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成風一記手刀下去,百裏東君一下子癱倒昏了過去。百裏成風拎住了他的領子,百裏東君才不至於摔得四仰八叉。


    銀月退開幾步。


    溫珞玉忙出聲為百裏東君開脫:“這個臭小子,喝了點酒就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南星姑娘,等他醒來,我讓他同你來負荊請罪!”


    此情此景,銀月還能說什麽呢,眾目睽睽,她也不能表現得很期待。而他爹娘都教訓兒子了,她作為得大道者,小氣吧啦也不行。


    她笑了笑,看了一眼蕭若風,什麽話都沒說就轉身走了。


    蕭若風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弦微顫。


    “讓小先生見笑了。”百裏成風剛好可以拿此事當借口,“你也看到了,犬子莽撞,做事不知輕重,還唐突人家姑娘,實在頑劣,不堪大用。”


    蕭若風看了看無知無覺的百裏東君,大義和私人感情,他分得很清楚,於是他微微一笑:“世子爺,方才小公子那一劍,很好。”


    銀月走出了鎮西候府,打算去找玄微。這會子有了目標,倒也不必慢吞吞走,於是飛身一躍,飛簷走壁飛走了。


    但飛了不多時,看見一個被陣法環繞的院子。常人看隻是個普通的院子,幾棵樹,幾張石桌椅,空蕩蕩的,也沒人。


    但是,她一看,虛虛晃晃的,其中大有乾坤,一片開滿了鳳凰花的樹林,流水潺潺,極為雅致,有個人盤腿坐於花樹下,正在彈琴呢。


    這個世界啊,處在半武俠半修仙的階段。武俠以上,修仙未滿。所以,像她現在這樣一副係統出品的半神之體,都已經是碾壓一切的存在了。


    如果她待得開心,又有機靈的小夥子得了她歡心,她生個娃留下來,那麽這個世界就能原地升級成為仙俠世界。修仙者壽命數百上千亦是稀鬆平常,而不像現在這般,隻出了李長生這麽一個一兩百的長生者。


    這個院子是誰?她推敲了一下前因後果,得出結論就是,百裏東君的師父,被世人稱為儒仙的……古塵。


    她心裏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人也落了下去。


    虛晃一瞬,她已經在院子裏了,落在花樹上。


    樹下彈琴之人一頭白衣白發,然容顏俊美,一身的儒雅之氣,卻並沒有什麽反應,也不抬臉,也不收手,繼續彈琴。


    “寒舍簡陋,”他忽然出聲道,“不知何故惹了仙子青眼?”


    銀月倚在花樹上笑了笑:“鳳凰花鳳凰花,不就是引鳳凰的麽?”


    古塵停了手,抬頭看過來。


    銀月拂了一下頭發,身後升騰起巨大的鳳凰虛影,金色的羽翅,火紅縹緲的翎羽,環繞著層層琉璃神光。


    古塵站起來,素來死水一般平靜的麵容有些震撼。


    那不是幻象,這是真正的……神鳥鳳凰!


    銀月收了幻影,道:“偶爾路過,隻是發現人間有凡人境界至此,實屬難得,多看兩眼而已,別無深意,不必多想。”


    古塵收斂了一下臉色,微微笑了笑:“你是東君口中的‘仙女姐姐’?”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通透,銀月也笑:“你是小百裏的師父古塵?”


    古塵重新撩衣坐下,繼續彈琴:“仙人入凡塵,終得惹塵埃。仙子既已入世,未必能全身而退。”


    銀月道:“人啊,難逃四苦,貪嗔癡,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看不透,則難為仙;看太透,又負了這具人身。人也好,仙也罷,縱然是神,也做不到無欲無求。”


    古塵眼裏泛起漣漪:“東君是個好孩子,還望仙子善待。”


    “你做師父的也算是嘔心瀝血了。東君自有他馳騁的天地,你無需擔憂。我們神仙,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喜歡幹涉凡人的事情,你們自有你們自己的命數。但是,我倒可以許你一句話,我從不負真心。”


    銀月說完,咻一下消失了。


    古塵頓了一下,發現另一個人從天而降,身穿白衣,頭戴帷幔。


    古塵一看就明白了:“稷下……”


    蕭若風來了,和古塵過不了幾招就被打趴了。


    銀月隱身在一旁嘖嘖評論:“年輕人果然還得多練練。”


    然後,天外天的白發仙、紫衣候和無法無天也來湊熱鬧了。要說天外天也是個神奇的存在,什麽熱鬧都能來湊一湊。


    百裏東君和雷夢殺也來了。


    古塵借著與無法無天戰鬥,給了百裏東君最後一課。


    西楚劍歌,大道朝天。驚世冠絕的一劍,令眾人歎為觀止。


    戰鬥結束,天外天敗走,蕭若風和雷夢殺也離開了,隻剩下百裏東君和古塵對酌。


    古塵自知大限將至,寬慰著百裏東君。百裏東君淚灑桌案。


    “胖子,按照這人物設定推敲,古塵我不能救,這是小男主成長的第一個轉折點啊,否則,他總會覺得天塌下來,會有人替他扛著縫縫補補,但是啊,我有點於心不忍,所以……”


    “主人你還是要救?”


    “既不是也是吧。”


    古塵最終還是在百裏東君麵前坐化成了零碎的花瓣,隨風飄走,人世間沒了儒仙。


    那一縷仙魂在銀月手裏搖擺,銀月將他收進法器之中,又祭上了天道虛空之中:“看看小百裏還有沒有機會與他親愛的師父重逢吧。但我的神界,執掌詩書禮樂的文昌帝君人選有了。”


    “主人,你要讓這個世界晉級?”


    “太閑了,還是找點事情做做吧。”


    “看來還是這個世界的男人們不給力啊,否則哪有你閑的時候。”雪胖子老神在在地總結,“要不,我去跟天道談談,讓它給好好安排安排?”


    “你滾一邊去,我自有我的打算。”


    蕭若風帶著傷迴到鎮西候府,雷夢殺和隨從們有條不紊地給他處理著,他終於想起來:“銀月姑娘去哪裏了?”


    雷夢殺一愣:“大家都顧著西楚儒仙的事了,還真沒注意到她。之前百裏東君喝醉了差點無禮,女孩子嘛,肯定生氣了,我幫你去問問世子妃啊。”


    說著,他轉頭向門口走去,剛走到門口,一驚:“銀、呃,南星姑娘?!”


    銀月走了進來,看向坐在桌旁的蕭若風。


    蕭若風咳嗽了兩下。


    雷夢殺一瞪眼,老七剛才可沒一聲咳嗽,還說不打緊。


    “受傷了?”銀月走過去,“西楚儒仙的事情我聽說了,估計這幾天東君心裏不會好受。”


    蕭若風低下頭,不知該說什麽,畢竟,他之前也想對古塵不利。


    銀月卻是走到蕭若風身後,撫上他的背。


    蕭若風一驚,渾身都僵住了。


    雷夢殺一嚇,趕緊背過臉去不看。


    然銀月手指在蕭若風背上一戳,蕭若風隻覺一股溫暖的內力沁入身體,蔓延至他全身的筋骨脈絡,方才受傷的不適感全部沒有了。


    銀月適時收了手:“就當這幾日你款待我好吃好喝好住的迴禮吧,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說著,她轉身走了。


    “等等!”蕭若風急忙站起來,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胳膊。


    銀月迴頭,看了一眼胳膊。


    蕭若風放開了,於千軍萬馬之前也麵不改色、巋然不動的琅琊王罕見地說話結巴了一下:“呃……你、你要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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