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裏,幾個人坐在地板上圍了一圈,正在打撲克牌。


    “順花!”


    “對子!”


    雖然喊著起勁,但都有點心不在焉。


    “我說——這外麵是不是有動靜啊,娜娜,你聽見聲音沒有。”


    劉介漫不經心地又出了張牌,注意力主要在門外,那薄薄的寢室門並不能帶給他安全感。


    門不能鎖,隻有在夜間的時候才會自動鎖起來。


    外麵有點吵,房門不隔音,隱約能聽見人的慘叫聲和肉塊被剁碎的聲音。


    但是他掃了一眼同伴,娜娜正全神貫注地打牌,打的很起勁,似乎壓根沒在意外頭的那點聲響。


    錢大金和王巴也在打牌,一個是努力分散注意力而打牌,另一個埋著頭不知道想啥,大概也是因為害怕而找點東西玩玩吧。


    “王炸!誒嘿,這把我贏了!”


    就在劉介隊長出聲的時候,娜娜副隊長已經把牌打完了,兩個印有黑紅小醜的牌扔了出來。


    地板上的小醜咧著誇張的笑臉,手裏握著好多牌,那是個垂直下降的過程,像一顆顆隕落的星辰。


    娜娜副隊長看起來很開心,心情很好的樣子。


    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但是劉介總感覺有些違和——


    在他的印象裏,娜娜並不打牌,也不會打牌,而且娜娜是個普通的女人,就跟他一樣普通。


    普通的容顏,普通的身材,但是很可靠,也值得托付。


    妖豔的女人總是會給劉介一種很危險的感覺,就像那曼陀羅,夾竹桃一樣,美麗卻帶著劇毒。


    他的觀念一向是不要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把握好現在的就好。


    但是……娜娜好像變了。


    那棕黑色的眼睛變成了血一樣的猩紅顏色,她變漂亮了,帶著非人的氣質。


    其實劉介很高興的,娜娜也拿到了珍貴的咒物道具,可以在副本中更好的生存下去。


    可是……


    “劉介,怎麽了,還要再玩一局麽?時間還早。”


    黑發紅瞳的女人正衝著他笑,手上是已經理好的撲克牌。


    那感覺不是娜娜,像是另一個陌生的人。


    可娜娜不會害他的,那還是娜娜。


    劉介止住言語,將那無數的疑問咽在了心底,繼續打起了撲克牌。


    ——別去外麵看了,外麵的事情與這裏無關。


    他知道娜娜的意思,這是讓他別出去,別對外麵發生的事情產生任何好奇。


    錢大金和王巴也在打牌,兩位新人聽從資深者的安排,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待在寢室消磨時間。


    他們一共玩了四局,四局都是娜娜贏,四可真不是一個吉利的數字。


    這是個什麽局?這是個死局。


    牌打完了,劉介看向屋內的電子鍾,電子鍾的顯示時間是一點四十四,他們應該準備上班了。


    收拾好東西,踏出房間,撲麵而來的濃重的血氣。


    走廊的地板很幹淨,卻仍就飄著血的腥甜味道。


    外麵已經安靜了。


    誰也沒問發生了什麽,他們知道滯留在外麵,剛剛鬧出動靜的玩家都死了。


    連屍體都沒有留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走著走著,一直跟隨在後麵保持沉默的錢大金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我們能活下來麽。”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錢大金已經不覺得自己能活下來了,他失去了那種自信——


    自從意識到自己幹的是什麽工作後,他的心中就充滿了絕望。


    劉介拿出煙盒子,把最後一根香煙遞給了後麵的人。


    他隻是個平庸的人,有心也無力,在浪濤麵前是那麽渺小。


    “我不知道……這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或許我們都會死在這裏,一個不剩。”


    自負地認為自己能在這個副本裏撈到好處,與其他抱有同樣想法的玩家一樣葬身於此就是他們的終局。


    可錢大金要的不是殘酷的事實,而是一個安慰,一個能讓他有點慰藉的話語。


    ——哪怕是虛假的希望也好啊?讓他膩在謊言裏也好啊!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又或許,這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那本就飽受摧殘的脆弱神經,已經本就低的理智值,終於突破了閾值,到了一個瀕臨可危的地步。


    一切負麵的情緒都在那一刻爆發,他不穩定,易怒,又有暴力傾向。


    “劉大哥,你不是說跟著你混就能活麽,你第一天跟我們說的那口吻,那自信去哪裏了?”


    “你不是資深者嗎?你一定有辦法的!”


    “都怪你們,都是你們的錯——我本來不用來這裏的!啊啊啊啊,為什麽一定是我,一定是我?!”


    這個怯懦膽小的中年男人突然爆發了,在宿舍的走廊上大聲吼叫起來。


    他踹著門板,又跺著地板,在他那龐大體重下,讓門板和地板都發出轟隆隆的噪音。


    宿舍走廊的隔音效果本就不好,這樣大聲吼叫,破壞建築的聲音更是傳遍上下樓。


    而在走廊上大聲喧嘩,本身就是一種禁忌。


    【宿舍禁止大聲喧嘩,宿舍走廊禁止奔跑。】


    腥甜的味道濃鬱起來,原本幹燥的地板泛起潮濕,霧……來了。


    “快迴寢室,撤——”


    劉介迅速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觸犯禁忌了,犯了剛剛那批玩家觸犯過的禁忌。


    他試圖打開自己的寢室門,但是門不知何時上了鎖,打不開了。


    他立刻又意識到了——


    自己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他們應該立刻下樓,生路是逃離員工宿舍才對。


    那些觸及禁忌的玩家能不知道要進屋麽?他們隻是進不了屋而已。


    錢大金還在大聲嚎著,怨天怨地,把身邊的罵了個遍,罵別人不救他,罵別人坑他。


    王巴不知所蹤,娜娜副隊長卻在旁邊安慰著這個崩潰到要把所有人害死的中年男人。


    “為什麽你看起來很不開心呢?那可不行,你得露出一張讓其他人都羨慕的表情啊,來,笑起來,露出大大的笑容。”


    娜娜副隊長那如血般猩紅的眼睛眯了起來,她的笑容幸福到能讓每一個看見的人都羨慕不已。


    那是個自信又溫柔的笑容,仿佛不會落幕的太陽。


    “或許你應該試試這個,這個會讓你笑起來。”


    一張人的臉皮落在了錢大金的腦袋上,帶著誇張的笑容臉皮爬到了錢大金的臉上,完整覆蓋了上去。


    中年男人的身軀停止了顫動,完全呆滯下來。


    他也咧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誇張到連牙根都看見的笑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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