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曹永林拿著茶壺的手猛然一鬆,茶壺直接倒在了桌子上,裏麵的水撒了一地,曹永林慌忙去扶正,然後一把跪在地上:“殿下微臣失態了。”


    “行了,不過是小事,起來坐吧。”朱雄英擺擺手。


    曹永林這才起身重新坐迴到椅子上,看著麵前的朱雄英。


    他知道這一次麵前的皇太孫是要借助這件事情將讀書人的特權徹底給全部削減下去。


    自從國朝建立以來,便有了戶籍製度,而為了收攏天下讀書人,又給定了凡是科舉應試,秀才以上的有優待,可以免除雜役、賦稅同時還有衣服、奴婢見官不拜等等特權,這直接讓讀書人高人一等。


    但是朝堂上的位子就這麽多,三年一屆的科舉讓朝廷出了許多的舉人進士,他們這些人想要科考並不是為了要當什麽官,他們僅僅隻是為了那一份體麵,那一份優待,所以還有花甲之年還不斷科考的盛舉。


    因為這些福利優待和特權,讓這些人能夠更加容易的積累出原始的資本,而後可以像是滾雪球一般的越來越大。


    若是將兒子在培養出來,那麽憑借可以免稅的特權,侵占土地、接受投獻甚至是趁著天災人禍之際,掠奪那些自耕農的財富田地。


    而經過幾代人的經營,還有幾個地方上的人互相聯姻,若是在幸運一些朝中有人當官了,那麽在縣衙之中便更能說的上話了。


    不出多久,這些人在地方上就能夠一手遮天,同時將自家不成器考不上功名的人送到衙門裏,徹底掌控地方。


    而取消了大明讀書人的優待,那便是改變了自古以來的傳統,這可是會讓天下震動的事情!


    而且其中涉及之廣,影響之大可謂是重新分配了一下大明的財富。


    曹永林震驚的看著朱雄英,這種舉措怕是將原本就有些動蕩的局麵再一次狠狠撞了一下。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怕是會惹得天下文人震怒!到時候流言四起殿下..........”曹永林猶豫的說道。


    “哈哈哈!那倒是無妨!”朱雄英哈哈哈笑著,看著麵前的曹永林。


    “你知道前宋為什麽那麽多試圖改革的君主全都失敗了麽?明明有那麽多人才。明明那麽受到文人的敬仰,卻還是不能將自己的政策實行下去?”


    屋內的燭火搖曳,但是在新式的琉璃燈罩反射下,屋子裏變得柔和,新與舊的交融異常的和諧,桌麵上的一攤茶水緩緩流下,帶動著桌麵上所有的水珠都向著那個方向匯聚。


    此時琉璃的窗子外麵月亮高懸在天上,整個空間別樣的寂靜。


    此時的曹永林皺著眉頭深深的思索著,半響抬頭苦笑著搖頭:‘殿下恕微臣才疏學淺,微臣隻知道宋朝的商業極度繁榮,但是一點都不知道為何其政策實行不下去。’


    朱雄英笑著敲了敲桌子道:“因為他們都太過於理想了!”


    “理想?”曹永林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


    “沒錯!他們想要改革,卻依舊還是依靠了文官,這種自上而下的改革,可是文官和當地士紳可是一體的,又怎麽會親手將自己的利益給減掉呢?”


    “或許有一兩個高尚的文臣,有風骨的讀書人讚同帝王,願意為了國家犧牲個人的利益,可是相對於芸芸眾生來說,這樣的人太少了!所以前宋的改革才會屢屢失敗,因為根本沒有人願意見到這樣的計策實行下去!”


    曹永林目光閃動,聯想到自己手中大明報對於心學的大肆宣揚試探道:“所以要培養自己的派係?”


    “那倒是不需要,派係之爭黨項之爭,永遠對於國家有傷害,君王萬萬不可自己著手培養。”朱雄英直接否決。


    帝王可以有自己的班子,這樣才能讓自己的意誌實行下去,但是絕對不能培養出派係,就像是後世東林黨一般,若是帝王病逝,對於國家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那........那是我大明軍隊?”曹永林再次問道,結合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朱雄英將掙來的大半錢財可都用於招兵買馬了。


    朱雄英笑了笑,拍了拍曹永林的肩膀:“說的沒錯,自古以來革命就沒有不流血犧牲的,我大明可不是前宋,我們是真正一刀一槍的打下來的!至今我的那些叔伯們還在地方上駐守!這些就是我家堅定的支持者,也是我們的底氣所在,但是這些卻不是這一次咱的主要目的。”


    “文官的底線是可以不斷降低的,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自己如今的利益才是最為主要的,之前咱對於孔家的安排是如此,如今想要斷了天下士人的優待也是如此!”


    朱雄英站起身,望著高懸的月亮:“他們這些人總覺為天子牧民,這天下離了他們文人就轉不動了,可是當年皇爺爺起兵的時候,手中可沒有多少文人,還不是將地方上安撫好了?就像是在陝西道,將那群人都拿了,不論是村正、縣丞往上提拔,還是之前帶去的官員補上空缺,如此大換血可是陝西道依舊運行的很好,百姓已經安居樂業,甚至還多了許多的田地。”


    “況且........”朱雄英語氣一轉,看向曹永林:“我大明立國不過十幾載,中間有一段時間根本沒有開科舉,之前那些科舉人數怕是早在這幾次大案中交代的交代,上任的上任了。此時弄這件事情便是正當時的。”


    “況且現如今我們手中握著這些人的把柄,那些人想要明哲保身也會將這個事情給咱一五一十的實行下去!”


    朱雄英眼神中閃爍著光芒,這件事情他想了好久,畢竟以後的科舉三年一次,那些個秀才舉人隻會越來越多,到時候他們這些人仗著優待,會進一步蠶食朝廷的稅收。


    朱雄英是斷斷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而曹永林則再一次雙眼放光的看著被月光灑下,身上好似鍍了一層光輝的朱雄英。


    迴到應天城殿下想要做的種種他終於是明白了!


    而正因為這樣,曹永林才再一次欽佩起來,要知道他是朱雄英選中負責商業的,所以更加知道自家殿下如何的天縱奇才。


    不論是什麽,隻要殿下想做的,那麽一定能夠賺來海量的金銀。


    而現在將天下百官如棋子般安排,分化拉攏,然後在以武勳鎮壓,恩威並施則大事可成!


    隻是還有一事不妥..........


    既然已經開口詢問,那麽便一口氣問個清楚:“殿下,自古以來都是以文禦武,但是如今武官勳貴的勢力正旺,若是不加以引導怕是會出現唐朝之禍事。”


    之前說了前宋的以文禦武,可是曆史上唐朝是以武禦文,若是大幅度的壓製文官,怕是會重現當時唐朝的藩鎮之禍........


    畢竟就算是現在文官都是忠於陛下的,但是人心易變,誰就一定能夠保證這件事情能夠一成不變,甚至有些人和文官勾結也是未可知......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衰,我中原王朝曆史悠久,許多事情則都可以在其中找到方法,既然宋和唐都沒有好方法,那麽就多找找看看便好。


    朱雄英饒有深意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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