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時,已經十點了。楚恩本想打車迴家,可是何彥被兩個大點的熊孩子灌了整整一瓶紅酒,發起了酒瘋,抱著楚恩,一定要親自送她迴家,何氏夫婦拗不過自家兒子,隻得同意。


    一身酒氣臉紅如猴子屁股的何彥抱著楚恩的腰,安靜地睡了,車內寧靜而溫馨。


    方俊兮看著互相擁抱的兩人,一股暖意從心中升起,眼神也變得柔和了。教過何彥的老師很多,他卻隻與楚恩相親,屬於天性的刁蠻任性在楚恩麵前收放自如,那一份有別於親人的在乎,大家有目共睹。小何彥每次去上課,總會給他發一個小視頻,跟他分享自己的興奮之情,順便說一下這天又從自家花園裏采了什麽花給老師。每次看到外甥手中的花,他總有一種看到人家小男友看小女友的感覺,他甚至會想,如果他們年紀相仿,是不是就是一對了。


    楚恩對何彥的寵愛與教導,他們也看在眼裏,這也是家人放心楚恩的原因。他突然覺得,對於老師,有一份工作更適合楚恩——保育員。為什麽不是賢妻良母,方俊兮也疑惑了,或許他真的沒往交往那方麵考慮過吧。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嗎?


    楚恩家在老城區,往日從大院前經過的豪車很多,但停下來的卻很少,當然塞車除外,所以楚爸爸看到停在樓下的豪車,稍一張望就走了過去。


    方俊兮想從楚恩手上接過何彥,隻是何彥一動就醒了。他揉揉眼睛,一臉惺忪,抱著楚恩就是不撒手。


    楚恩抱著何彥下了車,擺到楚爸爸麵前,說:“爸,我拐迴了個孩子。”


    何彥聽到楚恩叫爸,立即掙紮著下地,雙腳一站定,立即給楚爸爸行禮,說:“伯伯好,我是何彥,是楚老師的學生,今天是我的生日,宴會結束有點晚,我不放心老師一個人迴家,所以送迴來了。”


    楚爸爸先是微微一愣,接著摸摸何彥的頭,微笑著:“好孩子。”這孩子很外向嘛。


    何彥轉過頭,看到從另一邊下車的方俊兮,立即對楚爸爸說:“伯伯,這位是我舅舅,年輕有為,帥氣能幹。”何彥說著伸手向楚爸爸要抱抱。


    楚爸爸在方俊兮下車時,就看到他了,現在聽了何彥介紹,不禁對方俊兮多看了兩眼,兩人打過招唿。這時,何彥湊到楚爸爸耳邊,輕聲道:“我舅舅還沒有女朋友喔。”


    楚爸爸不禁挑眉。難道這一大一小合計要拐跑他女兒?看這小朋友的熱情勁,似乎還想把他拉入夥。


    進入了大院,父女倆沉默著並肩而行。因為大腦使用過度,楚恩走的是一臉平靜,心緒平和。楚爸爸的眼睛時不時瞄過身旁的女兒,想著要怎麽開口,提出心中的疑問,但是又想等等,等一向跟自己無話不說的寶貝女兒自己坦白,但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楚恩望著徐徐而上的電梯,說:“不主動送來鑽戒、房產、車子,不作考慮。”說著轉頭看向自家爸爸,“對了,那大寫l的車標是什麽車呢?沒想到富二代也有支持國產車的……”


    她的話沒說完,手機響了,一條信息跳了出來:看來我還得再努力。她控製住往後看的衝動,假裝平靜地把手機放迴袋子,說:“這電梯今天怎麽這麽慢的?”


    楚爸爸被女兒的國產車嚇到了,忽略了女兒聲音裏稍帶的焦慮,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向女兒普及一下豪車知識。“咳,女兒,剛你坐的那台車,新車價是你姑姑家那台的20倍不止,要不你有時間了解一下各品牌豪車的價值吧,說不定以後要用到。”


    楚恩瞅著自家爸爸,許久才吐出一句:“爸,你想多。”


    “好吧,是我多慮了。對了,婧婆婆住院了。”


    “哦,她終於知道直視自己的病了?還是她女兒終於知道報恩了?”


    “阿廷送她去醫院的,說是以後住這邊照顧她。”


    楚恩垂下眼簾,沉默了。他終於還是沒有辜負那個照顧了他二十年外婆。與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血緣終究敵不過二十年的恩情。


    “阿廷是個好孩子,婧姨也算是善終了啊。”楚爸爸感慨道。


    楚恩的沉默等來了一條短信:看來上帝給我開了一扇窗啊。


    再見到信息時,楚恩瞄了瞄樓梯間掩著的門,始終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今晚腦細胞陣亡太多,得保留有生力量,還是撤退吧。


    在樓道裏的謝洪廷嘴角上揚,他隻是累了,進樓道靜靜坐坐,順便抽根煙,沒想到會無意中聽到兩父女的對話。當年的表白,當時趁著某人呆愣偷來的某人的初吻,想想都覺得心酸,共同成長,她住進了他心裏,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而他也住進了她的心裏,似乎隻成了玩伴加弟弟的邊緣人。


    流水有意,落花無情。那就學學黛玉葬花,讓花兒化作春泥,讓流水滋潤那方土地。以水生木。


    不得不說,何彥真會選擇出生日子,今日果真是黃道吉日。楚恩進入家門見到楚培鋒時就是這麽想的。而她爸好像有點不厚道,親戚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反而關心起鄰居的事來了。


    隻是楚恩進家門的時候,應該在樓梯間的鄰居,竟然出現在她家門口,從小到大做事都悠悠然人,什麽時候如此速度了,還是在爬樓梯這樣的體力活上。


    暫時不想見到的人,終究是遇上了,雖然有些無所適從,但是楚恩的心還是鬆了口氣,剛爸爸禮貌性地邀請何彥上來坐坐,那小子居然答應了,幸好方俊兮拒絕,並且把人拉走了。她家這麽小的廟,真裝不下這麽多的神。


    何彥那小屁孩,喝了酒,愛說話,愛亂說話,口無遮攔那種,真不適合見她親朋好友。


    謝洪廷知道看到楚恩無所適從的表情,就知道她還沒放下過去的事。他知道她聰明,但也愛鑽牛角,隻能用懷柔政策。於是隻簡單地跟楚恩點點頭,跟楚爸爸楚媽媽打了招唿就進屋了。隻是關上門時,獨自麵對黑暗,他無力地靠在門上,真的是累了。迴來兩天,爺爺奶奶由熱情相邀轉為痛心疾首,爸爸媽媽殷殷期盼轉為憤怒責罵,對外婆的擔憂,以及對她的思念,在進入這所房子後達到了峰值,物極必反,所有的情緒像毒藥反噬著他的心。剛剛她的聲音為他帶來了一絲平靜,但是她家裏傳出的低沉的男聲,那個不屬於楚爸爸的年輕男聲,讓他再次緊張起來。他已經後悔了當年被她拒絕之後遠走他鄉的意氣用事,他不想也不能對她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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