都沒穿往外就跑:


    “李景仁你個兔崽子,老夫和你拚了。”


    看的馮健目瞪口呆。


    剛才不是還病著嘛,怎麽突然這麽有力氣了。


    連忙跟了出去:


    “王爺,等等老奴。”


    跟著跑了好一會,果見李景仁帶著四個人站在院中。


    李道宗來不及打招唿,直接喝問道:


    “景仁,你姐呢?”


    李景仁見父親來了,連忙上前施禮道:


    “阿爹,阿姐在內院,說要收拾收拾,一會再過來安排客房。”


    曾小帥忙引著敬播三人上前施禮:


    “見過王爺。”


    李道宗雖心係女兒,卻也磨不開麵子。


    畢竟,當時是自己和陳咬金委托曾小帥給秦瓊治病的。


    現如今已有起色,自己卻連謝都沒去道過,已是有些失禮。


    若來了家裏再攆走,情理上著實說不過去。


    揮了揮手:


    “賢侄免禮。”


    又瞅瞅後麵三人:


    “你們三個,想來便是景仁新收的弟子吧?”


    敬播三人對視一眼,齊聲道:


    “見過師祖。”


    “免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爺爺都喊了,這特涼的就更不好意思說別的了。


    “既然來了就住下吧,你們十年寒窗不容易,一定要好好考。”


    正待多叮囑幾句,卻見三人臉上全是困乏之色,特別是那個敬播,竟似有什麽大病一般,黑著眼圈站在那裏搖搖晃晃,知道這是沒少吃了兒子的虧,麵皮不禁為之一紅:


    “你們放心,便是考不中,憑老夫的關係,給你們弄個一官半職,也不是什麽問題。隻要不怪景仁就好。”


    三人聽了,一齊朝曾小帥看去。


    曾小帥斜著眼一瞪,嚇的三人哆嗦了一下,口中連稱‘不敢’。


    幾人正交談間,李雪雁穿著一身綠衣跑了過來,見到李道宗先是一愣,而後趕緊上前道:


    “阿爹,你怎麽過來了,些許小事,我安排就好了。”


    李道宗眼睛一瞪:


    “胡鬧,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娃,怎能為男子安排臥房,還不快快迴內院去,再敢出來,小心老夫家法伺候。”


    李雪雁懊惱的跺了下腳,戀戀不舍的瞅了曾小帥一眼,噘著嘴巴迴頭就走。


    敬播在後看了,突然道: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玉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初聞師伯此詩,還不知其中深意,今日總算有所領悟了。”


    李雪雁聽了,猛的停下了腳步,眼睛瞪著敬播道: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好詩,你師伯是誰?”


    敬播指了指曾小帥道:


    “師姑,是他。”


    雖然心中早有答案,可聽到敬播證實,李雪雁依舊被感動的不行。


    她呆呆的盯著曾小帥。


    太帥了。


    還那麽有才。


    關鍵是,竟如此鍾情於我。


    一時間竟是癡了,任憑秋風打亂秀發,也不去梳理一下。


    這一刻,世界是安靜的,安靜到隻剩下了她和曾小帥兩個人。


    口中喃喃道:


    “雪雁何幸,竟讓先生如此想我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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