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吾兒袁尚也被殺了!”


    “顏良文醜兩人戰死?”


    “張合投降?”


    南皮城中,袁紹暴跳如雷,須發賁張。


    他的額頭青筋暴起,臉上扭曲得十分可怕,眼中發出極其恐怖的寒芒。


    身前的一張原木厚桌子已經被他一劍劈成了兩半。


    桌子上的書簡,卷牘,筆墨撒滿一地。


    周圍一眾武將謀士噤若寒蟬,垂首恭立,連唿吸都死死地壓抑著,生怕出氣的聲音大一點而引來袁紹的遷怒。


    而跪在堂中前來報信的騎兵小校瑟瑟發抖,如同篩糠。


    “有誰能告訴我,這他娘的到底怎麽迴事!”


    “你們一個個酒囊飯袋啊!平日裏高談闊論,關鍵時候,屁都不放一個,養你們何用!”


    袁紹咆哮的聲音,在議事廳之中如悶雷滾過。


    兩個兒子和愛將,就這麽幾天時間內,死的死,降的降,任何人都受不了如此接二連三沉重打擊。


    袁紹發泄完之後,頹廢的坐在地上,兩眼空洞,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好幾十歲。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人敢答袁紹的話。


    袁紹此刻正在氣頭上,一不小心說錯話,搞不好要被推出去斬了。


    過了好半天,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齊刷刷看向田豐沮授兩人。


    沮授也是無奈,很顯然,這接連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他的預料,需要好好擼一擼才行。


    他裝作沒看見,低著頭一聲不吭。


    而田豐正要出來說話,卻被沮授拉住。


    袁紹的謀士團中,有人評價:“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自用。”


    其實論智謀,田豐沮授兩人當為眾人之首。


    兩人先後提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建議,袁紹沒有采納。


    沮授甚至已經為袁紹規劃了爭霸天下的步驟:肅清周邊黃巾及地方勢力——討伐張燕——討伐公孫瓚——平定匈奴——迎天子於洛陽——向南爭霸天下。


    從這裏可以看出,沮授在戰略方麵是有比較好的大局觀與野心,其策略不亞於諸葛亮的隆中對。


    而這句“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話,也是出自沮授之口。


    後來,兩人是袁譚的堅定支持者,提出不要廢長立幼,引來袁紹的不滿。


    現在袁熙袁尚都死了,兩人此刻要是上前去說話,豈不是讓袁紹覺得他們有落井下石之嫌。


    支持袁尚的審配,逢紀,許攸等人一個個又愁眉苦臉。


    他們所支持的人死了,還有什麽玩頭。


    就算袁紹稱霸天下,打下基業,繼承者隻能是大兒子袁譚了。


    至於愛進讒言的郭圖,也是支持袁譚的。


    因而,袁紹帳下這兩班謀士,各懷心思,耗在了這裏。


    最後,還是荀諶站了出來:“古人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主公,公孫瓚孽子公孫續之所為,人神共怒,若是不將此人誅殺,難以慰籍兩位公子在天之靈!”


    “公孫瓚縱子行兇,違背道義!”


    “請主公盡起並,青,冀州之兵,將公孫瓚父子滅之!”


    陳琳也上前道:“公孫父子行此不義之舉,其罪滔天!吾願為主公起草討逆檄文,宣告天下!”


    韓猛,高覽,淳於瓊,呂曠,呂翔一幹將領也紛紛上前請戰。


    袁紹恢複了一個雄主應有的冷峻,緩緩站了起來:


    “諸位,冀州十萬大軍已經集結,全軍帶縞披素,即日討伐公孫瓚!”


    “高覽,命你為前部先鋒,呂翔呂曠為副將,率兵三萬,進攻高陽!”


    “淳於瓊,你領軍一萬,後方督運糧草輜重。”


    “著並州高幹,出兵五萬,攻伐常山,中山等處,阻攔張燕,並進攻涿郡。”


    “著青州袁譚,出兵五萬,攻入漁陽,薊郡。”


    “田豐,沮授,留守冀州,其餘眾將,隨我大軍同行,與公孫瓚決戰於易縣。”


    “......”


    袁紹一個又一個命令下達。


    這一次,他是要舉全部之力,誓要將幽州碾為平地。


    “主公,大公子的青州之兵不能輕舉妄動啊!”


    這時,田豐不知道哪裏抽筋,上前勸諫,“青州一動,曹操定會覬覦!”


    沮授心頭哀歎一聲,元皓這是犯軸,太剛了,攔也攔不住。


    果然,袁紹麵色一冷:“袁譚身為長兄,兄弟被殺,難道袖手旁觀,田豐你素與袁譚交好,是否為私心?”


    “田豐隻為主公大業考慮啊!何嚐有私心,主公憤而起兵,不顧後方,恐會大敗也!”田豐卻執拗的堅持自己意見。


    “主公若是如此貿然起兵,此戰必敗啊!”


    “什麽!”


    袁紹剛剛平複下來的怒火又升騰而起,“還沒開戰,你卻先言失敗,擾亂軍心,來人啊,給我拖出去斬了祭旗!”


    沮授、陳琳、王修、崔琰等人也急忙上前苦苦求情。


    “看眾人求情麵上,先將你打入大牢,待我得勝凱旋歸來,再來問斬!”


    ......


    “蓋聞明主圖危以製變,忠臣慮難以立權。”


    “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擬也。”


    “身處州牧之位,而行桀虜之態,汙國害民,毒施人鬼!”


    “心機毒辣,心存邪念,殘暴無道,禍亂幽燕,縱子行兇,其心惡劣,其行共怒!”


    “曆觀載籍,兇頑如獸,貪殘酷烈,於公孫瓚父子為甚!”


    “......”


    “即日並、青、冀三州並進。書到幽州,便勒現兵,與建忠將軍協同聲勢。州郡各整義兵,羅落境界,舉武揚威,並匡社稷:則非常之功於是乎著。”


    “其得公孫瓚父子首者,封萬戶侯,賞錢五千萬。”


    “部曲偏裨將校諸吏降者,勿有所問。廣宣恩信,班揚符賞,布告天下,鹹使知聖朝有拘迫之難。如律令!”


    陳琳揮筆而就,一篇洋洋灑灑《討公孫瓚父子檄文》傳遍漢末十三州各地。


    曹操聞之,下令駐守兗州的夏侯惇大軍後撤。


    眾人不解,曹操曰:本初與我故舊,喪子之痛,感同身受,若是此刻陳兵其後,不道德也!


    諸將皆歎服操仁義。


    而袁術,劉表,孫策,劉瑤等人聽說袁紹為子報仇,要大舉討伐公孫瓚,紛紛拍手叫好。


    身處小沛的劉備默默不語,隻能望北凝思:


    此役之後,公孫瓚必將覆滅,不知趙雲田豫兩人,還能幸存否?


    檄文傳到公孫瓚處,頓時目瞪口呆。


    他的這個兒子,可是捅下了天大的窟窿啊!


    有這麽坑爹的嗎?


    殺了袁熙也就算了,可連袁紹最寵愛的小兒子袁尚也殺了,順帶還砍倒人家三根柱子。


    袁紹不跟他們公孫家不死不休才怪呢!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續兒現在在哪裏,給我把他趕緊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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