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雅各布帶著密約離開後的第三天,多特蒙德市政官經由議會投票,高票通過了向克萊沃公國宣戰的決議,理由正是自由城市最為牽腸掛肚的貿易問題。


    多特蒙德要求克萊沃公爵撤除國內的非法哨卡,解散不合規格的大型商隊,同時禁運魯爾河貿易,不允許任何克萊沃旗號的江船通行多特蒙德屬河段。


    多特蒙德屬魯爾河段是萊茵地區通往威斯特伐利亞內陸的主幹河道,幾乎所有前往中東部貿易的商船都必須借道通行。借助這條天然良道,多特蒙德每年都能收取以十萬的弗洛林金幣。


    得知鄰國再度爆發戰事,被一群戰爭瘋子包在中央的格哈德四世·馮·於利希公爵無語凝噎,更堅定了不能趟這趟渾水的決心。


    幾百年來,神聖羅馬帝國數番經曆“大空位期”,皇權極度衰弱。地方上的諸侯趁機擠占自由市的特許貿易權,導致曾經以“漢薩同盟”為核心的北德意誌自由貿易城市由盛轉衰。


    如今,昔日同屬漢薩同盟的多特蒙德自由市要求拿迴本應屬於自己的貿易權,趁宿敵陷入膠著戰事的時機出兵討伐,合情合理。


    博克哈德有一點沒有猜錯,雖然他這位多特蒙德市政官竭盡所能地抑製著城市主戰派的唿聲,但一旦稍有放鬆。捏住脖子便翻白眼裝死,鬆開了手又開始大吼大叫,換在以往,博克哈德一定恨死這群主戰派。但形勢突變,主戰的青年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炮灰。


    按照密約,城市自衛隊不會出動。多特蒙德打開了塵封的倉庫,將舊式武器和護具分發給狂熱參軍的男青年,並由主戰派的議員擔任統軍軍官,迅速組織起一支八百人左右的新軍。博克哈德打開府庫,高價雇傭城市的紡織工人緊急製造一批帶有多特蒙德標識的盔甲罩袍和軍旗。


    同一時刻,屯駐在雷克林豪森的奧軍開始了行動。


    他們撤去了罩袍和軍旗,將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標記藏在駐地,留下“施蒂利亞”團看守。“威尼西亞”團則由各位奧軍將領帶領,大搖大擺地踏進克萊沃的馬克公國領地。


    看守邊境的官員很快派人來詢問他們身份,因為卡特羅恩被派往協助蓋裏烏斯,朱利奧臨時充當起了扮演雇傭兵頭子的任務。他那濃鬱的意大利味德語很快說服了官員,但他們的傭兵團規模過大,按規定必須登記在冊,且不被允許馬克公國的主要城市,以免造成兵災。


    “不是吧阿sir,我們才不到三千人呐?”


    朱利奧吹牛皮的癮又控製不住了:“告訴您嘞,擱我們意大利那兒,老鄉才不怕打,一聽打仗俺們就高興。十字軍算什麽打?無非是弩兵射了幾箭,騎兵衝了幾輪。胡斯戰爭才算打,雙方都有十幾萬人,有胡斯車有火槍,聽說還有圓子彈。這才三千人,您就行行好,省得瞎折騰了,俺們還急著迴意大利找媳婦兒呢。”


    但無論他如何央求,官員還是強拉著他簽了登記表,他在名稱的位置隨手填了個【安科納傭兵團】,實在捉摸不透的地方就故意用意大利語填寫,好歹將對方糊弄過去了事。


    “我們的國家正在打仗,戰事緊張,通行嚴格,還請多擔待。”


    官員將一份通行署證留給朱利奧:“麻煩各位盡快離開馬克領,不要摻和這裏的戰事。”


    那可不行,不摻和,我們不是白脫衣服了嗎?


    朱利奧心裏暗笑幾聲,接過了證件:“哎,都聽您的。”


    為了防止事情敗露,\"威尼西亞\"軍團絲毫不敢拖延時間,一路馬不停蹄、風馳電掣般地向南疾馳而去。他們在當天成功抵達了目的地——多特蒙德。


    他們稍作休整,停留了兩日,養精蓄銳。


    4 月 4 日這一天,陽光明媚,微風拂麵,在這個充滿吉祥寓意的日子裏,\"多特蒙德軍\"共計三千五百名英勇無畏的戰士們精神抖擻地從城市駐地裏魚貫而出。


    他們帶著嶄新的罩袍和旗幟,二者都被縫上了經典的多特蒙德城市徽章——黃底黑鷹盾徽。


    轉瞬之間,“多特蒙德軍”席卷馬克!


    與此同時,維也納,卡倫山山麓。


    【帝國領袖,羅馬國主,普世大公,哈堡帝皇……這些都是我命格哈布斯堡曾擁有過之地位及威名。一個比一個強,一個比一個高的身份及公職。


    他的名字就是——弗雷德裏克!】


    站在為觀星而修建的天文台上,皇帝雙手背負,昂首挺胸。他看著太陽漸漸西沉,群星浮出水麵,屬於他的幸福時刻即將來臨。


    【世上最see的人,自觀星之後,知識和眼界不斷在他身上增長。使我觀星學之強,亦隻有2000年前的一個托勒密能與我相提並論!


    相提並論?哼,也許現在我的已快把我那先輩遠遠超越了!】


    弗雷德裏克撫摸著他的天文望遠鏡專武,嘴角勾勒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而為確保他永遠擁有著無敵力量,他會不擇手段去做一切需要的事情。除要應付如饑似渴的皇後外,能幫他隱瞞所在的辦法,臣民也要奉獻給他。若有不從,即使是親近如博羅諾夫的近臣,他也不會放過。因為這就是他的道,他的路。


    也許一些人不把他認同。但當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信任他,認為他是一個最崇高的觀星學家,最偉大的皇帝時,他又怎會錯?】


    太陽徹底西沉,慘白的月牙自遠方出現。弗雷德裏克深吸一口氣,抬手扶住望遠鏡的目鏡——已是觀星的時候了。


    【就算錯,最後也隻會是世人的錯……愚民的錯……反賊的錯。因為沒有我的智慧及偉大權勢,他們仍隻會活在當日戰亂的痛苦世界。所以,所有的人,不想死,不願痛苦的就要愛我、效忠我、尊敬我、崇拜我!欣賞我這帝國領袖,誓死也要為我羅馬國主,我普世大公,我哈堡帝皇……我我我神羅皇帝呀!】


    “哢噠。”


    一個激動,弗雷德裏克的右手忽然繃緊,猛地將天文望遠鏡對向星空。


    但也許是用力過度,望遠鏡與支架相連之處乃是普通鐵片。近來天氣忽冷忽熱,露水使連接處生鏽腐蝕,變得脆弱不堪。他略一提起,鐵片便如薯片般碎裂開來,仿佛爆炸一般。


    “……啊。”


    他愣了一下,雙手下意識放開,望遠鏡重重摔下高塔,落入雲霧彌漫的深山老林。


    撲騰。


    這是皇帝的膝蓋與磚石地麵相撞擊的聲音。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呱——不呀——望遠鏡你不要死啊——呱——嗚哇——”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卡倫山上一片寧靜,鳥兒們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種不祥之兆,紛紛飛走,消失得無影無蹤。流浪的野生動物們卻無法入眠,被皇帝那撕心裂肺的哭聲所驚擾。哭嚎聲如泣如訴,響徹整個夜空,時而低沉婉轉,時而高亢激昂,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哭聲始終沒有停歇。


    弗雷德裏克孤獨地站在高塔塔頂,任憑淚水模糊了雙眼,身體也因過度悲傷而搖搖欲墜。直到淩晨三點左右,他的精力和體力都到達了極限。在悲傷與困頓的雙重折磨下,他緩緩躺倒在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他從江天河的兵工廠倉庫裏翻出了她提前準備好的備用望遠鏡,跟個沒事人一樣繼續觀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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