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進入安國境內,很快就遇上了巡邏的邊軍,管事上前,將一應的通關文書遞交查驗,起初邊軍的卒長看到商隊從梁國過來,臉上還有些不屑,但當管事說起原鹹集之時,那卒長就收起了輕視之心,隻是簡單地詢問之後,就放商隊通過。


    商隊就繼續向著安國國都安康城前進,一路上又遇到多道安國的關卡,起先管事還能以原鹹集的名頭輕易過關,到後來隻能暗中賄賂守關的軍長,以求得能夠順利過關。


    等管事迴到馬車上,無善不解地問道:“管事,按照梁律,商隊過境,邊巡有查驗的職責,沿路的關卡則收取定額的商稅,我們在梁國境內時就是如此,但如今進入安國,邊巡確實有所查驗,但關卡卻完全不取稅,反倒有守關軍長收受賄賂,是何緣故?”


    管事聽後,就解釋說:“梁室不比從前,梁律如今也隻能在梁國境內執行了,其餘各國,則各自對商隊有著一套律令。像是蒯國,凡是水路而來的,隻在碼頭取稅,陸路則由邊關取稅;衛國則統一由邊巡取稅,邊巡的官長又是由衛公親自授任;至於如今的安國,則是由各城城令代為收取,而後匯總到都令手中,呈交國庫。”


    一邊的炎雅很是好奇為何管事會知道得這麽詳細,卻聽管事笑道:“在商言利,商團在主人手裏已經二十年了,從原先小小的城商發展成如今天下盡知的大商,哪能不了解各國的稅法律令呢。”


    炎雅聽完點了點頭,之後又不禁好奇道:“蘇伯是濟國人,為什麽在濟國內反而不設店集呢?”


    管事一聽,搖頭道:“主人在濟國內設有店集,隻不過不在濟都內,而是在主人故鄉上陽。”


    炎雅點著頭,暗想怪不得當初遊曆濟都時全無聽聞。


    接下來前往安康城的路上,管事就說著往昔行商安國時的趣聞和逸事,原本一言不發的修廉這時候也認真地聽著,不時還發出一些疑問,炎雅和無善看到這一幕,相視一笑。


    當商隊趕到安康城外時,卻發現城外已經排起長隊,無善一看,竟發現其中有好幾個商隊,暗暗稱奇。


    管事在一邊看到無善的表情,就主動解釋說:“安國雖是小國,卻連接原、淮兩州,兩州間的商貿往來,必然經過安國,而安國之中,能夠承接起這麽大貿易的地方,隻有安康城一處,因此大一些的商隊,都趕來安康城,難免就造成現在這般的困頓局麵。”


    管事說完,忽然看見一個身影,就告罪一聲,徑自跳下馬車,無善看去時,見管事對著一邊因為城門擁堵而減慢速度的馬車高喊著:“小人愚拙,敢問是安國上大夫的馬車嗎?”


    那車夫聽見管事的這麽問,又看見管事的衣著,就停下馬來,對著車內低聲說道:“大人,似乎是個商人,或許是相識也不一定。”


    車內的人聽到,就掀開側簾望向車外,見到管事,一時之間有些印象,又想不起來,就道:“我記得你是……”


    管事見他猶豫的樣子,就知道他是記不得了,忙答道:“大人,我是濟商蘇通的管事,曆年來都有到城內和大人飲酒的。”


    馬車上的人聽到,遲疑地點了點頭,問道:“那你今日可也是想進城行商的麽?”


    管事就上前幾步,從袖中拿出一塊美玉,捏在手中,應道:“正如大人所言。”


    馬車上的人見他這麽懂規矩,那塊美玉也是上品,就揚了揚手道:“既是舊識,那你便帶著商隊跟在我的身後吧。”


    管事就拜謝一聲,請求和商隊吩咐一句,那人點頭應允,於是管事就迴到馬車邊,看見馬車上的三人都掀簾察看,就不隱瞞而直言道:“諸位勿怪,我隻是一介商人,就以商為重。那人名叫高莊,是安國的上大夫,我們此行就隨他入城,能夠快上不少。”


    管事說完行了一禮,無善三人迴禮,而後管事就囑咐車夫跟隨高莊的馬車,隨即便登上高莊的馬車同行。


    這一邊無善三人所在的馬車上,就聽炎雅歎氣道:“沒想到一國的上大夫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安國如何了。”


    管事登上高莊的馬車,將原先的美玉遞交高莊,高莊拿在手上把玩,最後放入懷中。


    因為原先商隊所走是小門,與平常百姓所走是一道,由此行進緩慢,而高莊是上大夫,走的是中門,因此一路無阻,直至城門邊。


    但就算是高莊,也無權幹涉稅令,所以商隊仍須由都令取稅。


    無善看到,不由得感慨道:“高莊不過是上大夫,都令至少是下卿,但高莊已經能夠通節,由此可見安國的確如小雅所說的那樣啊。”


    進入城內,管事就下了高莊的馬車,返迴無善三人所在的馬車,再次向三人致歉,而後說道:“我已與高莊約定明日在城內的酒樓設宴。商隊一應無事,諸位接下來數日都可自由行動。”


    無善聽到,就向他拜謝。


    等到商隊趕到落腳點,管事將三人安置好,然後下樓交代貨物的事宜。


    炎雅與無善自然在一個房間,等到管事走後,炎雅就抱怨道:“沒想到安國是這樣的國家,我是一刻都不願意多待了,隻想早一日離開就好。”


    無善聽到不覺好笑道:“官是官,民是民。安國雖然是小國,官場弊端少不了,可市井繁華也是不假。既然商隊無事,不就正好可以出去逛一逛嗎。”


    炎雅聽到,原先低落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好起來,看著無善的眼睛閃閃發亮。


    第二日用過早食,炎雅便要拉著無善去逛安康城市集,無善就提議去叫修廉一起,炎雅無奈,隻好拍開修廉的門,將要出門閑逛的事情訴說,同時邀請修廉同去。


    修廉看著無善誠懇的眼神,想要答應,這時又看到炎雅黯淡的神情,心內就有了主意,說道:“無善,雅姑娘,我舊傷未愈,實在不便出行,就不一同前往了。”


    無善本想再勸,炎雅卻不給無善這個機會,拉著他就下了樓去,修廉看到,心裏不知為何突然豁然了許多,早些天因為奉命劫道的事情仿佛已經相隔遙遠。


    管事此時尚未離開客館,無善和炎雅就向他拜禮說明情況,管事迴禮,知道修廉待在客館不會出門,又吩咐夥計隨時照應,這才望了眼已經走遠的無善和炎雅兩人,沿著另一個方向行去,準備赴應高莊之約。


    安國雖小,安康城卻自成氣派,若單說市集的繁華,恐怕可與梁丘相比,炎雅一進入市集,就如同遊魚入水一般,不知疲累。


    相比於炎雅,無善對這些市井裏的新奇東西倒是沒有什麽興趣,便隻是陪在炎雅身邊,權當安靜地散步。


    行不多遠,炎雅又在一個售賣麵具的小攤前停住腳步,聽著那個約莫已近而立之年的婦人詳細地說著每一副麵具上的人物典故和出處,還真讓炎雅聽得挪不動腳步了。


    無善正暗自覺得好笑,冷不防被一雙手拉了開去,轉頭看去時,卻是一位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漢子,指著自己麵前的攤位對無善說道:“小兄弟,看一看我這裏的玉簪,價廉物美。”


    無善正待拒絕,卻聽那人接著說道:“小兄弟,給你家娘子買一支吧,正適用呢。”


    那人的話一出,無善原本想要拒絕的話就咽了迴去,在那人的推薦下,選了一支翠玉嵌金的簪子付了帳,把那人樂得合不攏嘴。


    等無善轉迴頭來時,卻見一人頭戴猙獰獠牙的麵具,心裏先是一驚,看到那人的穿著時,才反應過來是炎雅,便輕聲喚道:“小雅。”


    炎雅見無善認出自己,就將麵具摘下,遞給無善道:“無善,這個麵具給你,你別看他兇惡,可攤主說這麵具是個好精怪呢。”


    無善這時也將發簪遞給炎雅,炎雅看到很是喜歡,就讓無善給自己戴上。


    兩人在出市集時,無善看見街邊有家打鐵鋪,便走過去詢問是否有好刀出售,鋪主人熱情得很,就將鋪中的刀拿出來遞給無善瞧看,無善一看之下,發現打造的手法是好,但是用料較差,就搖了搖頭。


    鋪主人知道無善是個行家,這才從鋪內拿出一把刀來,沉聲說道:“我看小兄弟年紀輕,卻是個識貨的,尋常的刀都不入眼。這裏有把寶刀,小兄弟看看。”


    無善抽刀出鞘,隱隱之間有低鳴聲,便知是把好刀,見刀身上有刻“龍缺”二字,知道確實是寶刀無疑,便向鋪主人詢價,鋪主人卻並不談價格,無善明白他的意思,就將在易鹹集時得到的那對東山玉璧遞給鋪主人。


    鋪主人一見,點了點頭,於是寶刀歸無善,玉璧歸鋪主人。


    無善和炎雅返迴客館時,恰巧管事也迴來了,看見無善手裏的麵具,驚問道:“無善何故拿著夜鬼的麵具呢?”


    炎雅就把市集裏的事情述說一遍,還把頭上的發簪摘下捏在手中,管事看了看後說道:“夜鬼可不是什麽好精怪,在安國鄉野之間算是調皮搗蛋鬼,每一家都對他氣憤憤呢,還有這發簪,那翠玉倒還可以,嵌的卻絕不是金絲。想來二位是被騙了。”


    無善和炎雅聽完,互相看看,都笑起來說:“安國真是有趣。”


    進了客館,無善將那把寶刀送給修廉,說是修廉沒有防身之器,之前看他用刀,就買了一把贈送。


    修廉謝過後,抽刀出鞘,便知是好刀,看那刻名是“龍缺”,忍不住驚歎道:“想不到寶刀竟是‘龍缺’,傳言此刀可以斬龍的鱗甲,無善當真要送給我嗎?”


    無善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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