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距離朝鮮國都漢陽城約莫有七百餘裏的薩爾滸城一片蕭瑟,城中無論是女真建奴亦或者漢人包衣,均是驚駭莫名。


    百戰百勝的汗國居然在撫順遭受重創,四貝勒皇太極狼狽歸國;曾扼守他們女真咽喉的鴉鶻關也被官兵奪迴。


    恍惚之間,不少上了年紀的韃子都忍不住迴想起昔日仰仗大明鼻息而存在的\"灰暗\"歲月,更有些膽小的韃子戰戰兢兢,自感前途黯淡。


    值此關鍵時刻,若非功勳卓著的大貝勒代善和二貝勒阿敏及時凱旋歸國,緩解了國內緊張的氣氛,隻怕薩爾滸城的局勢還要更加嚴峻。


    畢竟,隨同大貝勒代善一同歸國的,還有自朝鮮戰場繳獲的大量糧草輜重以及數萬朝鮮俘虜。


    ...


    ...


    \"奴才參見大貝勒..\"


    巍峨的汗王宮外,整齊劃一的唿喝聲將剛剛自宮殿中告退,正逆著頭頂烈陽微微有些失神的代善喚醒。


    放眼瞧去,本應在汗王宮外來迴梭巡的侍衛們已是跪倒一地,臉上的表情很是狂熱。


    這位功軍功彪悍的大貝勒,再一次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其無可撼動的地位。


    \"哈哈哈哈,好。\"


    \"平身免禮。\"


    許是心情不錯,一向麵沉似水的大貝勒代善竟是難得的露出了笑臉,甚至還在侍衛頭領受寵若驚的眼神中親手將其扶起,並拍了拍其臂膀之後,方才大步朝著自己的府邸而去。


    \"奴才恭送大貝勒!\"


    很快,汗王宮外再度響起了整齊劃一的唿喝聲,隱約間竟是有地動山搖之感,乃至於傳進了巍峨的宮殿中。


    ...


    ...


    \"奴才參見大貝勒..\"


    距離汗王宮不過半炷香腳程的和碩貝勒府,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範文程聞聽耳畔旁響起的腳步聲,趕忙撩起袖袍,規規矩矩的跪倒在地,朝著迎麵而來的代善磕頭行禮。


    \"咳咳,範先生免禮。\"


    聞言,一路上眉眼間都充斥著笑意的代善竟是主動快走了兩步,在身旁親兵詫異的眼神中,親手將範文程扶起,並且一同邁入後院的書房中。


    \"敢問貝勒爺,可是事成了?\"


    瞧著身旁心情大好的女真大貝勒,身材消瘦的範文程主動拱手,意有所指的低語道。


    \"哈哈哈,範先生料事如神。\"


    \"父汗精力憔悴,已是決定遷都,暫時令本貝勒監國,梳理朝政。\"迴想起剛剛在汗王宮中發生的一切,代善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的喜色更甚。


    與此同時,代善也默默將範文程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難怪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漢人能夠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先後得到老八皇太極和父汗的欣賞和重視,身上果然有些本事。


    如若不是今日早些時候,這範文程主動求見,並為他分析大金當下的時局,隻怕他永遠也想不到\"主動請纓\",向自己那位嗜權如命的父汗,討要監國之位。


    \"奴才,給大貝勒賀喜!\"


    盡管在瞧見代善第一眼的時候,範文程便從其臉上溢於言表的激動判斷出了結果,但此刻仍是裝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樣,清脆的叩首聲驟然響起。


    \"奴才,給貝勒爺賀喜!\"


    聞聽代善居然被老汗努爾哈赤委以重任,重新監國輔政,書房中的韃子們趕忙跪倒在地,七嘴八舌的唿喝道。


    與這些情深意切的韃子相比,一旁的範文程倒是顯得遜色許多。


    \"好好好,免了,免了。\"


    盡管心中知曉以自己父汗那嗜權如命的性子,遲早要收迴自己手中監國的權利,但經曆這兩年的\"挫折\",代善眼下仍是激動不已。


    如今放眼國內,三貝勒莽古爾泰不過一介莽夫,難以與他相比;最大的競爭對手四貝勒皇太極又\"自取其辱\",被官兵打的落荒而逃,導致了他們大金自建國以來,最慘烈的戰果,同樣難以服眾。


    此等局麵之下,試問誰還能夠與他競爭?是出身低微,一向循規蹈矩的老三阿拜,還是與莽古爾泰同父同母的德格類,亦或者與他一同從朝鮮戰場歸國的多爾袞?


    \"大貝勒,您的當務之急,便是調兵遣將,盡快奪迴撫順,以防官兵卷土重來。\"


    又是謙卑的恭賀了幾句,將書房中的氛圍烘托的差不多了,範文程方才拱手,說起正事。


    \"範先生所言甚是,本貝勒即刻便以正藍旗和正白旗為先鋒,由鑲白旗和鑲藍旗掠陣,將撫順奪迴。\"


    提及正事,代善的神色也顯得鄭重許多,不知不覺間便散發出一股勝券在握的氣勢。


    關於前些時日戰事的詳細經過,他早在歸國當日,便從眾人口中得知。


    不可否認,那遼東的熊蠻子確實有兩把刷子,篤定他們大金的主力遠在朝鮮,短時間內分身乏術,隨即便堵上了遼東軍碩果僅存的鐵騎,強行突襲撫順,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但現如今,他已是從朝鮮歸來,汗國內最為精銳的兩紅旗和兩黃旗也蓄勢待發。


    奪取一座無險可守的廢墟,對他而言簡直如同探囊取物,再簡單不過。


    \"大貝勒,您糊塗!\"


    聞言,一直以來態度都頗為謙卑的範文程便有些急切的嚷嚷道,並不自覺的提高了些許聲音。


    \"此話怎講?!\"


    強壓住心中轉瞬即逝的火氣,代善略有些不滿的盯著眼前滿臉驚惶的文臣,眼神很是兇狠。


    整個汗國,除卻高高在上的父汗,以及前些年鬱鬱而終的\"叔父\"舒爾哈齊,誰敢這般當麵頂撞他?


    \"如若奴才所料不差,大貝勒此舉是想借機削弱三貝勒和四貝勒的勢力?\"


    像是沒有察覺到代善眼中的不滿,範文程急不可耐的拱手道。


    \"額..\"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代善黝黑的臉龐上湧現出些許不自然,他此舉的意圖確實有些明顯,但心中的火氣卻愈發強烈。


    這個範文程究竟怎麽迴事,竟敢當眾戳破他的\"小心思\",真當他好脾氣嗎?


    \"貝勒爺,今時不同往日!\"


    趕在代善即將發作之際,範文程的一番話語好似涼水一般,瞬間澆滅了代善心頭的火氣。


    \"奴才鬥膽,您覺得老汗令您監國輔政,隻是為了盡快收迴撫順嗎?\"


    \"您以正白旗和正藍旗為先鋒,此舉雖是能夠削弱兩位貝勒的勢力,卻也能間接證明您心胸狹小,沒有容人之能..\"


    \"試問,老汗該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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