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進入廳堂時,見豐書正襟危坐,豐武豐文是知道豐書的,見此情景,二話不說,當著無善三人的麵便跪在地上,齊聲對著豐書道:“孩兒知錯。”


    無善三人看到這裏,一時摸不到頭腦,進不得也退不得,想說話又不能說。


    豐書卻全然不顧三人,隻對著跪在地上的豐武豐文問道:“錯在何處?”


    豐武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先前闖出廳堂的錯,就先答道:“孩兒失儀。”豐書聽到點了點頭,讓豐武起身。


    豐文則想不到自己錯在何處,便也含糊地道:“孩兒失儀。”豐書聽了,知道豐文還沒有意識到錯在何處,但考慮到炎雅三人還在一邊,就讓豐文先起來。


    豐文遲疑了下後起身,明白父親看出自己不知錯處了,但想到無善三人還在一邊,也就不執意跪著。


    豐書這時已站起身來,豐武豐文也退到兩邊,無善、修廉和炎雅就向豐書見禮,豐書卻不馬上迴禮,一直圍著三人轉了兩圈,這才迴禮。


    等無善三人抬起頭來時,豐書觀看三人的麵色,見無善神色平靜,修廉也麵色如常,炎雅卻是有些氣哼哼的,一時心裏就明了了些。


    豐書像是在這時突然看到無善的佩劍,便開口讚道:“真是把好劍。”說完就伸出手想要去取來。


    無善退後一步,對著豐書一拜之後道:“縣尹見諒。此劍雖不是什麽寶物,但於某有著特殊的意義,若是縣尹執意要看,某自然解劍呈上,但縣尹不問而取,恕在下不能答應。”


    豐書聽到這裏,嘿嘿一笑道:“你也知我是權縣的縣尹,要看一個小民的佩劍又如何需要問詢,我自是想取就取,那又怎樣?”


    豐武在一邊,見到自己父親一反平常隨和謙恭的態度,變得傲慢無禮,咄咄逼人,就明白父親是有意為之,想要試探無善三人。


    豐文則想得更深一些,突然間明白自己錯在何處了。自己能夠看出無善三人非同一般,父親也能夠看出來,自己將無善三人直接領進縣庭,不是失儀,而是失舉。自己隻是出於自己的度量而將無善三人結為好友領進縣庭,父親作為縣尹,所要考慮的自然要多些。這麽看來,自己真是錯了。


    無善這時就反駁道:“縣尹所言非也。我初至權都北門,就看到縣尹在立木招賢,等到豐氏二公子到來,百姓都自發讓路,麵色恭謹而不拘束,顯然是有所敬意。像是百姓稱道的縣尹,又如何能夠做出現在這樣的舉動來呢?”


    豐書一聽哈哈大笑道:“道聽途說的事,有所錯誤不足為怪。今日我就誓要拿了你的佩劍好好看看。”豐書說完又上前一步而來。


    無善見豐書過來,不知豐書所說是真是假,剛要說些狠話,倒是炎雅搶先一步擋在無善身前,拔出腰間的短劍橫著,對著見勢止步的豐書大喊道:“世人都說知麵而知人,知人卻不知心,果然不錯。百姓所傳的權縣縣尹,如今是要強取他人之物麽,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讓你知道劍刃冰寒刺骨的滋味。”


    豐書倒真是驚住了,他一看到炎雅的麵容,就知道不是中原人,如今自己為難那個少年,這個姑娘反倒先一步被激怒,不惜說出這樣近乎於行刺的話來,隻為那少年免遭進一步的羞辱。可是自己現在就陷進了進退兩難之地,進是絕不能進了,退了便把自己的清名給毀了。


    正在豐書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無善拉了拉炎雅的衣袖,炎雅會意,收了手中的短劍,但還是怒氣衝衝盯著豐書。


    一邊的豐文知道事情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幹脆就上前來,對著無善三人拜禮致歉,而後直接言明道:“無善勿怪。家父斷然不是這樣的人,隻是因為我突然帶著你們來到縣庭,想來家父心中有所疑慮,這才出言試探一番,還請雅姑娘和修兄也不要介懷。”


    炎雅聽到,又退迴到無善身後,修廉則在一邊點了點頭,隨後無善向豐文迴了一禮,又向豐書行了一禮道:“既是誤會,豐二公子也已言明,哪裏有責怪的道理呢。倒是小雅,因為維護著我,情急之下拔劍而出,還請縣尹恕罪。”


    豐書見此時豐文已經明白自己的用意,又聽到無善的話,正是自己從兩難之境走出來的時機,便對著豐文點了點頭,而後向無善三人拜禮道:“我畢竟是一縣的縣尹,知道你們三人不同一般,所以才要試探一番,還請三位不要見怪。既然三位是文兒的朋友,就請坐下說話吧。”


    無善此時都有些哭笑不得了。按著管事所說,豐書是昌國最敦厚之人,現在看來,商人的眼光到底是毒的。


    接下來豐書仍舊居中而坐,無善三人就坐在左側,而豐武豐文坐在右側。


    當豐文說到無善三人要在縣庭暫住些時日的時候,豐書遲疑了下,最後還是笑著點頭道:“既然是文兒的朋友,住些日子自然是無礙的。”


    無善看到,知道豐書仍舊心有疑慮,就向豐書抱歉道:“多有攪擾了。實在是我們三人有個中情由,需要滯留昌國,而我們又是初來乍到,沒有什麽交友,幸而遇見豐二公子。”


    豐書一聽是有情由,知道無善三人不願意說,便也不問。


    因為天色昏昏,將至晚食時分,豐書就教庖廚備食,在院中設宴,用來招待無善三人。


    此時無善就將腰間的佩劍解下,雙手呈遞到豐書麵前道:“適才縣尹想要觀劍,無善不應。現在既知是一場誤會,便請縣尹一觀。”


    豐書原先借無善的佩劍試探一番,如今看無善將劍遞到麵前,就雙手接過,拔劍出鞘,饒是自己這個不懂劍術的人,也知道此劍不凡,忍不住讚歎道:“果然是把好劍。”豐書拿在手上略略甩動之後,便收劍入鞘,重新還給無善。


    這一宴雖沒有什麽豪奢佳肴,精致美酒,但對於一路匆匆行商的無善三人來說,已是很好了。豐書在宴上也不提無善的身份情由之事,隻說些權縣的逸聞趣事,風土人情。


    宴後,豐文領著無善三人到縣庭的後院安置歇息,特別將三人安置在相鄰的兩間房內,無善三人謝過。


    豐文在安置好無善三人後卻並不迴房,而是悄悄進入了豐書的書房,果然見豐書和豐武已在那裏。


    豐書一看見豐文進來,就直言道:“文兒啊,那少年知禮穩重,絕不是什麽鄉野小民,那姑娘脾氣暴躁,也絕非等閑,那個穩重一言不發的,聽武兒說身手了得。這三個人,你都知曉身份麽?”


    豐文聽到豐書的話,就直言道:“在父親麵前我不敢欺瞞。關於無善的身份,我已經知曉,可我卻答應無善,不對任何人言說。”


    豐書聽到豐文這麽說,很是好奇,問道:“你相信無善麽?”


    “相信。”


    “我知道整個權縣甚至於整個昌國,年輕一輩之中,你們兩兄弟的品行都可以排在前列。若是將你和無善相比,孰優孰劣呢?”


    豐文倒是沒想到父親會這麽問,但還是謙恭地迴答道:“若是我與無善相比,就好像昌國國內的小河與大江相比一般啊。”


    豐書一聽,禁不住笑道:“聽你這麽說,我倒是放心了。依你看,他們有長久留在昌國的可能麽?”


    豐文聽了,直搖頭道:“絕沒有這個可能。”


    豐書聽後歎氣道:“中原往來昌國的人才很多,隻是昌國難以留人啊。”


    豐文就在一邊寬慰道:“父親,昌國國內就人才濟濟,不一定要靠中原的人才啊。”


    豐書沉默不語,良久才緩緩說道:“但願如此啊。”


    豐文見正事已畢,就開口向豐書請求道:“父親,我想著剩下兩日招賢都由大哥主持,我隻是協助,近來權縣又無事,不知是否能夠容我幾天假,帶著無善他們到權縣的山水之間遊玩一番。”


    豐書聽了,看了看豐武,見他一臉的失落,便甩了甩手笑道:“你們兩兄弟自己商量,若是你大哥同意,我就準了。”豐書說完就朝門外走。


    等豐書走後,豐文滿臉期待地看著豐武,豐武起初還想著調侃一下豐文,最後還是作罷說道:“你且放心地遊山玩水去罷,就把你老哥留在權都累死累活算了。”


    豐文知道豐武心中有些哀怨,就趕忙道:“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豐武聽豐文說得誇張忸怩,就笑道:“你啊,還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第二日,豐書自在縣庭坐鎮,豐武自去主持招賢。


    豐文則領著無善三人閑遊權都附近的景致,因為與豐書打過了招唿,當日豐文就沒有返迴縣庭,而是與無善三人一起居住在客館之中。


    因為權縣人為的景致不多,所以接下來的幾日就由豐文領著無善三人,幾乎將權縣內出名的山水遊了個遍。


    等四人返迴權都縣庭的時候,已經過了五日,而豐武見豐文迴來,就將他拉到一邊道:“文,你可算迴來了,這次縣內征收的賦稅提前完成了,就等你迴來一起往昌都走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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