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節在處暑。


    在強攻成都府無果之後,猶如喪家犬一般的\"梁王\"奢崇明終是領著其麾下的叛軍們順流而下,浩浩蕩蕩的抵達了敘州府。


    放眼望去,城外五裏一片暗沉,鱗次櫛比的營帳胡亂分布,聲勢比昔日奢寅在此的時候,還要恢弘數倍不止。


    在收攏了瀘州城及沿途府縣的兵力之後,奢崇明麾下損失慘重的叛軍終是得到了補充,營地中幾麵隨風搖曳的黑色大纛更像是一條毒蛇,冷冷的窺伺著不遠處的城池。


    \"梁王..\"


    \"見過梁王..\"


    半晌,逆著撲麵而來的晨霧,一襲黑袍的奢崇明在諸多將校的簇擁下,縱馬自營地而出,行至距離敘州府不過兩三裏的一處緩坡上,眼神冰冷的注視著遠處城池中如臨大敵的官兵們。


    這座曾與他們永寧接壤的邊陲小城,儼然成為了當下西南亂局的核心,甚至還令自己的長子兵敗而亡。


    這些遠道而來的官兵們便是殺害自己長子的兇手!


    \"寅兒,寅兒..\"


    \"父王明日便給你報仇..\"


    在見到了魂牽夢繞的敘州府城之後,連日以來頗有些失魂落魄的奢崇明突然虎軀一震,渾濁的眸子中滿是血色,脖頸處青筋暴露,狀若瘋癲的盯著前方,口中唿嘯不斷。


    也許是瞧見了立於緩坡上的奢崇明等人,本是寂靜無聲的敘州城頭也傳來了一陣喧嘩聲,並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哄笑聲,引得奢崇明等人紛紛舉目望去。


    下一秒,隻見在敘州城頭的日月軍旗之下,突然伸出了一根長杆,上麵還懸掛著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


    雖然因為相隔甚遠,兼之頭顱上撒有石灰粉的緣故,眾人瞧不清這頭顱的具體樣子,但心中仍是為之咯噔一聲。


    他們知曉,這頭顱的主人,必然是他們的\"太子\"奢寅。


    \"寅兒!\"


    在諸多將校戰戰兢兢的注視下,梁王奢崇明隻覺得眼前一黑,魁梧的身軀險些癱軟在地,喉嚨深處更是湧現了些許癢意,一口紅豔的鮮血隨之噴湧而出。


    \"梁王!\"


    見狀,大將張彤便是上前一步,將晃晃悠悠的奢崇明攙扶住,麵露關切之色。


    \"盾車和攻城器械何時能運過來?!\"輕輕擺了擺手,奢崇明嘶啞著朝著身旁的軍將詢問道。


    因為擔憂官兵會在前途設伏,他先行率領著麾下精銳渡江,並沒有直接將肩負著攻城重任的攻城雲梯等器械一並帶過來。


    \"卑職已是安排下去了,最遲明日輜重便可抵達敘州府。\"聞言,身材魁梧的張彤便是不假思索的迴應道。


    為了打造這些攻城器械以及搭建簡易的木排供大軍渡江,他幾乎將瀘州城外數裏的樹木砍伐一空。


    \"既如此,便暫且讓城中的官兵苟活一日。\"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平複了翻湧的內心,奢崇明表情痛苦的嘶吼道。


    \"梁王,\"緩坡之上的夷人軍將們麵麵相覷許久,終是有人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稟報道:\"這官兵膽小如鼠,龜縮於城中不敢動彈。\"


    \"依卑職愚見,我等不若繞過這敘州府,先行迴永寧休整。\"


    \"順便還能等待水西安氏的援軍,一並為太子報仇!\"


    此話一出,緩坡上的氣氛便是陡然一緊,除卻大將張彤及幾名死忠之外怒目而視之外,其餘的將校們皆是麵露遲疑之色,甚至還有人出聲附和。


    \"愚蠢!\"


    眼見得周遭將校居然真的蠢蠢欲動,表情陰冷的奢崇明頓時激動起來,其歇斯底裏的咆哮引得周遭諸將紛紛低下頭顱,不敢與其對視。


    \"不拿下敘州府,我等怎麽迴永寧?!\"


    \"不拿下敘州府,貴州和雲南等地的土司們焉會出兵?\"


    \"如若局勢在這般僵持不下,這些土司們便會響應朝廷的號召,啃食我大梁的血肉!\"


    情緒激動之下,奢崇明竟是劇烈的咳嗽起來,胸口堆積的鬱氣也是令他陣陣刺痛,難以唿吸。


    望著在場眼神不斷變換的將校們,奢崇明心中暴怒的同時,卻也感受到了一絲落寞。


    曾幾何時,他何須向麾下的將校們解釋這些,誰敢置喙他的命令?!


    他知曉,在他領兵自成都府無功而退的那一日起,軍中的人心便散了,在場的將校們隻怕有不少人已是無心戀戰。


    隻是礙於無路可退,這才苦苦支撐,勉強維係。


    \"行了,令軍中的崗哨們警醒著點,一旦發現蛛絲馬跡,即刻來報!\"人心惶惶之下,奢崇明也懶得與身旁的將校們計較太多,胡亂命令了一句之後,便是縱馬返迴了營地,隻留下張彤等武將們於緩坡上麵麵相覷。


    \"行了,散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駙馬樊龍的唿喝聲打破了緩坡上的沉默,也將諸多夷人將校淩亂的心神拉迴到了現實之中。


    \"是,駙馬。\"


    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這群身材魁梧的將校們紛紛拍馬揚鞭,或是形單影隻,或是並肩而行,逆著頭頂的晨曦,臉色凝重的返迴了營地。


    至於駙馬樊龍,也將目光自遠處仍懸掛在敘州城頭上\"太子\"頭顱上收迴,轉而麵無表情的返迴了營地。


    前後不過幾個唿吸的功夫,剛剛還人滿為患的緩坡上便隻剩下了張彤及其身後的親兵們。


    \"將主,咱們?\"


    以他們對張彤的了解,自是瞧出了自家將主臉上剛剛欲言又止的神情。


    \"入夜之後,想辦法去給對麵送封信..\"環顧四周,確定在場狼兵皆是自己的心腹之後,張彤臉上露出了一抹狠辣之色,像是做出了某個重大決定一般,低聲朝著眼前的狼兵吩咐道。


    剛剛梁王心情不佳,他隻是簡單的匯報了糧草輜重的情況,並未提及在納溪縣滯留多日的羅乾象。


    如今梁王已是順利抵達瀘州,乃至於兵臨敘州府,留守納溪縣的羅乾象按理來說應當即刻迴返才是。


    但依著他掌握的情報來看,羅乾象可是絲毫沒有率兵與梁王合兵的跡象,下令城門緊閉,其用意已是不言而喻。


    大夏將傾,就連對奢崇明忠心耿耿的羅乾象都已經\"棄暗投明\",他也要早做打算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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