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用來寫字的書桌,一把轉轉辦公椅和一台沒通電的電腦;


    一個單人床墊床,一張用於思考的舒適沙發和一台同樣沒通電的跑步機。


    這就是沈言自己的夢餘空間,沈言人清醒著沒在做夢,屋內當然不會有人。


    但室內卻並不安靜,不但正播放著節奏感極強、音量震耳欲聾的音樂——


    還有一台膀子搖的很社會的天秤!


    和一顆滾得很歡脫的水晶球!


    簡稱“搖滾”組合!


    那各種六親不認的姿勢,隨著門打開,仿佛聽見“嘎巴”的一聲,戛然而止。


    水晶球吸附在一個反斜麵上,假裝自己很靜止;


    天秤掰著一個瑜伽的姿勢,裝作自己很平衡……


    沈言用手指狠狠的擠壓眉心,我到底做過什麽孽(聽見這個問題,諸天萬界都驚呆了),要讓我遇見這兩個貨?他覺得頭很痛,很想甩門走人!


    “你們……”


    “老大我想死你了!”水晶球先跳起來一個飛撲。


    沈言用手撐住水晶球,懂了,這個是老版小障,與新版聽話可愛軟萌的小障毫無關聯!


    “沈言,你迴來啦。”天秤少女趁著打招唿的機會,把自己的膀子掰直。


    “說吧,你們怎麽會在這兒?小障先說。”沈言單刀直入的問道。


    夢境之下,人人平等。智慧生物都有做夢的權利,再說按照實力劃分,至高神器天秤少女也能在夢餘之地擁有一席之地,不至於到他的夢裏蹭地方。


    “老大,你對我真好!”小障開心的說,“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是你先……”


    “停!”沈言頭又開始疼,“迴答錯誤,你的資格被剝奪,下麵的問題由天秤迴答!”


    這就是對付小障的辦法,不讓她說話她肯定吵鬧不休。還不如讓她講,然後抓住胡說八道的小辮子直接禁言,這樣就算是小障也無話可說——父母都是在和熊孩子的戰鬥中變得更加強大。


    “真的是你叫我們來的,我是說另一個你,他看起來比你要邪惡……好的我不囉嗦,”天秤少女是個知眼色的,立刻長話短說。“另一個你在做位麵交易,小障負責結賬收錢,我保證交易順利進行。”


    天秤往旁邊指了指……


    沈言轉頭,看見一個熟悉的壁爐。


    曾經放在神殿衛兵室的那座壁爐,不知為何出現在沈言的夢裏。壁爐燃燒的火焰中,形成一個又一個狹窄的“門”,一根尚未丟進去的羊皮卷軸擱在壁爐上方。


    沈言抬手取過來,打開,隻見上麵用神文(能幻化出所有文字)寫著:


    “錢貨兩訖,有求必應。”


    沈言隻覺得眼前一黑,沈言……你個坑貨!


    做夢都坑唧幾!


    *****


    “give me a kiss to build a dream on


    and my imagination will thrive upon that kiss……”


    大巴上的電台打開著,那上麵的紅燈,在黃昏黯淡的光中一閃一閃。帶著電子沙沙聲的藍調歌聲,充溢在這片寧靜的角落。


    這是一輛看不出本來麵目的大巴車,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是一輛殘骸。


    油膩的汙泥堆在角落內,車輪以及車廂內的坐墊和木材早被拆得一幹二淨,側麵又被疊加了幾層車蓋變成掩體,上麵彈孔累累……如果不是鋼鐵過道和沿窗橫向布局的座椅,甚至無法辨認出這曾是一輛大巴車。


    但現在,那台更換了電子管兒的電台,卻順利的播放出了音樂。


    “give me a kiss before you leave me


    and my imagination will feed my hungry heart……”


    橫著的大巴位置很好,她窗口正對著washington dc的廣場,遠處是紀念碑,背後是林肯紀念堂。


    正麵,黃昏的餘光正將殘破的紀念碑影子拉得老長,越過戰場上的無數變異屍體,將塔尖的投影落在剝落的油漆圖案,以及車內躺倒的戰士身上。


    車內,身穿護甲的戰士們以各種姿勢躺倒在地麵和車椅上,黃銅的彈殼、打光的彈夾,ak47、m4、56……他們的武器散落期間。斜紋鐵地麵上凝固著暗紅的血漬,在寧靜的黃昏中,這些就像一副溫暖的油畫。


    “when i''m alone with my fancies


    i''ll be with you weaving romances……”


    車內最後的一位身穿動力裝甲的戰士,坐在做後排的椅子上,靜靜的聽著電台歌聲。槍靠在腿邊,頭盔邊雪茄的紅光,在昏暗的車內一閃一閃,一如車載電台。


    血從被撕裂開的鋼鐵裂縫中汩汩的流淌而出,流過腰和大腿護甲,滴滴噠噠--在椅子下麵匯成小河。


    大巴車前方,拿著加特林、m2、火箭筒和重錘的巨大變種人,留著口涎的變種犬,披著人皮裝的邪教徒,洶湧的從一側湧入廣場。“唿——唿——”它們,連片的粗重唿吸,幾乎連成黃昏濃霧;


    而在廣場另一側,輻射發光的、嗜血的、生著白毛的僵屍,像潮水般從大小建築中湧出,從另一側進入廣場。水麵被踏破,池內飄著的屍體被隨腳踢開。


    怪物們匯聚在一起,腳踩在厚厚的屍體上,重新填滿了紀念碑下的空間。


    夕陽的餘光下,人頭湧湧,一如許多許多許多年前。


    怪物們朝著沉寂的戰線,朝著唯一那輛播放著隱約的大巴車,西索前行。


    “oh give me your lips for just a moment


    and my imagination will make that moment live……”


    隨著節奏搖晃裝甲鋼靴停下,最後的戰士摸索著,從動力裝甲的背包中掏出了一張……羊皮紙?這張紙雖然被塞在背包的最下麵,依舊被子彈穿了個不大的窟窿,半邊還黏著血漬。


    不過那血跡暗紅幹涸,除了滲入紋理內的之外都被擦幹淨,顯然並非來自今天。


    血跡讓上麵神秘的文字模糊不清,但又卻讓每個看的人都能讀懂,甚至不識字也沒關係。戰士將雪茄靠近羊皮紙,煙頭的光照亮了一行行寫在紙邊緣的名字:“肖恩、麥克、王虎、邱少軍、竹井元気、卡爾文……”


    這張紙傳遞過無數人的手,那些人大多已經犧牲,但羊皮紙卻仍完好的流傳下來,就像一個念想。


    失血過多讓他的手微微顫抖,勉強將自己的名字寫了上去。


    對了,還需要錢?


    他顫抖著從口袋中掏出所有的……瓶蓋,擱在了羊皮紙上……這個真的可以嗎?或者需要美元?人民幣?不知道,每個將羊皮紙傳下去的人,都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有用。


    但這張紙就像一個希望,從一個人傳遞到另一個人的手上,傳遞著末世最後的餘光。


    “啪——”發抖的身體讓那小半截鉛筆從腿上滾落,摔在地板上,然後是放在膝蓋上的羊皮紙和瓶蓋。他想伸手去撿,但失血的暈眩讓他不得不停下。


    朦朧中,戰士仿佛看到那飄飛在空中的紙似乎在燃燒。


    瓶蓋也沒有嘩啦一聲摔在地上,而是在空中變成了光——光?


    朦朧的大團光斑,遊弋在視網膜上,讓戰士懷疑自己看到的是什麽。當他努力去看的時候,紙已經燃燒殆盡,化作灰燼飄落,車內重又陷入黑暗。


    戰士靠在後車廂的牆上,看到夕陽的最後一點點餘暉,被越戰紀念牆遮擋。


    世界徹底黑暗。


    沒用嗎?


    就在彌留之際,戰士看到藍色的天光重新出現,看到三角錐形的科幻飛船從天而降,看到無數的閃電塔光輝點燃蒼穹!看到末世中滋生的怪物如割草般躺倒,那被燒成的白色塵埃揚入天際……


    戰士不知道那是真的還是自己臨死前看到的幻想,但他希望是真的。


    希望……


    “give me what you alone can give


    a kiss to build a dream on。”


    歌聲落幕,戰士閉眼。


    電台閃了閃,在強烈的電磁場中冒出一股黑煙,又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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