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本就悶熱,連日的大雨並未帶來涼爽,其帶來的水汽將南方襯托的愈發像是蒸籠一般。


    在這個天氣裏幹活,身上的汗就像是水一樣流下來,不到片刻功夫整個衣衫都能濕透!


    而秦淮河沿岸的碼頭卻是依舊忙碌,此時離著應天還是有一段距離,但是卻是道八卦城碼頭前最後一個可停靠大型船隻的地方,就算是陰雨綿綿,往來的船隻依舊不少。


    “娘的,這天氣什麽時候才是個頭!這雨水一連下著幾天了?”一個漢子拿著汗巾擦著身上,其渾身上下已然濕透,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汗水還是雨水。


    “那誰知道?這可是老天爺的事情!怕是隻有紫禁城那位才能夠知曉咯!”一旁的人接著話茬,直接往地方的草席上一躺。


    他們都是附近莊子上的,如今趁著不是農忙的時節,正好來這裏掙些錢來補貼家用。


    雖然之前這裏也是有碼頭的,但是所有船隻都隻是暫時中轉,在這裏卸貨的可是不多,但是由於八卦城的興起往來的客商也就多了起來,尤其是八卦城的倉庫昂貴,有些貨物價值不大的,東西又多的商賈,會將商品存在這裏,若是賣了出去,便沿江而下一路送去。


    反正此時驛站的送信的業務十分發達,像是這裏重要的中轉站之間,信件三五日就能到達。


    本來這個時節還不是繁忙的時候,因為正是要收貨的時候,各地的商人盡皆都會去往各地收購,所以雖然人來人往,但是卻不是太忙。


    但是近來可不是這樣,此時碼頭的倉庫都幾乎要堆滿了!到處都是從上遊過來的商船,滿載著貨物卻留在了這裏,不敢再往下遊走去。


    “這都多少天了,這天空也不放晴。在這麽下去,地裏的莊稼可就要發黴了!”


    一旁的人也開始附和:“誰說不是呢?這些天來看到多少官船?來來往往的,船上拉的可都是糧食!估計不管是上遊下遊都有遭了災的府縣了。”


    “黃大哥,你可是有親戚在府衙裏當官的,你說朝廷這一次是不是遭了挺大的災了?前兩日我看到都有人穿京軍的衣服乘船過去了,這連京軍都出動了是不是這一次的災情連朝廷都控製不住了?雖然我們現在還算是安穩,但是若是上遊遭災的府縣災民下來,咱們這裏可就要遭了殃了!”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黃計的身上,他也算是這裏麵的頭頭,據說還是那遠近聞名的黃老爺的私生子,不論怎樣總歸是有些關係在的。


    黃記搖搖頭,起身跺了跺腳,拿起一旁缺了口的陶碗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隻飄著一個茶梗的涼茶,一抹嘴角隨後又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其他村子的人注意這邊。


    然後順手就坐在了門邊,壓低了聲音:“我跟你們說,前兩天我那婆娘冒著雨去寺廟裏上了香了,你們也知道,我那個敗家婆娘信這個,但是也夠靈的拜了幾次那個勞什子送子觀音,還真給兄弟我生了個大胖小子!這一次那個住持可是偷偷告訴我那婆娘,這災啊一時半會可是過不去!這天啊也晴不了!”


    “啊!”


    “這麽下去,那地裏的莊稼豈不是全完了!”


    一時間眾人皆是惶恐,眾人可都是指著土地過活的人,若是地裏的莊稼完了那他們要如何生活?


    “完了!完了!那主持可是有道高僧!十分靈驗,我們村子也是有人求子的,那婆娘到寺廟裏吃齋念佛幾日,迴來不久就有了身孕了!主持都說了那想必是真的了!”剛剛開口問黃記的人再度開口。


    “這可怎麽好!地裏的糧食可就完了啊!”


    “地裏的糧食完了?怕是到時候這河裏的水湧上來,村子都要沒了!”


    一時間都是擔憂的聲音。


    他們可都是在本地土生土長的人,若是沒了田地沒了村子,那可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你們說是不是有人觸怒了老天爺,這才降下來了天譴?”人群中突然有人出聲。


    一時間屋子裏安靜了下來,隨後卻是更大的一個浪潮。


    “這是要多大的錯事!老天爺才會降下來這麽多的災禍!”


    “我們可是老實的百姓!苦哈哈的種地,就盼著那些收成,咋就糟了這場禍事了!”


    “沒錯!平日裏我那婆娘也是時不時上寺廟裏上香,咋就會是我們受這樣的事情!”


    剛剛出聲的一個瘦子向上指了指:“那些戲文裏不是說,是因為那裏做了錯事,得罪了上天,上天才會降下來災禍麽?”


    黃記臉色一變直接快步走到那個瘦子身邊,上去就是一腳:“你是不要命了!想要找死也不要連累我們!”


    說完,黃記便匆匆的走了出去,看到附近的人都離著老遠,聽不到這邊的動靜,這才放下心來。


    迴去看到被眾人圍著的瘦子,這才冷哼了一聲:“我是見你可憐,一人拉扯著兒子,家裏還有個病秧子的父親,這才叫你進來的,若是嘴上沒個把門的趁早滾蛋!省的連累了兄弟們!”


    最早開口問黃記的人出來打著圓場:“黃哥別生氣,在座的都是兄弟,再說了這位兄弟說的我看也沒啥錯的,咱們這些鄉野百姓怎會惹到老天?一看就是......”


    察覺到了黃記臉色越來越難看,那人住了嘴,但是瘦子卻是不依不饒:“黃哥兄弟也是沒說錯,那些讀書人不也是說過麽,若是大災必然是上天示警!那些個天子還會下罪己......”


    嘭!


    瘦子還沒說完,直接被黃記沙包大的拳頭一拳給掄了過去。瘦子本來就是身子骨弱,直接被掄暈了過去,嘴角還滲出了血跡。


    甩了甩自己的手,黃記看了看周圍的人冷聲道:“這件事情大家就當是沒聽到,若是我知道誰給傳揚了出去,我若是倒黴,在那之前肯定先將你們給收拾了!”


    一時間眾人不敢對視,紛紛低下了把腦袋。


    黃記冷哼了一聲,大步走了出去。最早開口問黃記的人,一看這個樣子無奈的將瘦子背了起來:“我去找個郎中,別到時真出了什麽事情!”


    然後也急匆匆的離開了,一時間在場的眾人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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