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貢-兩西西裏共主王國的國王,意氣風發的阿方索·德·特拉斯塔瑪拉躺在西西裏海岸的遮陽傘下愜意地曬著太陽。


    對於這位年輕有為,以阿拉貢之地奪取廣闊的那不勒斯之地,卻又在晚年將龐大帝國一分為二的獨特君主,曆史書沒有留下太多逸聞。


    他一生最有趣的經曆,莫過於在繼位之初燒毀了那些反對他繼位的貴族互通的書信和名單,博得了“寬宏者”阿方索的美名。


    然而其在死後的領土分割中將阿拉貢王位讓與弟弟胡安二世,卻將那不勒斯轉手賜予了自己的私生子斐迪南,導致龐大的王國解體,為伊比利亞半島的統一憑空增加了許多變數。


    在奪取了那不勒斯王位後,阿方索不顧眾多阿拉貢封臣的反對,執意將王宮搬遷到了遙遠的那不勒斯,從此自稱兩西西裏國王。


    有一種說法是,阿方索在去世後本想將兩個王國都由私生子斐迪南繼承,但因為多年遠離伊比利亞半島,而弟弟胡安常年作為他的副手代為管理阿拉貢,最終阿拉貢的貴族們擁戴了後者繼承王位,而阿方索年老體衰,鞭長莫及,隻得無奈承認了貴族們的先斬後奏。


    如今阿方索已然不似當年壯碩,歲月的風霜為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五十歲老人添染了幾分蕭索。


    他繼承阿拉貢王位已有三十餘載,“屢敗屢戰,敗而不餒,終得勝利”是他一生奮鬥的寫照。


    如今,又一次擴張領土的機會擺在了阿方索五世麵前。


    “……你是說,冕下因為苦於奧地利的入侵,願意就當年反對我的那不勒斯王位宣承權一事和解,並請求我出兵援助,代價則是為我征討那不勒斯境內不臣服的領主提供合法依據?”


    老狐狸阿方索心裏如明鏡一般。


    “這……”


    負責前來與阿方索交涉的老人是一位來自西班牙的老主教,阿方索·德·博爾哈,擁有與麵前這位相同的名字。


    尤金四世之所以欽點他作為外交主使,不僅是為了展現和解的誠意,也是為了更方便地試探這位阿方索國王的小心思。


    阿方索主教年近七十,成功在這個人均短命的年代活出了現代人的壽命,但年齡並不一定能帶來足夠的閱曆,至少在交涉這一技能上,博爾哈主教堪稱趕鴨子上架,一頭霧水。


    他隻好背誦起來之前副手為他準備的演講稿:“唔,老朽以為,國王陛下目光如炬,不難看出,奧地利人獲勝,對陛下沒有好處,反而,有了冕下的擔保,陛下可以放手施為,此正所謂,戰勝於國外,而又戰勝於朝廷……”


    阿方索國王打斷了他毫無生氣的背誦:“那我為什麽不和奧地利的弗雷德裏克聯手瓜分教皇國呢?羅馬的富庶我素有耳聞,假如有機會在羅馬劫掠一遭,那才算不枉此生呐。”


    “你、你、你、你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老主教漲紅了臉龐,用權杖戳砸著沙灘:“聖土神所授,地權主所予,弗雷德裏克違逆公教,早晚必亡,你何苦和那奸賊共造逆舉!”


    “好了好了,別噴唾沫了,如果你氣死在這,我可不好和尤金那個老匹夫交代。”


    阿方索示意下人給老主教準備了一把椅子。


    待他安坐後,阿方索才繼續道:“我直說了吧,我無意與尤金繼續爭端,但你們和解的籌碼不足以說服我出兵救援。”


    老主教抖著白胡子道:“陛下想要什麽?”


    “科西嘉島上的熱那亞人很礙事,湊巧的是,我的諜報總管在整理我的家族族譜時發現了一份關於我對科西嘉島合法主權的文件。”


    阿方索瞥了一眼身後的年輕貴族:“皮諾,給老人家讀一遍。”


    “遵命。”貴族皮諾展開一張羊皮卷軸,清了清嗓子:“根據族譜顯示,先王斐迪南一世陛下的外祖母安德婭的堂弟曾經是科西嘉公爵的親信,我有充分證據表明,他是當年科西嘉公爵的私生子。可惜公爵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卑鄙的熱那亞人便入侵了科西嘉,這段秘辛從此塵封史冊,直到臣不日前重新挖掘出這份地產契約,這才揭秘這段塵封的曆史。”


    “這……”


    博爾哈老主教顫顫巍巍地看向副手,遲疑不決。


    副手伏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老主教鬆了口氣,對國王鄭重言道:“好吧,隻要陛下伸出援手,教皇冕下願意承認特拉斯塔瑪拉家族對科西嘉的合法主權。”


    阿方索聞言喜上眉梢,盤繞在海灘上空的陰霾頓時散去。


    他伸出手:“既然如此,那不勒斯的六千兵馬將在大約二十天後集結完畢,屆時我會令我的兒子斐迪南率軍與冕下在羅馬會師,共同討伐背叛公教的罪人弗雷德裏克。”


    博爾哈主教握上他伸來的手掌:“冕下也會在下一次巴塞爾公議上承認陛下在那不勒斯和科西嘉的合法爵位,願主的光芒照耀羅馬與阿拉貢的前程。”


    “阿門。”


    “阿門。”


    同阿方索五世的商談格外順利。


    羅馬的局勢卻陡然詭譎了起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由於一件足以動搖任何一名羅馬修士心靈的大事:冕下重病。


    尤金四世在聽說“安科納擊潰奧地利軍”的捷報後,心裏麵某根繃緊的弦猝然鬆開,連帶著身體一起垮了下去。


    當日,在返迴寢宮的途中,六十多歲的老教皇突然摔倒在地,暈厥不醒,至今已有一周有餘。


    教皇的病倒瞬間加劇了本就混亂的局勢,斯蒂芬大團長原本預計在不久前的返程也被迫擱置。


    尤金四世曾為參加會議環遊歐羅巴,在各國之間享有盛名。此次他病倒後,無數雙眼睛緊盯羅馬,人們好奇尤金四世能否挺過這一關卡,或者,他們即將麵臨一位新的教皇?


    托馬索主教一向深得尤金四世器重和廣大羅馬市民愛戴,是競爭下屆教皇最有利的人選。這幾日,往來他住所的各類人馬絡繹不絕,無不試圖從他口中打探到更多情報,順便搭上這根潛力股的戰船。


    托馬索一一拒絕了他們的探訪,帶著艾伊尼阿斯等幾名資深修士朝夕照料尤金,暫代處理繁雜的政務。


    失去了教皇這根主心骨,羅馬的一切事務都沒了根基,許多不要緊的事宜暫時擱置下來,其中自然包括對安科納守軍的獎勵安排。


    已經過去一周了,格熱戈日翹首以盼的征辟命令始終沒有送來。


    幾天前,羅馬方麵第一次主動聯係了安科納,宣布了對偉大的殉道修士羅貝爾·諾貝爾的褒賞——連升三級,追封其為維也納區主教,同時命人專程尋覓羅貝爾的遺骸,找到後送到羅馬聖山以西的公教公墓埋葬。


    羅馬對羅貝爾的追獎多少撫慰了一些格熱戈日的內心,雖然他樂觀地認為羅貝爾仍然活著,但事實勝於雄辯,前往攻擊奧軍的部隊幾乎百分百確認了全軍覆沒的結果。


    羅貝爾沒有貴族或主教的身份作為保護傘,敵人不大可能故意生擒他,那麽他的結局不言自明。


    羅貝爾的追封是一迴事,安科納眾人的褒獎又是另一迴事了。


    前者作為安科納的一員受到褒獎,他們這些負責守城後勤的人員呢?格熱戈日之所以據城不走,不就是為了戰勝強敵後得以升階,進入羅馬的權力中心麽?


    安科納的市民每日都能望見大主教坐在城門上遙望南方,翹首盼望羅馬的消息,逐漸成為安科納的著名景觀。


    奧地利的軍隊隻是被擊退,而非擊垮,這一點格熱戈日心知肚明。


    安科納的地窖裏填滿了佛羅倫薩的麵粉,教堂擺滿了醃橄欖的陶罐,他立下了“市民可憑木材換取食物”的規矩,鼓動市民把城南的森林也砍伐一空。


    他可以守著這片城牆直到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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