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是坐墨淵的龍車迴去的。


    何為龍車,因為他的車由四條小黑龍拉著,前頭有一列衛隊開道,騰雲駕霧,淩空飛行。據墨淵說,從九重天迴到昆侖墟,用不了一日。


    銀月一開始還假客氣要在外頭和駕車車夫一道坐,但是墨淵說,他是客,哪有讓客不坐車的道理。銀月覺得這話很有道理,於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了車裏。畢竟在外頭吹一天風,不是件舒服的事情。高處不勝寒啊。


    龍車很大。


    銀月將窗戶撩開一條縫,探頭看著外頭的景致。昆侖墟位於西北大荒之中,自上而下望去,西北荒遍布崇山峻嶺,大川如玉帶環繞其間,有種粗獷而豪邁的壯美。


    “如何?”墨淵忽然道。


    銀月轉臉看他:“什麽?”


    “我說,同你家鄉比起來,這風景差別如何?”


    銀月放下簾子,笑了笑:“我平日裏住在海上一處名玄無的小島上,島不大,島上的山也不高。不常去內陸看這等名山大川。要說比較,一方山水自有一方的特點,貿然品評高低,恕在下詞窮藻盡。”


    墨淵微微一笑:“我每聞小銀道友之言,便覺小銀道友說話滴水不漏,令人心悅誠服,小銀你在自己的世界,定然是個集大成者吧?”


    “那可不。”銀月這會子可不謙虛,多好的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機會啊,“不是我說,我扛的這道天雷,我那世界可沒人扛過去過,一旦扛過,那便天下無敵,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壽,甚至與萬物同感,成為天道這樣掌控世間萬物的所在。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懷疑,是我那個世界的天道,眼看著我要扛過去了,然後取代他的位置了,所以才另辟蹊徑將我打發到了別的世界。你說是不是有這種可能?”


    “天道?你的意思是……創世之神?”


    “非也。創世之神這個品種吧也難說,你的世界不是你父神母神嗎,而天道,就是與世界同生共滅的所在,或者說……”銀月凝神想了想,總結道,“就是世界本身。”


    “世界本身?”墨淵咀嚼了一下這句話,然後評價道,“若是如此,以我之見,這個天道,小銀你不當也罷。”


    “為何?”銀月倒想聽聽他的道理。


    “若是成為世界本身……難道不會覺得孤單嗎?”


    “孤單?”這倒是新奇,天道會孤單嗎?


    “高高在上,世間已沒有可匹敵之物,所有的生靈不過是你身體上小小的存在而已,與你來說,可有可無,無足輕重,這樣存在著,豈不是寂寞得很。”


    “你要這麽說,也有道理。”銀月抱著胳膊,似笑非笑地看著墨淵,看得墨淵渾身不自在。


    墨淵也沒裝作看不見,端正了一下神色,問道:“你上迴說,我長得像你以前一個故人,很像嗎?”


    “這個……”銀月本不想說的,畢竟誰也不喜歡被人說他長得像他討厭的人,那時他有點醉,順嘴說了一嘴墨淵像而已,怎麽這會子他自己倒是提了,她隻得摸摸頭,“是有點像啦。但是,你們的性格與見識,完全不同,就好比,一個天一個地,哦,自然是你在天了,他脾氣可火爆了,一開口就能梗死人。所以啊,現在你一開口就是這麽發人深省的大道理,我還真有點不適應。”


    雖然是他自己提的,但聽他著實說起來,他居然生了幾絲不適,但是他麵上不顯,耐著性子問:“那這位故人是你的摯友?”


    銀月當即嫌棄地擺擺手:“哪能啊,反之,我還有點討厭他。”


    “討厭?”墨淵這會子心情複雜,一開始聽他說他長得像故人,還在想他是不是因為“愛屋及烏”的想法,才願意同他一道迴昆侖墟,成為別人的替身,總歸不是滋味。然而聽他說“討厭”,他總不會連帶討厭上他了吧。


    銀月自然看出了墨淵的想法,忙道:“你別誤會啊,我說過啦,他是他,你是你,墨淵上神這般儒雅高潔、德才兼備,受眾神的尊敬和愛戴,又怎麽能是我認識的那個不怎麽樣的凡人可以比擬的。不過是巧合罷了。若是哪裏惹到上神不快了,我在此表示歉意。”


    墨淵道:“言重了,這話本就是我自己挑起的。你無須難做。”


    兩人說完這一場,然後陷入了一段沉默。隻聽外頭風聲嘩嘩而過。


    忽然,龍車猛地一個下墜!


    墨淵原本伸手就能抓住背後的橫杆保持平衡,但是眼看銀弦身體一歪,似乎要摔下去,他根本不多加思索,展臂一撈,猛然抓住了銀月的胳膊,將他拽進了懷裏!


    銀月呢,突如其來的一震,他坐在側麵,自然要因慣性晃蕩一下,他正要伸腿頂住呢,墨淵已經撲過來了,一把將她扯進了他的胸膛裏頭。


    銀月撞進他胸口,好家夥,他的胸肌和石頭一樣,她鼻子都快被撞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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