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無關軍功幾何,年紀幾何,自前者還在殤陽關之時。他們,便已經認定將來北疆軍中的下一任統將者是誰。


    或許在這之前,前者還有一段路要走,但不可置否的是,那個位置,已經不遠了。


    “諸位將軍,有勞了”掃視著眼前一眾北境將領,戍聲微微俯身,繼而抱拳拜道。


    他知道自己的確是站在了蒼天大樹的下麵,可自從那一夜在荒丘之上蘇虎臣的話,他明白了,也釋懷了。


    人,沒得選,永遠沒得選,可能常人還有的選,可他,沒有。自出生那一日起,他便沒了選擇,隻有向前,不斷的向前。


    是,他從出生就穿上了鞋,且還是鑲金邊兒的鞋。可這並不能否認那一個又一個的屍山血海,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險境。從軍七載,他無愧於所得到的東西,一切東西。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都先下去歇息,待飯後再議攻城之具體事宜!”言罷,蘇虎臣上前拍了拍前者後背,眼底間並無其他,隻有肯定。


    “是!”


    眼見如此,廳內諸將麵色一正,隨即抱拳轉身離去。


    天狼王城,這塊硬骨頭要啃,一定要啃,這已經沒有任何懸念。而究竟如何啃,留給他們的還有無數細枝末節,乃至於不分晝夜的鏖戰沙盤之邊。


    府內,後園石亭下


    “沒看出來啊,方才還挺威風的嘛?”看著坐在對麵的戍聲,劉素芬揶揄出聲。好像也隻有在看著前者時,她才會時不時露出那上揚的嘴角。


    “那不是議軍事嘛,自然得端著點兒...”戍聲咂吧了兩下嘴唇,緊接著再次發問


    “芬姐,你怎麽會?”


    “其實我不叫劉素芬”劉素芬淡淡笑著,在將茶杯遞過去後,才再次緩緩出聲


    “很久以前,我隻有一個名字,霜。沒有姓,也算不得名,可我就隻有這一個不算名字的名字。記得那時候在一個深山裏,身邊有很多朋友,每天也有著學不完的各種東西。什麽弓馬,刀劍,暗殺,經史子集,陰陽八卦,甚至是如何給母豬接生我都學過”說到這兒,劉素芬自己也被自己說笑了,可那笑容中更多的卻是一種酸楚


    “就這麽一直學,一直學,身邊的朋友也在一天天的減少。到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才有了名字,也就是劉素芬。從那以後我便去了黑武,開始做些不大不小的買賣,這一來二去呢,沒過幾年就做出來了離陽商會,期間也真正融入到了黑武這個國家中。


    可我從來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哪怕是記憶中都沒有一張較為清晰的麵孔。這雖說是個遺憾吧,但時間長了也就那樣了。直到前段時間,我被送到了裂天城,也許是因為你的緣故吧。


    我沒想到北疆軍中的蘇大元帥會來親自看我,和料想中不同的是,我第一眼看到那個身影時並沒有想象中的惶恐不安,反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說來也奇怪,那個時候誰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個身影突然開口了。第一句話便是,你左背有沒有一個似山的青黑胎記。我當時突然就愣在了原地,沒人知道我後背有個胎記,但那個身影卻說的如此精準,我想說些什麽,可又什麽都說不上來。


    父親?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太模糊了,我這算是找到父親了嘛?我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就那麽一直問,一直問”不知何時,劉素芬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哪怕笑著,可眼眶卻是紅的可怕。


    “羞羞羞,把臉摳,摳下渠渠種豆豆。羞羞羞,把臉摳,摳下...”


    “羞你個鬼!”看著對麵的戍聲低著個腦袋,嘴裏還念念有詞。劉素芬當即就被氣笑了,二話不說便拍在了那顆搖搖晃晃的腦袋上。


    “小時候我給瑤兒整哭了,就是這麽哄的...”戍聲摸著頭,一臉委屈道。


    不過當他看見前者已經止住哭意後,臉上也隨之多了抹燦爛。他很清楚對於一個多年未曾哭過的人,又或者強行忍淚的人,眼眶的確會紅的可怕。在這之前,就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前者會哭,真的會哭。


    “你小子在外最好收斂著點兒,小心別讓哪個小野蜂給蜇了!”


    “我,我哪有!”


    “莫臥兒的那個究竟是怎麽迴事兒?”劉素芬當即就翻起了白眼。


    “別看那丫頭和我差不多大,心裏頭也就是個小女娃子。過了那個勁兒也就過去了”戍聲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那算了,本來最近還聽到一些傳聞...”


    “啥傳聞啊?”


    “也沒啥,就是最近聽西邊兒的朋友說,莫臥兒有個公主親自上了戰場,也不知道咋樣兒了”劉素芬漫不經心說著。


    “是那丫頭?”戍聲皺眉。


    “急了?”


    “不是,那丫頭怎麽說也算我一個朋友,這一個女娃子去戰場上不沒事兒找事兒麽”


    “怎麽說也是個公主,明裏暗裏還能沒人護著?”


    “鬧吧,等長個記性就老實了”戍聲微微歎了口氣,就是他想做些什麽,中間也隔著大幾千裏地。


    “現在這年輕人呐...搞不懂,搞不懂嘍”劉素芬搖頭淡笑,她又何嚐看不明白前者多多少少是對那丫頭有些意思。


    可這終究不過一場孽緣,至少在她看來,兩人絕無可能。不說如今兩國形勢如何,就戍聲而言,也絕不會向西邊邁一步,哪怕半步, 也絕無可能。


    “其實我沒想跟那丫頭如何,就是想著那丫頭能好好活著就行了”良久後,戍聲才默默發出了聲。


    “芬姐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劉素芬眼角帶笑,上前摸了摸對麵的那顆腦袋。


    在她眼裏,前者永遠都不是北境軍中的冠世侯,就是一個心思單純,簡簡單單的弟弟。可能,用胞弟來形容更為恰當。


    “芬姐,你方才說你在西邊兒有朋友?”戍聲抿了抿嘴,繼而試探開口。


    “芬姐的朋友再厲害,還能有你三叔厲害?”劉素芬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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