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大明萬勝!\"


    \"虎!\"


    幾乎是同一時間,作為漕運重鎮淮安城外的校場中猛然傳來了有些淩亂的嘶吼聲,惹得沿途路過的行商百姓和販夫走卒均是側目不已。


    自朝廷正式推行\"開中法\"以來,隸屬於漕運總督府統率的漕軍生活便日益困苦,不僅應有的俸祿被層層克扣,就連基本的吃穿都得不到保障。


    為了養家糊口,不少軍籍在身的漕軍兵丁們紛紛改行做起了\"纖夫\",有的幹脆落草為寇,以劫掠過往運船為生。


    曆史上雖然曾有\"空降\"的漕運總督試圖扭曲此等萎靡的局麵,維係運河沿岸的治安,但終因勢單力薄,兼之牽扯的利益過大,被迫放棄。


    畢竟有時候,運河上有\"盜匪\"出沒,方才更加符合某些貴人的利益。


    正因如此,這在軍冊上理應擁兵十餘萬的\"漕軍\"早就形同虛設,廢弛程度即便是比之地方上的衛所還要不堪。


    望著在校場中有氣無力操練的數千兵丁,不少百姓都忍不住在心中腹誹,暗道這些兵丁估摸著也是為了應付漕運總督的\"心血來潮\",臨時募集而來。


    ...


    ...


    \"崔大人,這便是你治下的淮安府。\"


    \"漕軍兵冊十餘萬,但卻積弊多年,就連數千兵丁都難以拚湊出來。\"


    \"瞧著這些人麵黃肌瘦的模樣,隻怕難有飽餐之日吧!\"


    站在校場中臨時搭建而成的高台之上,身著緋袍的漕運總督李養正忍不住朝著身旁戰戰兢兢的淮安巡按崔呈秀訓斥道。


    即便早就知曉漕軍困苦,但直至他親眼所見,方才知曉情況之嚴重,這些衣衫襤褸的流民逃卒,也能護持帝國的樞紐要衝?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感受著撲麵而來的寒意,心中有愧的淮安巡按崔呈秀不敢有半點爭辯,口中稱罪不止,隻是當其餘光瞥到校場中那些手足無措的漕軍的時候,卻也不免有些無奈和憋屈。


    他這到任淮安巡按以來,確實收受了城中不少富紳豪商的賄賂,對其\"公船私用\"的行徑視而不見,算是知情不報。


    但有一說一,漕軍生活困苦,逃卒四起乃是人盡皆知的事實,早在嘉靖朝便時有提及,他崔呈秀不過是個七品巡按,哪裏有資格對此高談闊論?


    \"總督大人息怒,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漕軍雖然不過十餘萬,但卻牽扯到百萬人的生計,曆任漕運總督皆不敢輕舉妄動,遑論崔大人?\"


    就在高台上的氣氛有些冰冷的時候,一道充滿著惆悵和感慨的聲音悠悠響起,似是對於漕軍困苦的現狀早有了解。


    聞聽此話,正欲大動幹戈的漕運總督李養正不置可否,但卻默默將湧至喉嚨深處的話語重新咽了迴去,而惴惴不安的淮安巡按崔呈秀則是趕忙向說話之人投去感激的眼神。


    \"總督大人,袁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實在是人微言輕,有苦說不出呐..\"


    見李養正臉上的表情有所緩和,崔呈秀趕忙訴起了苦,不斷摘除自己的責任。


    \"抑之兄,你怎麽看呐?\"


    沒有理會身旁臉色發苦的淮安巡按,心情複雜的漕運總督李養正扭頭看向身旁同樣一襲紅袍的兩淮鹽運使袁世振。


    早在萬曆末年,袁世振初次擔任兩淮鹽運使的時候,他們二人便曾打過交道,如今倒算是老友重逢了。


    \"漕運茲事體大,倉儲,衛所,碼頭皆是積弊重重。\"


    \"至於那些世代在漕軍中當差的將校把總們更是沆瀣一氣,於沿途私設關卡稅卡,勢力非同小可。\"


    \"總督大人切勿衝動。\"


    聞言,年過六旬的兩淮鹽運使袁世振便是心有餘悸的低喃道,深邃的目光中滿是忌憚和不忿。


    萬曆末年,他奉命整飭兩淮鹽運,仗著身後有萬曆皇帝撐腰,兼之取得的政績有目共睹,他也曾試圖通過整飭漕軍的方式,進一步提高鹽稅,卻不曾想一事無成。


    這以困苦而聞名的漕軍所涉及到的利益和勢力,絲毫不亞於令人垂涎欲滴的兩淮鹽政。


    聞言,已然在淮安府任職過一段時間的淮安巡按崔呈秀便是一臉認同的點了點頭,目光不由得飄至遠方。


    自朝廷裁撤漕運總兵之後,漕軍兵丁便由數十名把總將校負責統率。


    盡管在外人看來,把總的品秩並不顯赫,距離遊擊將軍都相差甚遠,但偌大的漕軍,滿打滿算也不過僅有數十名把總。


    每個把總平均分配下來,均是能夠掌管著數千,乃至於上萬的兵丁,其手中軍權直逼參將總兵。


    再加上這些把總們世襲罔替,彼此間互相聯姻,如若想要將他們連根拔起,無異於將整個漕軍鬧個天翻地覆。


    再說那所謂的\"公器私用\",自永樂朝開始,便被朝廷所默許,為的就是能夠借此讓漕軍兵丁補貼家用。


    隻不過這項\"福利\"在日積月累之下,也成為軍中將校們專享的特權,尋常兵丁難以分潤到半點好處。


    故此,這漕運整飭起來的難度,絲毫不亞於兩淮鹽政,甚至隱隱還在其上。


    \"哼,亂臣賊子,層出不窮呐。\"


    一聲冷哼過後,漕運總督李養正的臉上也是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久在南京戶部任職,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曉漕軍牽扯的利益和勢力之廣令人咋舌,諸如最簡單的\"公器私用\",朝中的文臣武勳,地方上的宗室藩王,哪家沒在運河上有點生意?


    \"這軍中頑疾根深蒂固,徐徐圖之怕是難以傷其根本;如若雷霆處之,又有漕運斷絕的風險..\"


    輕輕點了點頭之後,兩淮鹽運使袁世振便是心有所感的點了點頭。


    時隔多日,重迴兩淮,他明顯感受到這些鹽商們比之前些年要\"狡猾\"許多,除了對頭主動告發之外,他竟是沒有掌握像樣的罪證,不再像之前破綻百出。


    一時間,他也有些無從下手了。


    \"奏請天子知曉吧。\"


    相顧無言片刻,李養正有氣無力的聲音終是於高台之上響起,內心隨即升起了一股無助之感。


    這漕運的複雜程度,遠超他的想象,再沒有得到天子的\"許可\"之前,他實在不敢輕舉妄動。


    聞言,兩淮鹽運使袁世振也是默默的點了點頭,不自覺將目光投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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